冯春林和宋敏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宋敏理解冯春林所谓的不一样，这也是宋敏一直犹豫没有直接推荐孙邦彦的重要原因。不过随着和孙邦彦的接触，宋敏觉得孙邦彦是可以感化，可以教的，他的本质并不坏。但就如冯春林所说，这件事是孙邦彦自己的事，她可以询问孙邦彦的决定是什么，但肯定不能替孙邦彦做决定。
“骨头里榨油。”宋敏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休息室，不知去往何地。
冯春林则将杯子放在茶几上，重新斜倚在沙发上，闭上眼，继续他的思考。
第二天，孙邦彦醒过来的时候，天依旧是灰蒙蒙的。
虽然按照宋敏的说法，他已经不需要晚上的睡眠，但多年的习惯，他每天晚上还是喜欢躺在**眯上一小会。这个时间不长，而且愈来愈短，可一时半会他还是觉得有这么一个仪式，可以让他心理更舒坦些，所以他也就顺其自然了。
孙邦彦起床的时候，表上的时间还停留在五点，时间尚早。他打开窗帘，朝外边望去，发觉雪仍未停，一整夜的挥洒下，外面的世界已经是白皑皑一片。
银装素裹的景色固然美好，但想到即将到来的出行，孙邦彦就头大。地面现在不仅仅是湿滑了，估计地上厚实的雪下还有一层压地硬邦邦的坚冰，走上去稍不小心，就会来个人仰马翻。雪花也没有缓缓的想法，依旧顺着风儿四处飘**。
这样的恶劣天气还要出门，让孙邦彦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孙邦彦叹气的功夫，一只停靠在对面楼顶的麻雀突然飞到孙邦彦窗前，对着窗户玻璃啄了三下。
噔！噔！噔！
它啄完后，使劲扑棱翅膀，停在半空中，棕黑色的眼睛好似两只灯泡，光芒闪烁。
孙邦彦最初只以为是巧合，可见麻雀怎么也不飞走，而且那眼睛也不似普通动物，心知这应该和那个世界有关。想到那个世界的诡谲危险，他犹豫了一下，将《红指南》掏出攥在手里，缓缓打开窗户的一个缝隙。
麻雀翅膀一抖，嗖的一声，顺着凌冽寒风钻入孙邦彦的卧室，停在靠窗户的书桌上，它抖抖身上的水气，继而用圆锥状的喙细细梳理完身上的毛，方才开口道：“快把窗户关上，冻死了！”
这只麻雀的声音很稚嫩，同时也很清脆，乍一听好似不过三四岁的娃娃，说起话来却毫不客气，连名字都不喊，十分自来熟地指使孙邦彦。
孙邦彦依言将窗户关好，手中的《红指南》没有放松。“你是什么东西？”
“在下？麻雀啊。”麻雀挥舞一下翅膀，没有飞起，更像是展示自己。“不像吗？”
孙邦彦自然认识麻雀，不过会说人话的麻雀他还是第一次见。所以他还是重复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麻雀见孙邦彦手中的《红指南》已经翻开，不由嘲笑道：“你本破书里面有什么惊天秘术不成？就算有，凭你那低微道行，还能伤的了在下？”
它说的极为自信，言语中完全没把孙邦彦放在眼里。孙邦彦面色一红，知道眼前麻雀已经知道自己是虚张声势，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有收起《红指南》，反而面露笑容：“你要试试？”
麻雀见孙邦彦如此戒备，赞许道：“不错，脑子灵活，戒心充足，看起来就算没有小敏照顾你，你也可以在这个世界活长些。”
“你是宋敏的人？”孙邦彦询问道。
麻雀将双翅交叉叠在胸口，俯下头行礼道：“江·宋·天山。艾是在下的名字，宋是在下的主家姓氏，天山则是在下的源属。你可以称呼在下为宋江。”
“江·宋·天山。”孙邦彦咀嚼这个名字的含义，许久才说道：“这么说你是宋敏的······”
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关系，说仆从又担心惹怒眼前这个看起来充满骄傲之心的麻雀。
“······的人？”
宋江仿佛知道孙邦彦心中的顾虑，坦言道：“在下并不是小敏，或者说宋家的仆从，而是与宋家签订了契约的‘士’。如果你要确切理解在下与宋家的关系，可以参考过去战国时代，公子和门客的关系。虽然稍有出入，但和那差不多。”
孙邦彦眨眨眼，点点头：“那，那个宋江，你来找我何事？”
宋艾一口一个在下，说话又颇为老气，孙邦彦不知不觉也染上了一些文绉绉。
虽然不知道麻雀是怎么表达情绪，但这一刻孙邦彦明显感知道眼前的麻雀陡然认真起来。
“以下是小敏的原话。请孙先生牢记。并将回复告知在下。”
“孙邦彦，冯师傅想要收你为亲传弟子，前提是你必须要在我们需要你的《红指南》时，毫不犹豫地使用。虽然你不会死，但我提醒你，灵魂是修行的根本，如果你消耗太多，可能会造成你未来没有前途可言。即便可以恢复，也会 力大损，造成难以逾越的瓶颈。如果你考虑清楚，把答案告诉艾叔。如果有什么问题，就问艾叔，他一定知无不言。”
宋江犹如一个复读机，毫无感情，只是字字清晰明确。知无不言四字说完，才又行个礼道：“在下一定言无不尽。不过出于一种古老的传统，对于你所有没有问道的问题，在下并不能保证会有所补充。”
孙邦彦点头表示明白，立刻问道：“亲传弟子是什么，有什么好处和坏处？”
宋江详细解释了修行界的师徒体系，既而道：“当你成为冯春林的亲传弟子，不仅可以获得他的所有心得，更可以借助他的名字行事。同样，作为代价，你将永远和他绑定在一起，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命运的谱线之上。听小敏说，你看过《命理图》，那么你应该知道命运谱线的绑定意味着什么。”
孙邦彦神色严肃，郑重道：“休戚与共，生死不离。那么冯科长为什么要选我？补偿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至少小敏是这么告诉我的。”宋江点头。
“是这样啊。”孙邦彦眯上眼，想了良久，道：“那么，冯科长作为师父怎么样？厉不厉害？”
这其实才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他进入这个世界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实际上，他连到底怎么分辨谁厉害都不知道。不过宋敏曾说，组织的职位基本和实力挂钩，而且七科更是局内精英，这么一想，冯春林自然不会很差，但究竟强到什么地步，他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孙邦彦的想法很简单，冯春林如果真的是那种绝世高手，那么自己卖命给他又何妨？
宋江那棕黄色的瞳仁瞬间挤成一条缝，它并没有直接回答，小小的脑袋上下起伏，仿佛是在打量眼前的人。
“你很有意思。”宋江开口道，“正常人不是会先问风险嘛？这只有两种解释，无论哪种解释都很有意思。作为一个外人，在下无权评价你的任何言行举止，但还请阁下牢记，有些人是你碰不得的。”
孙邦彦细细品味宋江的话，他知道宋江说的有些人是指宋敏。从这点出发，他很快理解了宋江的意思。旋即嘴角的苦笑便泛了出来。
宋江的两种解释，很简单，第一种解释，就是认为孙邦彦对于自己可能遭遇的风险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所以想要直接确认收益。如果是这样，说明孙邦彦是一个极为冷静聪明，懂得审时度势的人。第二种解释，则是认为孙邦彦是一个对于自己的性命也看成筹码的疯子，只要收益足够大，那么无视风险的下注对他是很常见的事情。
无论是哪种解释，宋江都在警告他，不要利用宋敏。因为无论是聪明人，还是疯子，和这样的人做朋友都是危险的，他们随时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朋友。
可惜，孙邦彦可以十分问心无愧的告诉宋江，至少在此刻，自己是真的没有想过利用宋敏的关系。孙邦彦当然知道宋敏的家世显赫，但每当想起那个黄昏之中，她笑着推自己逃离宿舍楼的场景，想起月色下，她哭着说自己不想死，却劝自己早点走的模样。孙邦彦心中那根弦就莫名的拨动，泛起阵阵温柔的余音。
不过孙邦彦没有说，因为他知道成见既然已经诞生，那么想要消除成见需要的是行动，而不是语言。
况且，他真的就不是那样的人吗？
宋江不清楚孙邦彦的心理活动，在揭破孙邦彦的心思，警告过孙邦彦后，它继续道：“冯春林的本事，我并不太清楚。不过他被公认为二十年一见的天才，一代人之翘楚。在十年前，以三十一岁的年龄，达到念力十级，离入流之差一线，创造了业内最快纪录。如今既然升至科长，那么念力等级不会低于七品。这样的本事若是放在三十七年前的旧时代，这样的人已经足够进入天庭担任正职星君。”
孙邦彦被这一套套，级，品，正职星君搞的稀里糊涂。索性眼前人便是最好的老师，便直接问道：“这，级，品，正职，星君，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