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的驻地距H县约有两天路程,公共汽车要在一个市镇上停宿一夜。
市镇原先是很小的,因为汽车路修通后,这儿变成旅客过夜的地方,所以在公路两旁也出现了几家店铺。
客车停下之后,赵忠平跳了下来,找了一家靠汽车站较近的客店住下。
客店是普通民房改成的,设备非常简陋。一间大房子,用木板隔成若干小房间。木板也很矮。假若站在这一间的**,就会看见另一间里的人。
赵忠平正在洗脸,听到隔壁房间里店主和一个女旅客谈话,这个女旅客是和赵忠平同车来的。
“同志登记啦!”
“你写吧!”
“贵姓?”
“吕辉。”
“哪里人?”
“本省人。”
“职业?”
“教员。”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从省城来,到H县水墨区去找一个亲戚。”
店主又问:“有证件吗?”
女的似乎有点生气地反问道:“没有证件还能出门吗?”
“这个女人挺凶啊!”赵忠平正想着,店主已到他房里来登记了。
第二天上了汽车,赵忠平由于好奇心,不由得向昨天住在隔壁的那个女人打量了一眼。女人年约二十七八,脸长得很瘦削,头发剪得不长不短,梳得整整齐齐,上身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衬衣,下身穿着一条学生蓝的西服裤,从整个打扮上来看,很像城市里一个服装朴素的女工或女学生。可是当赵忠平又看了她一眼时,便产生了一种厌恶的感觉。女人的眼圈四周发青,嘴唇同样泛着紫黑色,脸上流露着倦容,这些特征是过夜生活的人所常有的。
汽车沿着国境线在迂回蜿蜒的公路上爬行了一整天,到下午五时方才到了县城。城虽小,倒也很整齐,在国民党遗留下的一片片的瓦砾堆上已兴建起了新的房屋。百货公司、合作社里拥挤着顾客。城市呈现着欣欣向荣的气象。赵忠平找到住处,第二天到县委会办了手续,拿了介绍信,便到水墨区去了。
水墨区离县城有二十里,赵忠平到达的时候,人们正在吃中饭。区委书记不在,下乡去了。接待赵忠平的是冯区长。冯区长看罢介绍信,亲热地让赵忠平坐下,并给他盛了一碗饭,说道:
“昨天晚间有个从省城里来的女教员,打听上山村。唉!这个村子早已没有了,在一九四八年国民党统治时代,H县闹鼠疫,国民党根本不管,有的村庄,全村的人都死绝了,上山村就是这种村子之一……”
“女教员打听上山村的什么人?”赵忠平问。
“打听张明。”
“哦!这个女教员怎么个长相?”赵忠平有些惊讶。
“脸瘦瘦的,白白的,眼圈有些发黑,穿着天蓝上衣。”
“她上哪里去了?”赵忠平进一步追问。
“不知道,你们认识吗?”区长说。
“不认识。”赵忠平回答。
三天以来,虽经过冯区长的协助,各处打听,但找不到任何一个当时在上山村居住过的人。没人知道江大云的家世,也没人知道玉莲自杀和江大云逃跑的事。最后,在过去残存的地亩册子里,找到江大云父亲的名字江金川。地有一亩一分。这和江大云表上所填的是一样。同时在地亩册子里也发现张明的名字,他有六十多亩地。
赵忠平这次外出,虽没有达到目的,但他并没有失望,还带着比较满意的心情离开水墨区。因为和隐蔽的敌人作斗争,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需要经过许多曲折的道路和摸索。往往表面看来,只要再向前走一段,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可是等到了地方,前面却是悬崖绝壁,路完全断了。这次,不管如何,他已经知道上山村过去确实有江大云和张明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