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肖子航感到十分郁闷。躺在**把最近遇到的事情一一整理。想到不通的地方，就拿起个本子在上面勾勾画画，想让自己有个清晰的思路。
居然有人跟踪！肖子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段元生。可是他又不在我们学校，怎么知道我哪天干什么呢？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于牧强。
“这些日子你在忙什么，也不到我们那儿去了，是不是谈恋爱了？”
肖子航坐起身，让于牧强坐下。“也没有什么事情。”肖子航说。他很想向于牧强请教点东西。可是有些话又不能说。
“不像没事啊，你看，脸上都挂相儿了，腮都嘬进去了。我告诉你，色这个东西是杀人的毒药、刮骨的钢刀……”于牧强笑着说，“开个玩笑，我这个叫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
肖子航比以前成熟了，他不再因为别人一起哄说他想媳妇就跟人家急眼。
“真没有谈恋爱？”
“真的没有。”
“你们班的那个戴丹怎么样？我听你们班有些小子说你们俩有戏。”
“谁说的，一派胡言！”说别人，肖子航不急，说戴丹就有些反胃。
“你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吗？”说完，于牧强就直盯盯地看着肖子航。
“跟你说实话，一点也没有。”肖子航说。
于牧强眼睛亮了：“好！没有就好！”
看于牧强这个样子，肖子航误会了，以为于牧强对戴丹有意思，现在来试探一下戴丹有没有人追求。大学里都有个“传统”，高年级的学生，尤其是临近毕业的学生，说具体点就是男生，追求低年级的女生。他们将要离开这个人才资源丰富的地方，将来不管他到哪儿工作，多好的单位，也不会再有大学这样“花团锦簇”的场面了。与其将来凑合，不如现在找一个，结不结婚另说。
“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肖子航说。
于牧强笑着摇摇头：“你先别管我有没有意思，我跟你说个戴丹的事儿，你就明白了！”
“一个星期以前，全校找了十个有特长的学生，由团委书记带队参加一个中外大学生的联谊活动。鄙人也在被选之列。
“活动在大会堂举行，将近有一百多人。开幕式前首先是个酒会，我们正要举杯，团委书记接到戴丹的电话，说她没有请柬进不来。团委书记客气地说：没有请柬自然进不来。因为戴丹根本没有被邀请。
“戴丹先是质问为什么没有她，接着又说有人通知她来……书记的电话算是放不下了。戴丹说着显而易见的假话，说有人通知她在大会堂门口集合，她大老远地赶来了，请书记一定要想办法，电话里传来哭泣的声音……书记被她缠得毫无办法，只好找到会务组又要了一张请柬，让我到大门口把她接进来。她那天穿着一身雪白的套裙，非常显眼，一进来就引来许多关注的目光。许多人以为她是演员什么的。
“她是在团委书记的帮助下才进来的吧？可是见了面她连个谢字都不提。一般人进来就进来吧，戴丹可是蹬着鼻子上脸，进来以后就像蚕蛹变成了一只花蝴蝶，到处乱飞。整个一个自来熟，什么人她都搭话。酒会之后的座谈会上她也要求发言，自我介绍说她是学校最优秀的学生，发表了长篇小说，作品被拍成了电影……她现在不但代表学校也代表她自己问大家好！说完之后，她自己先拍巴掌！那些外国人和外校的学生也不知道戴丹是什么负责人，听了她的发言，也傻乎乎地鼓掌！会上的记者也真买账，纷纷过来讨要名片！
“团委书记气得直搓手：‘你说她算老几啊！我真后悔，我关上了门，可是忘了关窗户！放了这么个扑棱蛾子进来！”
听到此处，肖子航点点头说：“这像她干的事！”
于牧强说：“你们班这位戴丹可真是个人物啊！”
“你问我谈恋爱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是要告诉你，千万不要找这种人当女朋友！”
“好，让我们共勉吧！不过，那些大师哥们要是找她怎么办？”
“活该他们倒霉！”
两个人笑起来，笑够了。于牧强表情严肃起来：“肖子航，刚才我们说的都是玩笑，现在说正经的，我看你最近肯定有事！什么事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我只想告诉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告诉我，我的经验比你多！”说着，老大哥似的拍拍肖子航的肩。
肖子航心中很感动，心想，自己最近做的事情是够大的了，也不到操场上锻炼，也不去别的宿舍聊天，经常离开学校，别人肯定有觉察！于牧强一定担心自己不学好，他哪里知道自己心中藏着这么大的秘密！现在，他真想把这些天的事情都和于牧强说说，可这些话还是不能说。因为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他也握握于牧强的手说：“放心吧，我不会干坏事的！”
第二天下午，吴维平在一家咖啡店和戴丹见了面。戴丹尽管能干，但毕竟不是吴维平的对手。戴丹对“吴总”充满了敬畏，几句话以后，就把消息来源说了出来。那个人果然就是段元生！
“他为什么要盯着肖子航呢？”
“我不知道。”
“能不能去问问他？”
“我尽量吧……不过我从来也没有给他回过信，也没有给他主动打过电话。他说什么我就听着。”
戴丹说完了，对“吴总”再三说：“这件事您可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我觉得他们这种行为很不好！”
“你和这个段元生是什么关系呢？”
“老同学、朋友——老师，我说的拍电影的事情，您还没有和我说呢。”戴丹很天真地看着吴维平。吴维平告诉她：“我诚恳地告诉你，电影没有拍成，责任不在苏眠，而是投资方的资金根本没有到位，说什么苏眠拍了一半，这是瞎说！苏眠一个镜头都没有拍！”
“可人家这么说的。”
“谁说的？”
“出版社。”
“这是个不真实的消息。你可以找他们看看有没有合同，否则，光凭嘴说，就是一分钱的许诺，他们也可以不给你！”
说起段元生，不能不感叹近些年大学的变化之大。一心钻研学问的学生也有，但是许多学生却把精力放在了当下如何兼职如何赚钱上。赚钱的门路也是五花八门，家里有权有钱自不必说，既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能力有限的同学呢？开个网店卖些小商品的有之，倒卖光碟倒卖电脑配件的有之，当家教给出版社“编书”的有之……还有个别的同学给人当“枪手”，一种枪手是帮人写电视剧写回忆录，甚至写小说写博客。还有一种枪手代人考试，大到公务员的专业考试、外语考级，小到帮助中学生考试，真是“应有尽有”。其中风险最大的就是帮人参加高考，这些人大都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他们刚刚参加了上一届的高考，有效的高考记忆犹存，参加一次这样的考试，可以得到一万元到两万元的酬劳。考生的家长则大约要拿出十万到二十万，各个环节利益链上的人分走其余的钱。这种代考风险大、成本高，但是获得的酬劳也大。令人可怕让人可悲的是，当事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博客、微博、手机短信都是他们互相串通宣传联络的工具。从精神层面来讲，当今大学生生存的环境很是艰难。
段元生的第一个“兼职”有点特色，公开的名称叫报纸信息员，每提供一条信息一元钱，如果采用了，上了报纸就可以酌情给到十元到二十元。段元生上学不久就当上了一个小报的信息员。
他的文笔不错，提供信息又积极，于是成了那家小报得到高校信息的主要来源之一。
有一天，段元生接到一家音像出版社的电话，约他在出版社见面。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见见这位认真的热心人！”男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段元生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男人又问：“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我还在上大学。”
“上大学，那更好了……如果我们公司给你一份兼职的工作你愿意吗？”
段元生心中一亮：“当然愿意！什么工作？”
“我们是一家很大的演艺公司，和我们打交道的歌星影星可以说是星光灿烂！”
“我知道，我知道。”段元生连连点头。
“我们对这些歌星的策划、包装、宣传，要投入巨大的资金！因此我们必须对歌星的实力、现状，发展有详细的了解。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段元生又点头。
……
十分钟之后，段元生被“招募”了。一个小时以后，段元生离开了办公室。他得到了另一份信息员的工作，他要定期给人家提供歌星的消息。这个工作每个月要发工资的，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提供苏眠的各种信息。
那个中年男人的眼力是极准的，他看中了段元生身上那种猎狗的素质。这个人就是宋万成。
段元生很执著，执著得近乎一根筋，在爱情上执著，在工作上他同样执著。他的执著让他认死理，在听了张画画无意中说的“挑拨话”之后，他就死死认定戴丹不再理他是因为肖子航的出现！他要报复，他恳求他的本校同学帮助他把肖子航揍一顿！
那天晚上，段元生带着两个“哥们儿”跟踪肖子航来到一家咖啡店。肖子航站在咖啡店左侧的胡同里像在等人。这可真是个好时机，天黑、地段偏僻、路上基本没有行人。段元生对那两个人说：“看，就是那个。千万记住别打坏了！”
两个哥们儿正要向前，忽然一辆轿车从街口飞快地驶到咖啡店的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肖子航匆匆跑上前去和他握手。段元生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著名的音乐经纪人吴维平。
看到吴维平和肖子航走进咖啡店，段元生急忙跑过去，隔着玻璃门看去，只见他们坐在一起，很熟悉的样子。再仔细确认一下，那个人果然就是“吴总”吴维平！
肖子航这个小子怎么还会认识“吴总”这样的名人呢？再说，这“吴总”不就是苏眠的经纪人吗？
段元生拉着两个哥们儿回去了，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这一次的意外收获。从这以后，他开始更加密切地注意肖子航，这种注意甚至发展到了病态的程度。他发现“吴总”经常和肖子航单独接触，而且肖子航还去过“吴总”家。这说明他们关系密切！
后来，段元生居然还“收买”了肖子航的一个同班同学，他交给那个同学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肖子航应该在学校而不在学校的时候，给他手机发一条短信！报酬也很特别，每个月一张洗浴中心的门票。这票是音像公司送给他的，可以洗澡、游泳、吃饭，一张票值一百五十元呢。
雕塑大师罗丹说得好啊——世界上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段元生发展了罗丹的名言：世界上不是没有秘密，而是缺少发现！
段元生是只嗅觉灵敏又很执著的猎犬，但他喜欢叫，他不会保守秘密。
段元生依然对戴丹很痴情，是他告诉了戴丹，肖子航和“吴总”关系密切，这说明肖子航和苏眠的关系也不会差！至于“好”到什么程度他还不知道！
他在报纸上看到“苏眠分身有术”的质疑以后，他也到记者会上来看热闹，其实也是一个收集“情报”的好机会。
那天，他在饭店看到苏眠，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苏眠怎么长得有点像一个他认识的人，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长得像谁……
可惜，段元生作为一个“情报员”的内幕吴维平和肖子航并不清楚，他们以为段元生对肖子航的态度就是为戴丹而生成的“情仇”。
那天晚上，肖子航又接到了何一梅的短信，还是那几个字：欧毕拜克！她在等着肖子航的回信。肖子航心中几分高兴，又有几分怨气！
何一梅是个含蓄的人，肖子航在和她的交往中，已经明显地看出何一梅喜欢他。可是何一梅的表现却总是若即若离的。他们偶尔在学校的食堂或图书馆相遇，何一梅的表情不像是见到了一个心心相印的恋人，只像遇到了一个熟人，也微笑，也问好，但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那次在月光下、音乐厅旁边草坪上依偎的是谁呢？难道是另外一个人？
为什么呢？是不是女孩子天生害羞，需要男孩子像一团烈火似的不断烘烤她的心呢？她的燃点是不是太高了呢？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上化学课，老师的桌上摆着五样东西——一盒火柴、一张纸、一团刨花、一块木柴、一块煤。
老师说：“我眼前的五样东西都可以燃烧，但它们燃烧所需要的温度不一样，也就是说，它们的燃点不一样，其中火柴的燃点最低，而煤的燃点最高！我们如果要生起一个煤炉，我们得用火柴点燃纸，再用纸点燃刨花，再用刨花点燃木柴，再用木柴让煤燃烧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只煤炉的形象清楚地出现在肖子航的眼前。
何一梅是不是就是那块燃点最高的煤呢？老师说过：你别看它燃点高，可是一旦燃烧起来，它的热量最大，时间最持久……
可自己总不能像段元生那号人吧——跟在一个女生后面穷追猛打？！自己虽然用不着假矜持，但总是要有些尊严吧！何况像自己这样优秀的男人！再说，穷追猛打的男人，女生也未必就喜欢！
肖子航喜欢那种两情相悦的感觉，你给我发个短信，我给你发个短信。你邀请我，我邀请你。如果你给人家发了两三封信，人家也不回，再发就有点没意思了……当然，肖子航有时候也有些心虚，何一梅这样的女生是不是看不上自己呢？他实在是猜不透何一梅的心思。她是等着肖子航“追”她呢？还是让肖子航耐心等待呢？
肖子航和何一梅有一个月没有见面了。
何一梅把肖子航约到图书馆，对肖子航微笑着说：“晚上我请你吃饭！”
看到何一梅那灿烂的微笑，肖子航心中的阴影和不满一扫而光！
那是一家离学校很远的西餐厅，大厅里灯光柔和而又平静。人不多，背景音乐又让肖子航想起音乐厅的那个晚上。
“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何一梅眼睛亮亮的，肖子航又一次发现她的睫毛很长！
这些日子，肖子航心里藏着那么多的秘密，心中感到很压抑，心情老是沉甸甸的。他很有一种想对别人诉说的愿望，说出来可能好一些。可是俗话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任务”虽说基本完成，可秘密依然存在。说不说呢？多传奇的故事啊！
“有什么秘密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肖子航言不由衷。心想，何一梅要是再动员他一次，他就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你最近在做什么？总没有接到你的电话。”肖子航反问。
“跟你一样，其实也没有什么。”何一梅学着肖子航的口气说。肖子航意识到了，笑起来。
“跟我说说你的事情。”
“什么事情？”
“总有些有趣的事儿吧。”
肖子航终于忍不住了，但他的话中还是很有保留的，他准备假借别人的身份说自己的事：“前些天，我当了一次群众演员，挺好玩的……”他这样开了头。
“当群众演员！特有意思吧？”何一梅说，“哪天我和你一起去！”
“群众演员长得都不好看，没有你这么漂亮的。”
何一梅嫣然一笑：“这么说，长得都像你一样难看了？”
“倒不都像我这么难看，反正好看的少。”
两个人会心地笑了。气氛仿佛回到了音乐厅的那一天，肖子航开始把第一天到电影厂找活干的情况详细地复述了一遍，基本上是实话实说。
“后来你当上了吗？”何一梅听得津津有味。
“我当了一个五四时期游行的学生……”肖子航瞎编了一个他想象中的角色。
“脖子上围着围巾，手里拿着小旗的那种吧？”
“没错，就是那种！”
“后来呢？”
“后来就没有了，可是我听说了一个好玩的故事，听他们说，一个群众演员刚开始演一个保安，后来被人家看上了，给一个演员当了‘替身’！”
“什么替身？”何一梅问。
于是，肖子航就把自己隐去，假借别人的身份，把自己的“奇遇”简单地说了一遍。
“那个演员叫什么？演过什么电影？”何一梅忽然专注地问。
“那我可不知道。没准还是瞎编的呢，你说可能是真的吗？”
“也没有准，我记得有位作家说过：‘事实比虚构更离奇，因为虚构必须要考虑是否符合生活的逻辑，而事实则不管不顾’！”
“可能是吧。”肖子航发现何一梅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你啊？”何一梅忽然问。猝不及防，肖子航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连忙掩饰说：“你说什么呢！”
何一梅笑了：“如果真是你，那多有意思啊！”
转眼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肖子航很高兴。
“你明天下午有事情吗？”何一梅问。
“什么事？”
“我的表姐想见见你……”
“你表姐？见我？”肖子航很奇怪。
“我表姐对我特别好！她特别关心我。”
“是相亲吗？”肖子航半开玩笑地说。
“你怎么这么俗呀！一个男生到女生家就是相亲吗？”
“对不起，我开个玩笑。去就去吧，什么时候？”肖子航很豪爽地说。
何一梅不说话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
“怎么啦？有什么不舒服吗？”
何一梅抬起头，看了肖子航一会儿，弄得他很不自在。
“我告诉你，我的表姐有病，现在住在医院里。情况非常不好！”说着，何一梅的眼睛湿了。她侧过脸，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肖子航吃了一惊，不知道怎么回事，急忙递上餐巾纸。一面问：“什么病呀？”
何一梅摇摇头，泪水落在桌面上。她仰起脸恳求地看着肖子航：“陪我去好吗？”
肖子航点点头。
“穿上那天你到我家给我过生日穿的那身……”
第二天上午，肖子航如约来到一个地铁站口等何一梅。约定的时间过了十分钟，何一梅匆匆跑来告诉肖子航说，表姐那边有点事情，今天不方便去了。谢谢。说完何一梅又匆匆走了，弄得肖子航莫名其妙，心里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