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完了吗?咱们走。戴上墨镜!”吴维平表情很急切。
“去哪儿?”
“一会儿就知道了。”
肖子航跟着他走出门。
“你饿吗?”吴维平问。
肖子航摇摇头。
走出房门,吴维平立刻变得警觉起来,他往往是先走几步,看看左右没有人这才招呼肖子航:“快!快!”
他们不坐电梯而是走着下到一层,几乎像竞走一样,穿过了宾馆的大堂走到街上。吴维平招呼一辆出租车,上车以后吴维平才长出一口气,整个过程就像做贼似的。
吴维平问司机:“城里有没有什么寺庙?”
司机想了一下:“城里没有,新开路再下去有个广济寺。”
“来回得多长时间?”
“你要是去了就回,大约四十分钟。”
“好!开车,就去广济寺!”
“明天参观不行吗?时间这么紧!”肖子航小声问。他不明白,吴维平干吗非要这么急急忙忙地去寺庙。
这座城市不像北京那么大,十分钟以后,人车就都稀少起来,显然已经到了郊区,远远地已经看见一座寺庙的房顶了,如今的寺庙已经不光是佛家修行的所在,更不是什么清静的地方,几乎无一不被开辟成了旅游景点,热闹的程度就连剧场也无法相比。果然,这座虽然不大的寺庙门旁左右,卖纪念品的、算命的、乞讨的便“成群结队”出现了。
进了寺庙,吴维平非常虔诚,每迈过一个殿堂的门槛,他都要双手合十做个姿态,步伐也显得稳重而平静了。
吴维平信佛,肖子航想。
来到大殿,吴维平买了两把香递给肖子航一把说:“来,咱们拜拜菩萨求她保佑。”
保佑什么,肖子航心里已经非常明白了。吴维平之所以要在演出之前急急忙忙赶到庙里,不就是为了保佑晚上的演出成功吗?
肖子航虽然不信佛,也不相信拜了就好,不拜就会穿帮,但正如吴维平所说,拜拜也没有什么害处。礼多人不怪,礼多佛也不怪!于是也照着吴维平的样子点了香,心里默默地提了三个希望,一是希望父母健康,二是希望何一梅身体健康,三是希望菩萨保佑今天晚上演出成功。
嘴里念念有词,别人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出了寺庙大门,一个小个子男人突然拦在肖子航眼前高声叫起来:“啊!先生好面相。”
肖子航心中一惊,他虽然知道这里有算命的人,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算命的怎么就像拦路抢劫似的,他躲闪一下继续往前走。
那人又高喊:“你命里犯小人。”
肖子航心中一动,虽然他也知道这是算命的广告公式,全国几乎通用,脚步还是不由得放慢了。
吴维平用手点着小个子的鼻子说:“你接着就会说,我能说出那个小人的名字,是不是?”
那人瞪了一眼吴维平,又对肖子航说:“我不但能告诉你小人的名字,我还能告诉你他什么时候害你!”
虽然都是瞎话,但听的人仍然有些心惊!
吴维平拉着肖子航上了出租车,回到宾馆,求神拜佛倒也真快,来回不到五十分钟,不管这趟去广济寺是对还是不对,但肖子航觉得吴维平是个非常有数的人。这让他的心中踏实不少。
肖子航和吴维平被接到剧场的时候是傍晚六点多钟。大部分观众还没有来,剧场门口的人显得稀疏,因此,下车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多围观的群众,但仍有几个苏眠的歌迷等候在这里。一块牌子突然举起来:苏眠我们喜欢你!
肖子航从走下小汽车的时候起,身边就多了两个保安,保安的手就随时向左右摆动,轰赶着偶尔聚过来的人群,从大门口一直跟到休息室。这短短几十米的路程,肖子航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威风,什么是光彩……
记者见面会在剧场的小休息室里举行,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况且苏眠的节目排在后面,倒也不着急。
走进休息室小门的一瞬间,吴维平小声说:“下面就看你的了,拜托。”
肖子航走进门,本来他已经做好了闪光灯一片闪亮,晃得他睁不开眼睛的准备。不料,没有一个人照相,而是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那目光既不友好,更没有崇拜,而且还明显地露出冷冷的审视。关于这一点,吴维平可没有教过他,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从门口到前面的桌子也就是几米的距离,肖子航觉得脚下就像踩着棉花,腿上一点劲儿也没有。吴维平对他耳语:“一定不能低着头。”
这个教导非常及时,但只是理论上的,一个年轻人能勇敢地面对众多审视的目光,没有几十场这种场面的历练,谈何容易。关于这一点,吴维平也曾经有过教导。吴维平说,凡是这种场合,如果紧张,就盯着一个没有生命的地方看,比如记者的话筒、他的本子、某人的头发、迎面墙上的钟表或者剧照。
肖子航是个很可造就的人,他牢记吴维平的话,同时,形体训练的女老师也让他知道了自己身体各部位怎么样摆放就能显得大方和得体。
吴维平和肖子航并肩坐下了,肖子航很想微笑,但很难。他的目光盯在了一个记者的肩膀上,那记者的手机套很时髦,其实就是夹克衫的肩肘之间有个很酷的口袋,外面还绣了一个鹰的图案,很有点军人的味道。
吴维平简单地说了一下对媒体感谢和多年关照之类的话,然后就请记者“问话”,说是“问话”很确切,因为在这种场合,受审的感觉相当强烈。
记者开始问话了,肖子航忽然有种强烈的想回答问题的愿望。他意识到面对人群呆呆地坐在那里让人“观察”是非常不自然的,如果回答问题就会缓解那种尴尬。此刻,他那种发怵的感觉消失了,想立刻表现自己的愿望变得十分活跃。他知道,只要一说话,他就敢于看着别人的眼睛了。
肖子航用手关节轻轻敲着桌面。吴维平微微一笑。
第一个记者的问题十分怪异:“请问苏眠,听说你家养了两只鹦鹉,不但会说话而且都会骂人。”
几个记者附和地笑起来。
肖子航自然听出了挑衅的味道,但他根本不知道苏眠家是不是有鹦鹉。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告诉你,我根本没有养什么鹦鹉,如果你碰到会骂人的鹦鹉,你一定不要和它对骂,要告诉它,骂人是不对的。”
赞叹的议论在会场上响起,内容虽然听不清楚,但情绪和气氛是感觉得到的。
那个记者又问:“以前我也参加过苏眠先生的记者见面会,你的脾气很大,而且经常出言不逊,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所改进?”
肖子航微笑一下,其实是冷笑一下,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互相尊重才好!”
会场有点惊讶了,可能苏眠以前留给大家的不是这种印象。
吴维平看了一眼肖子航,那目光分明露出了敬佩。那位记者怏怏地坐下了。
接下来的提问便是善意多了,敌意少了。
最后那位记者问道:“有传闻你最近身体不好,经常到医院看病。不知道苏眠先生是偶感风寒还是什么其他的病,能否告诉我们也免得让喜爱你的朋友担心……”
面对这种没有挑衅气味而又具体的问题,肖子航反倒缺少了那种伶牙俐齿的回答。他想起苏眠真的身体不好的状况,此刻仿佛他也有病在身,于是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谢谢大家对我身体的关心,如果说有点病的话,就算是偶感风寒吧!”
吴维平立刻站起来说:“实在对不起大家,下面还要演出,大家照相吧。”
会议室立刻忙乱起来,几个记者立刻蹿到台前。因为大家互相“争夺”给肖子航照相,肖子航光是微笑着就足够了。
肖子航站在台上,还没有张嘴,欢呼和掌声就像一阵热风扑面而来。
肖子航享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愉悦和兴奋,同时还有担心和害怕。但那种神秘和刺激却是刻骨铭心的。这种感觉是只有像他这样给人当替身的人才能体验的。什么叫演员?这才是本质上的演员,这才叫名副其实的演员。什么叫演戏?这才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演戏”!
观众在赞许一个演员出色的时候往往这样说:啊!他简直把某某某给演活了。但观众心里依然认为这是表演,再投入的观众心里也明白演员就是演员。观众还能分得清剧中的人物和演员是两个人。
在戏里的演员没准刚刚跳了楼,卧了轨,可是走下舞台他卸了装去掉油彩,他仍然可以走到饭馆和朋友推杯换盏,或者与心爱的人在酒吧里谈情说爱……
肖子航的情况则不然,观众从来没有认为他在演苏眠,观众认为他就是苏眠。这种神秘带来的刺激,这种害怕被人揭穿的不安所带来的惊险和亢奋是所有演戏的人都不曾体验过的。
“大家好,我是苏眠——”
又是一片掌声和欢叫。
前奏音乐响起来,按照吴维平的指示,带子里有苏眠的歌声,按照音乐对口型就成了。对口型虽说是假唱,但也不容易,需要练习。在北京的时候,对口型也练习了不知多少次,假唱也需要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