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眠很少做夢,今晚倒是例外。
或許是宋艾提到了母親。
她夢見六年前的那個夜晚,阮豔梅抱著她在她耳邊說,媽媽也沒有辦法。
阮豔梅選擇了奔赴新生活,把陳眠留在淤泥之中難見天日。
陳眠呼吸都困難,似乎喉嚨管裏被堵上棉花,一種幹澀到發苦的感覺讓她感到下一秒就要死掉時,黑夜被人鑿開了口,天光泄露進來。
大雨磅礴,路燈隱約,少年站在公交車站看著滿身淤泥的她,朝她伸出了手。
陳眠看著那雙手,看見他拇指骨節上淺色的小痣。
就在她想握住的時候,忽然被房門外的巨響給驚醒。
枕頭邊放著的手機顯示著淩晨三點。
房門外醉醺醺的陳宋罵著:“把椅子放在這兒是幹嗎?啊?!”
沒人理他,空氣安靜地沾染上他身上的酒氣,隔著薄薄一道牆,陳眠似乎聽見了宋艾急促的呼吸聲。
…………
陳眠在床邊坐著到天明。
七點半,陳宋還在主臥呼呼大睡。
宋艾躺在沙發上,見她出來就朝她笑。
她身上還是那件黑色吊帶睡裙,對陳眠說:“陳眠,我也在倒計時。”
陳眠沉默著從書包夾層裏拿出上次陳茵給她的錢,放在宋艾麵前,“去醫院吧。”
宋艾咬著煙嘴看她笑,“連說句心疼人的話都不會是吧?”
陳眠斂著眸,沒說話也沒看她,視線停在地上砸碎的啤酒瓶上會兒,而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門外是個豔陽天。
昨晚發生的一切在踏出走廊的那刻似乎就成了隻她知曉的秘密。
陽光溫柔地灑下來,早自習尚未開始的教室裏笑鬧成一片,女生聊著最近的八卦,男生討論著喜歡的球星,陳眠站在後門,忽然伸手,看見陽光落在她手心,像是焰火般忽然燙了她一下。
從地獄回到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