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域忽而开口问她,“这儿还是校门口?”
有学生路过,视线偶尔停留在车上。
陈眠收回落在车窗上的视线,“这儿吧。”
沈域摁了车门解锁键。
陈眠手推开门的刹那,又忍不住回头,看向沈域。
她原以为沈域会说些什么,但没有,他什么都没说,这一路都沉默。
然而这种沉默却让陈眠如鲠在喉,像是有什么本该发生却又没有发生。
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响个没完,沈域拿起手机的时候往陈眠这儿看了眼,“还有事?”
陈眠轻叹了口气,所有想法都被收起,语气淡淡对他说了声“谢谢”。
沈域轻扯唇角,没有对她的感谢做出回应。
雨势已经变小。
陈眠临到校门口终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看见黑色的车身闯入雨幕中,然后消失在道路尽头,快得像只是一刹那发生的事情。
旁边有撑着伞拿着外卖的男生轻声感慨,“我的天,布加迪啊,哪个有钱人……”
陈眠收回视线,抱着怀里的包,在周围人略带惊讶的感慨声中,小跑进了学校里。
第二天陈眠就有了感冒的症状,起初咽喉肿痛并没有当回事,紧接着头疼鼻塞,最后被舍友一摸脑门,发现烫手,立马帮她跟辅导员请了假,带着人就去了学校医务室输液。
一连三天打针吃药,落下的课业堆积如山。
之后的时间就是固定的三点一线,偶尔去趟辩论社,周末的家教暂时因为遥遥要接受心理治疗而停了下来,当邓茉沫问陈眠有多久没踏出学校大门的时候,陈眠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
邓茉沫靠在椅子上看她,许久后作出定论,“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眠眠,你看,就算是余芋也偶尔有休息的时候,你才大一欸,学霸也要有闲暇时间的好吧?”
苏望秋点头赞同,她最近沉浸在微博里无法自拔,起因是随手发了几张自拍结果吸引了一大波点赞评论,粉丝数也每天几百几百地涨。
照邓茉沫的话来说,苏望秋几乎在微博上编纂了一部生活起居录。
都以为她只是随便玩玩,结果同城的一些类似于理发店、奶茶店陆续都来找她探店拍照做广告。苏望秋问各自忙碌的舍友们,“周五晚上要不要去酒吧玩玩呀?”
邓茉沫大惊,“探店业务都发展到酒吧啦?”
苏望秋眨眼,“昂。”
余芋有些犹豫,“可我不会喝酒。”
余芋说完生怕扫兴,立马看向陈眠,“眠眠,你去吗?”
陈眠正在电脑上看文献,闻言有点儿迟缓地抬头。
苏望秋和邓茉沫两眼亮晶晶地看向她,全都在怂恿。
“去吧去吧,都读大学了,没去过酒吧不合适吧?”
“就当作宿舍团建啦,又不收费,放松一下嘛,你看你跟余芋每天卷得跟大四了一样,每天这么学哪儿行啊,得劳逸结合啊。”
“……”
根本没办法拒绝的陈眠只好点了下头。
于是周五晚上,上完最后一节课,苏望秋就拉着她们赶紧回了宿舍。
打开她们的衣柜挨个帮挑挑选选,临到陈眠的时候,对着她的衣柜沉默了很久,才问陈眠,“宝贝,你的裙子呢?”
邓茉沫及时喊停,“姐,现在是冬天,裙子是不是过分了点儿?”
苏望秋抿唇,“好吧。”
在陈眠衣柜里拿了一身白出来,毛衣、毛呢裤、毛呢外套,甚至连围巾都是白色的。
陈眠换上出来的时候,得到了舍友拍手赞叹,并给出了“纯情到爆”的评价。
到酒吧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半。
余芋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紧跟在苏望秋旁边,陈眠走在后面,正在看手机里学姐发来辩论社最近的辩论赛的要求,邓茉沫挽着她胳膊,紧张又不失期待地说,“我现在有种背着张成出来**的感觉,有点儿刺激啊。”
说是酒吧,其实用清吧来形容更贴切,苏望秋算是最自然的一个,前来迎接的老板是自己学校已经毕业的师兄,一看她们便笑着打招呼,然后领着人往里走,明天就是周末,又毗邻大学城,里面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正中央的小舞台乐队正唱着周杰伦的流行曲。
给她们预留的小圆桌是靠近乐队演奏的位置。
邓茉沫跟欣赏世界名曲似的听着乐队唱着周杰伦的不该,回头跟舍友打算交流心得的时候余光瞥见个熟悉身影,她眯起眼,头也跟着往前凑,仔细辨认许久后,抬手就在桌上拍了一下。
正在说话的苏望秋和陈眠立马朝她看来。
邓茉沫指着不远处的位置,问她们,“你们看,那是不是张成?”
陈眠刚往那边看,就对上张成举着薯条往嘴里送时迷茫望来的眼神。
还真是。
从张成朝她们走来的那一刻,苏望秋就意识到这场小型宿舍聚会会变成大型团建,结果不出所料,张成对邓茉沫双手保证自己只是跟着球队出来团建,手刚往那边指,就被球队里正在喝酒的队友跟招财猫似的手一晃一晃,“老张,不介绍认识认识吗!”
根本无法拒绝,位置一个挤一个,空出了四个空位,邓茉沫挨着张成,陈眠坐在苏望秋和余芋的中间,余芋临近走廊,一副社恐人随时都要逃跑的样子。
张成球队的人都很热情,大部分都是计算机系的,平时见不到几个妹子,话题一个转一个,最后手机拿过来提议拉个群以后经常一块儿出来玩。
陈眠端着杯子,看着就连余芋这种社恐都被动拿出手机扫描二维码,心里产生了点儿想要离开的情绪。
空气沉闷,酒味和香水味混在一起,在密闭空间里冲击着人的嗅觉,黏稠得让呼吸都带了重量。
陈眠意识有些恍惚,在话题就要绕到她身上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管院也在这儿团建?”
像是撞进了共时性现象中。
两个本该毫无关联的事件因为一些微弱的联系而同时发生了。
只是因为无法拒绝舍友的请求所以来了根本不会来的酒吧,结果遇见了邓茉沫清大的男友张成,又意外拼桌结果遇见了跟朋友来玩的沈域。
这两个毫无关联的事件就靠着这么一丁点儿微弱的联系成了房间里的踢脚线灯,在看清对方面容时一次又一次亮起,从共时性现象走向了一个被称之为命运的俗套情节中。
喝完一杯鸡尾酒的苏望秋有些晕晕乎乎地靠在陈眠肩上,看着不远处白卫衣黑长裤的沈域,问陈眠,“那是刚出道的明星吗?”
桌上已经有人冲那边挥手,吆喝着让拼桌一起玩。
酒精气味在空气中流淌,陈眠手里还拿着杯龙舌兰日落,橙色的晚霞喝了一半,杯子边缘搁着的黄色落日柠檬片散发着酸涩的气息。
她歪着脑袋,盯着昏暗灯光下沈域那双桃花眼看了很久,最后摇摇头,对苏望秋说:“不是,那是沈域。”
苏望秋:“啊?”
苏望秋有点儿茫然,头脑发昏,下意识想问沈域是谁啊,就听见周围人说,再挤挤吧,空几个位置出来拼个桌。
于是,坐着的人就跟小鸡排队似的,一个挤一个空出位置来。
余芋红着脸站起身,“我……我,我去趟厕所。”
陈眠视线有点儿散,却拉住余芋的衣角,站起身的时候手在桌上撑了下,“我陪你。”
刚往外走了一步。
垂落在地的视线就看见沈域的白色球鞋和黑色长裤。
擦肩而过的瞬间,陈眠闻到对方身上比酒杯里还要浓的龙舌兰味道。
她被余芋牵着手,从人群里挤着,往厕所的方向去。
进了厕所余芋也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洗手台的位置不断接着冷水洗脸,等温度降下来,才轻声对陈眠说:“眠眠,你等等我哦。”
陈眠靠在墙上点头。
耳边乐队又换了一首,从不该唱到了手写的从前。
……
校园旁糖果店,记忆里在微甜。
我看着你的脸,轻刷着从前。
初恋是整遍,手写的从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