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第十七章 心 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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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斗第三次来到精神康复中心。

医生说:“我先问你个事儿。”

“您说。”

“有个歌星叫苏眠,你认识他吗?”医生紧紧盯着苏文斗的眼睛。

苏文斗愣了一下,他歪着头看看窗帘,说:“不瞒您说,我就是那个歌星苏眠!”

医生笑笑:“看来今天我们有一个好的开始。我们能接着上次说吗?”

“您还记得我上次说到哪儿了吗?”

“当然记得,图章!能详细说说吗?”

苏眠把事情的经过和医生说了一遍。医生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反而说:“这种事情我听得多了,不算什么事儿。”苏眠不知道这是医生又一次安慰他,心里舒畅了许多。

“后来呢?”

“什么后来?”

“你和孟莲后来怎么啦?”

“后来我们就分手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你被判刑了吗?”

“没有。”

“副团长怎么就这样放过你呢?”

“就这样放过我了。”

“不可能,这里面一定还有事情,一定有人和副团长说了情。要不这件事情说不通啊!”

“真的没有了,就是有人说情我也不知道。”

“你后来还留在剧团吗?”

“我后来就上了省里的艺校。”

“副团长给你开了介绍信了?”

“开了。”

“你还是见到孟莲了,你是给忘了,再想想……这可能是沉睡的记忆。”医生说,“你从副团长的办公室出来以后去哪里了?”

“我不知不觉走到了饭馆,见到了孟莲,然后我就走了……”

“孟莲怎么说?”医生问。

“想不起来了。”

“你总是回避问题可不成。后来孟莲一定说点什么了吧?”

“我没有回避,我连图章的事情都说了,我能回避吗?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好!说说你后来在艺校的事情、歌厅唱歌的事情。除了孟莲还有过其他的女朋友吗?”

苏文斗上艺校的时候有个女朋友,名字叫包梅。她追求苏文斗的热情既让苏文斗感动,也让苏文斗招架不住。她帮苏文斗买饭,把家里带来的好东西给苏文斗吃,还送给苏文斗一件衬衫!热情有加自不必说,况且包梅长相也的确美丽、可爱!说实在的,苏文斗心里还有孟莲,因此对包梅也不敢陷得太深。有一天,他接到父亲的一个电话,说孟莲已经“有主”了,他的后顾之忧没有了,见到包梅的表情也变了。本来脑门上写着“红字”:有人。现在变成了“绿字”:没人……

恰好一个电视剧摄制组到艺校选演员,苏文斗被选上了。本来人家没有选包梅,私下里说因为她的鼻子长得有点刁,而剧情需要的是一个显得和善的女孩。包梅的父亲在当地说话还是挺管用的,于是电视台就把包梅也“选”去了。当不了主角,还当不了配角吗?

在摄制组里,包梅和苏文斗的爱情开花了。一有空的时候,两个人就避开众人,卿卿我我的在一起聊天说话。有一次,排完夜场戏,苏文斗和包梅离开大家去镇上吃夜宵。吃完了还不想回家,就在一个古戏台后面聊天。整整一夜,不知不觉就“东方之既白”。

那一天晚上,是苏文斗第一次吻一个女孩。

那天夜里,把制片和导演可急坏了,到处找不到人。

第二天早晨他们回到驻地,导演是又喜又气!喜的是庆幸没有出事!气的是这两个人心里完全没有想到别人是多么替他们担心!

“你们回去以后,爱怎么样怎么样!**结婚生孩子我都不管,在摄制组你们要守规矩,我们这是来拍戏,不是泡妞的,不愿意干就回家!”

苏文斗羞得满脸通红,头也不敢抬。包梅却噘着嘴嘟囔着:“至于吗,我们又没有影响排戏,也没有做什么坏事,至于吗!”

制片出来打圆场:“导演话粗理不粗,你们想想,找不着你们,大家多着急啊!再说你们年纪又这么小,你们的家长把你们交给摄制组,我们得对你们负责是不是?”

电视剧拍完了,苏文斗和包梅回到学校。谁都知道他俩是那种朋友了。

熟悉以后,包梅经常问苏文斗一个问题:“要是你妈和我同时掉进河里,你先去救谁?”

这是个老掉牙的问题,苏文斗早知道“标准答案”。苏文斗笑笑:“谁离我近我救谁。”

包梅的脸上顿时就显出了不高兴:“救你妈耽误了救我的时间,我不就死了吗?”

“这不过是假设,开玩笑的。”

“玩笑也代表你的心,你连玩笑都说先救你妈,要是真有这事情,你还不知道怎么对我呢!”

苏文斗年轻,不明白女孩怎么这么想问题。他不知道这种女孩只是广大女人中的很少的一部分,但绝对数量却不少,反正谁碰上了谁倒霉!

包梅可能是那种在家里被惯坏了的女孩,不但非常自我,还很自私,属于那种吃亏难受、占便宜没够的女孩子。

包梅和苏文斗好了没几天,就颐指气使地指挥苏文斗干这干那。别的女孩如果和苏文斗多说上两句话,她就和苏文斗没完没了地吵。那个时候,爱和烦是苏文斗从包梅身上同时得到的两种情感,所幸爱的力量足够抵消苏文斗对包梅的烦。

有一天吃过午饭,她把苏文斗叫到宿舍里问:“你在老家有女朋友吗?”

苏文斗愣了一下,强打精神回答:“没有。”

包梅冷笑一下说:“有个叫孟莲的是你什么人?”

苏文斗吃了一惊:“不是什么人,她是我们剧团旁边饭馆的服务员。怎么啦?”

“你慌什么?怎么人家不是人呢?”

“我怎么慌了,我凭什么慌啊!”

“我问你,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说什么关系,就是吃饭的人和服务员的关系呗……”说这话的时候,苏文斗暗想,不知道老家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可是他和孟莲的事情没有什么人知道啊!

“没这么简单吧?”

“什么关系,你说。”

“你和她的关系你最清楚,我凭什么说啊?”

“我不知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我的眼睛里可不揉沙子,你要想瞒着我什么事情可没那么容易!你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你今天要干吗呀?”苏文斗站起身要走。

“你还挺横,我再问你一句,你和她是不是好过?”

“没有。”

“好,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看你怎么说。”

苏文斗停住脚步,回转身。

包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扔在**。

苏文斗一眼看见信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由一惊。

“谁让你拿我的信?你凭什么拆我的信!”苏文斗叫起来。

“没有亏心事儿,你怕什么?”

“那你也不能拆我的信。”

“我身上的什么地方你都看见了,看你的信有什么了不起。”包梅的逻辑让苏文斗有些吃惊。

事已至此,信都拆了,再说也没有什么用,况且对包梅这样的人。

苏文斗抽出里面的信件,一共两封,一封是孟莲的笔迹,另一封居然是自己给孟莲的信,心中不由剧烈地跳动!

文斗:

你好!

我到省城找过你一次……知道你的情况发生了变化,心里不明白,心里很难过。我没有多少文化,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现在的心情,只好把白老师说的几句戏词放在一起: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

现在我把你给我写的信还给你,只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想起我们和那几个大学生玩“杀人游戏”,你是杀手,我也是杀手,我又害怕,我又高兴!因为,即便是杀手,我们也是一头的,我们是一家人。

“你给孟莲写的信呢?什么内容?”医生问。

“是封感谢信。”

“感谢信?”医生皱起眉头,“是情书吧?”

“感谢信和情书有什么不同吗?”

医生微微一笑:“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跟孟莲好下去呢?不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吗?”

苏眠没有说话,医生又问:“你和包梅的关系还持续下去吗?”

“没有,很快就分手了。”

苏文斗,一个不正规的艺校的学员,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包梅虽然纠缠了几次,看看没有什么前途,加上有人劝了包梅,包梅也就渐渐与苏文斗冷淡下来。从离开艺校之后,她和苏文斗也就没有什么来往。苏文斗暗暗松了口气。

可包梅并不是省油的灯。

三年以后,一次电视台直播的文艺晚会上,苏文斗以一曲《生死含笑》让全国观众知道了一颗新星冉冉升起!那时候,他已经改名叫苏眠了。包梅又重新找上门来。

“没那么容易!”这是包梅的口头禅。

人一出了名,就开始爱护自己的羽翼。对于自己的形象,苏文斗不得不有所考虑!

“你让他们也给我包装,你出名,我还想出名呢!”包梅有点不知趣。

苏文斗把包梅的事情和吴维平讲了。

吴维平说:“真是有病!我能把一只鸭子包装成天鹅吗?不要理她,北京可不是她撒泼耍赖的地方。”

苏文斗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我们下次再谈你的感谢信。你需要找个医院住院治疗,你的肺可能有问题……心理治疗治不了肺部的疾病。”

“心治好了,身体就好了。”

“你只说对了一半,人说到底是物质的,身体好了,当然心也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