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关东

第七章婚变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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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燕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蛋子说:“毕竟咱们夫妻一场,如今真要分手了,我送你一句话,以后找人家,不要再朝三暮四,一定要好好和人过日子,免得伤了男人的心。”

海燕呜呜地哭着,看到二蛋子憔悴的样子,知道把他伤到了骨头里。这一刻,海燕真想一头撞死在二蛋子的面前,以死来向他谢罪。

最终,海燕和二蛋子还是办理了离婚手续。当海燕领着自己和大牛的儿子离开单家时,几乎是一步一回头。她真的舍不得离开这个曾经留下她欢笑和泪水的家,也不知道未来等待她的将是怎样一种人生命运。海燕哭了,她的泪水就像那决堤的水一样汩汩地流了出来,她看了看这所熟悉的房子,看了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知道因为一时糊涂而付出了沉重代价,如今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

海燕搬走那天,二蛋子没有送她,二蛋子在离婚后的第二天就匆匆离开了李家屯,这之后的数年时间里,他都很少回来,如今的李家庄已经成了他的伤心之地,他怕面对乡亲们那同情而又异样的目光。

海燕在离开单家半年后,正式从娘家搬进了大牛的家里,两个人终于生活到了一起。当然,他们的结合难免会遭受人们的指责和非议。众乡亲们都说海燕放着好日子不过,却跟大牛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人在一起,受苦的日子肯定在后面。可惜二蛋子一表人才,却被海燕硬生生地给失去了。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般阴差阳错,那稀奇古怪的事情说也说不尽。

关于二蛋子和海燕离婚的事情,单志刚和小兰也劝过几次。刚开始海燕因为不能生儿子导致婆媳关系不和的时候,单志刚和小兰就从中做了不少调和工作,直至后来海燕出轨跟大牛有染,单志刚和小兰也劝二蛋子要从大局出发,得饶人处且饶人,应该再给海燕一次机会。但是后来听说二蛋子的儿子是大牛的之后,志刚和小兰就不好再劝了。在他们看来,海燕也着实做得过分,**也就罢了,怎么能忍心和别人生出孩子来伤害单家。在他们的心里,二蛋子和海燕一直都是很般配的一对,两个人能走到今天也让他们感到十分遗憾。

至于人们所说的什么单家祖坟风水不好,容易出现女人出轨的事情,单志刚和小兰是不相信的,他们认为这只是一种巧合罢了。毕竟,志刚和小兰的感情还是深厚的,小兰也从来没有做出任何有悖于伦理的行为。但即便这样,大嫂还是找了一个风水先生,点香画符地做了一番法事,算是解了心疑。

现在单志刚和小兰家里面临的难题是,二龙和安然都到了中考升学的年龄,由于家庭条件的原因,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志刚和小兰犯了难,两个孩子学习都特别好,考入县城的重点高中大有希望,但如果同时供两个孩子读大学,显然不现实,本来日子就过得紧紧巴巴的,那将是一笔不小的花费。现在,只有让其中的一个孩子选择读大学,另一个尽早参加工作赚钱,才是最实际的选择。可是究竟怎样选择呢?志刚的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

当然,在二龙和安然的心里,都愿意考大学,在李家屯的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大学生,两个孩子想凭自己的努力实现这个梦想。安然曾不止一次地对志刚和小兰说:“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考大学,等考上大学了,就会有一份好工作,等有了好工作赚钱了,就能让你们好好享享福。”在安然的梦想里,她想做一名医生,想要为家乡的老百姓看病抓药,为他们带来健康。而二龙的梦想则是要做一名政府官员,凭借自己手中的权力,为家乡的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单志刚对于两个孩子报考志愿一事,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他考虑良久不知道该不该对小兰说。因为按照他的意思,他想让二龙报考重点高中,直接奔大学这个目标而去。而安然是自己的孩子,则考一所中专算了,这样能早一点地完成学业,找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也好减轻家里的负担。

单志刚之所以不好意思和小兰开这个口,因为安然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而二龙却和小兰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这些年,她尽心竭力地把大龙和二龙拉扯大,已经付出了数不清的心血,对他们单家可以说是恩重如山,如今再提出这个非分要求,显得很不合情理。

单志刚思忖良久,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小兰听,小兰听后笑了,嘴里说道:“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你何必还跟我绕这个弯子?说实话,二龙和安然的事情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如今大龙已经辍学在家,我们不能再让二龙有一点差错了,否则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二哥二嫂。至于安然,就让她受点委屈吧,没有办法,家里现在就这个条件,也不能打肿了脸充胖子硬撑着。”

志刚看到妻子小兰在这个问题上这么通情达理,心里十分感动。

两口子商量好了以后,趁大龙和二龙不在,他们把安然叫到了身边。志刚直接对安然说:“女儿,这次中考你就不要报实验高中了,让你二哥报,你不是喜欢医学吗,就报卫校算了,将来出来当一个护士也不错。”安然睁大了惊讶的眼睛,不解地问:“为什么,我学习也不比二哥差,凭什么不让我考?”安然心里感到十分委屈,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小兰在旁边见此情景,赶紧解释道:“安然,妈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现在咱家的经济状况在这摆着呢,供两个大学生实在费力,我和你爸考虑到你是一个女孩子,不如把这个名额让给你二哥……”安然听到这里,呜的一下哭出声来,她什么都明白了。安然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她当然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这些年父母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自己作为他们的亲生女儿,怎能不为家里的经济状况着想。但是反过来说,要她放弃梦寐以求的大学梦想,她又感到万分遗憾,如今只有用眼泪来倾诉这一切,安然哭着一头扎到了炕上,心中伤心不已。

安然趴在炕上,哭得很伤心,小肩膀随着抽泣不停地抖动着,那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

志刚和小兰看到女儿伤心的样子,心里也万分难过,正想要再安慰她两句,谁知门开了,大龙和二龙双双站到了门口。原来他们一家三口的对话,刚刚被大龙和二龙在屋子外面偷听得一清二楚,小哥俩像商量好了一样,扑通一声,齐刷刷跪到了志刚和小兰的面前,眼里流着泪说:“老叔老婶,你们对大龙和二龙的恩情,大龙和二龙永世难忘。”

志刚和小兰没有想到大龙和二龙会给他们跪下,用力搀扶两个孩子起来,但两个懂事的孩子,就是长跪不起。大龙哭着说:“老叔老婶,我和二龙已经不小了,你对我们哥俩这些年所付出的心血,都在我们的心里,你们就让安然去考高中吧,即便是不让我们读书了,我们都无话可说的……”

志刚见此情景,生气地说:“快起来,你们两个搞什么名堂,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来,谁去读书不成,难道还非要你们下跪?”志刚的话音刚落,大龙就把话茬接了过来:“我们起来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们两个条件。如果答应了,我们就起来,如果不答应,我们就永远跪着不起来。”

志刚和小兰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说:“那你们说说看,都是什么条件?”

大龙说:“第一是让安然去读高中,二龙考中专。第二就是,从今以后我们哥俩不再叫你们老叔老婶,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们就叫你们爸爸妈妈,你们对我们的恩情,比爹妈都亲,你们就是我们的亲爹亲妈。”大龙说完之后,和二龙一起齐声叫了一声:“爸——妈——”然后,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嘭嘭嘭”给志刚和小兰磕了三个响头。

志刚和小兰为两个孩子的举动感动不已,低下身来流着泪将大龙和二龙搂入怀中,嘴里说道:“好了,孩子们,我答应你,快起来吧,你们就是我们的亲儿子。”

正躺在炕上伤心的安然,看到大哥和二哥这样谦让着自己,也从炕上爬起来,哭着对二龙说:“二哥,我不考大学了,你去考吧,我不生你的气。”二龙则说:“小妹,还是你去吧,我是男孩,考啥都行,以后怎么都能混口饭吃!”二龙和安然这样说着,竟也搂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志刚看到三个孩子如此懂事,心里也是酸酸的,他心里明白,若不是因为自己一步走错,也不至于出现今天的事情。志刚的心里难过得很,他将孩子们统统搀扶起来,语音哽咽地说:“你们放心吧,爸爸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读大学。”两个孩子却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爸爸,要不我们不读书了,回家帮你干活,跟你一起还饥荒。”单志刚将眼珠子一瞪:“胡说,在农村能有什么出息,你们要是真想帮我,就凭自己的本事考出去,将来好挣大钱。”小兰也在旁边加油道:“是呀,你们要是真考出去了,家里就是花再多的钱都值得,你们再也不用窝在这里,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挨苦受累了。”

志刚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们知道爸爸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爸爸最大的遗憾不是输了多少钱……”说到这里,志刚的眼泪下来了,“爸爸最大的遗憾,是你大哥没有继续学业,别看他回来干活好像减轻了家里的负担,其实我天天看着他心里憋屈啊!”志刚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

孩子们看到父亲哭了,知道他们的行为让父亲难过了,纷纷说道:“爸,那你别哭了,我们听你的话,继续读书就是。”大龙也在旁边愧疚地说:“嗯,二龙和安然,我没有继续读书,已经很让爸爸难过了,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哥就是拼了命也要供你们,哥的梦想还要靠你们实现呢。”

小兰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感动不已,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最后,在家里的全力支持下,二龙和安然都报考了县重点高中,并且双双被录取。安然打了565分考了第一,二龙打了558分考了第三,整个上河湾乡就考上5个学生,其中就有他们两个。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一家人非常高兴,小兰特意去乡里砍了五斤排骨炖上了,家里像过年一样热闹。屯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也都纷纷竖起大拇指,说还是单家的孩子有出息,自古这李家屯就没出过秀才,如今却一下子考上两个重点高中,看来这大学也是十拿九稳的。

志刚的头脑却十分清醒,他语重心长地对二龙和安然说:“爸爸已经把学费给你们凑足了,如今考上县高中只是第一步,你们两个还要好好学,只有考上大学了才算最终胜利。”二龙和安然不住地点头,信誓旦旦地说:“爸爸你就放心吧,我们两个一定会好好学的,不考上大学誓不罢休。”

小兰特意为两个孩子缝制了两床新被子,开学那天,志刚亲自将两个孩子送到学校,将所有的一切安顿好了才回来。

单家的日子似乎随着两个孩子的中考得中而有了转机,单志刚承包的荒山也到了果树坐果的年头,这一年下来光果子就卖了一万多元。村民们看单志刚承包荒山挣钱了,纷纷眼热起来,有人甚至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眼光,否则这稳赚的买卖说不定就轮到自己头上了。

正当所有的人都以为单家的日子从此会有好转时,没想到又一件不幸的事发生了。原大队书记王占国出车祸死了,乡里又派了一个机关干部挂职担任村支部书记。这人名叫郑旺,长了一双蛤蟆眼,满脸横肉,没有一点仁慈相,一看就不是一个善茬子。

郑旺到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方设法地搜刮钱财,包括加大农业税收缴力度,变着法地增加村提留,同时将村上没有到期的机动田再重新发包出去。总之,所有的一切很明显,就是想变着法地多搂钱。

当郑旺听说单志刚承包村上的荒山要发财,眼睛都红了,将那承包合同拿出来,仔细地研究了好几遍。当他发现那合同上只有原党支部书记王占国的盖章签字,并没有村党支部的公章时,他的眼前一亮,知道机会来了。郑旺找到单志刚,以缺少村党支部的公章为由,直接告诉他签的是无效合同,要求将山林收回。单志刚一听大惊,赶紧找到合同一看,果真少了村上的公章。后来单志刚想起,这件事情怪自己,原来那日合同签得着急,恰好管公章的于会计出去了,忘了将公章过后补上了。

单志刚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自己一时的疏忽竟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赶紧央求道:“郑书记,那村上的公章我忘记盖了,那天于会计出门办事了,公章被他锁在柜子里拿不出来,我和王书记签合同时说好等他回来补盖的,结果那几天我忙着栽树苗过后就给忘了。”

郑旺拉下脸来说:“不行,这可是村集体的资产,玩笑不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说签就签的,他王占国也不能,我也不能。所以你和王占国单独签的合同就是无效,你必须将山林退还,至于你的承包款,我们回头也会如数返还给你。”

单志刚一听急了,嘴里说道:“我和村上承包山林的事情是开过党员大会的,征求了全体党员干部的意见,大家可是都同意的了。”郑旺把眼睛一瞪:“谁同意了,证据在哪儿,你把那同意的人找出来?如果找不出,这山林你愿意不愿意都得还。”

单志刚脸都被气白了,心想碰到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村支书,还真是有苦难言。现如今王占国已死,更是死无对证。万般无奈之下,单志刚只得找当时在场的一些人出来作证,谁知那几个人不知道是惧怕郑旺的**威,还是对单志刚要赚钱了心生嫉妒,要么说这合同是当初单志刚和王占国一个人签的,要么就干脆说不知道。

单志刚一下子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大了起来,他知道,一场从未遇到过的风暴马上就要到来了。

郑旺见单志刚实在拿不出更多的证据,更加嚣张起来,干脆给单志刚下了最后通牒,只准他经营这最后一年,到明年开春死活都要将这几十亩山林收回。

单志刚当然不会吃这哑巴亏,他想了想,还是要去上级讨要个说法。于是,他拿着与村上的承包合同去乡里上访,谁知见到了主管的副乡长之后,这副乡长居然和郑旺穿一条裤子,说什么没有村里公章签的合同就是无效的,这山林的经营权理当归还给村上。单志刚心里不服,说道:“那我这几年的辛苦就白费了,要知道那满山的果树可都是我用血汗栽起来的啊!”那副乡长说话也真是够噎人:“不白费又能怎么着,你要是心里不平衡,干脆把那果树一棵棵拔下来算了!”

单志刚被这副乡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想必须得找一个真正能说理的地方去。于是单志刚又上访到了县里,谁知那县里的人接待了他之后,答复他的也是那句话:那合同属于无效合同,能把当初的承包款返给他已经不错了,叫他不要再上访了,无论如何都是这个结果。单志刚一听,愈加绝望,要知道为了这片山林,他几乎倾注了全部心血,满指望着能靠它改变全家的命运,谁知道刚刚看到一丝曙光,如今却又破灭了。那几日,单志刚急得满嘴都起大火疱,几乎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小兰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赶紧安慰单志刚道:“实在不行咱就把山林还给他们吧,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搞点别的致富项目,反正还有机会。”单志刚恨恨地说:“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明摆着是欺负人,这山林荒的时候没人要,怎么现如今满山的果树要赚钱了,却想着要收回去?哪有那好事情,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答应他们。”

说完,单志刚又站起来,冲着大龙喊道:“大龙,你上学的时候作文不是好吗,替我写一封上访信,告他妈的这帮王八羔子,我就不信告不赢他们。”大龙倒也听话,乖乖地拿出纸和笔,按照志刚的吩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将那上访信直接寄到了省里。

转眼,又是开春时节,那上访信迟迟没有得到回复,也不知是被人给截走了,还是其他原因。总之,正当单志刚准备开始新一年的劳作时,郑旺却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赶来了。

只见郑旺瞪着他那双蛤蟆眼,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对单志刚说:“谁让你动这片果园了,你有这个权利么?实话告诉你,这片果园已经不是你的了,赶紧给我滚出去!”单志刚一听就火了,反驳道:“凭什么不是我的,这一棵棵果树都是我亲手栽的,难道还是你栽的不成?”郑旺说:“是你栽的也不是你的了,今天我们就将这片果园正式收回,这是你的承包款,一分钱不差地还给你。”说完就将一沓子钱递了过来。单志刚不看钱还好些,一看那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那钱打掉在地上,愤怒地说道:“谁要你的钱,我这几年的辛苦怎么算?要还你一起还吧,反正少了我可不干!”

这郑旺看了一眼撒了满地的钱,嘴里啊哈着说:“怎么?还要讹人咋的,反正今天这山林我是收定了。”单志刚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干脆往他面前一迎,嘴里说道:“你那是吹牛,我看谁敢收。”郑旺被单志刚在众人面前弄得下不来台,气得浑身直发抖,嘴里大喊道:“还反了你,我就收了看你能把我咋的。”说完拿起一把铁锹照着一棵果树就砍了下去。单志刚一看这郑旺要砍他的果树,这怎么能行,这果树就像他的**一样,便一把抢下郑旺手中的铁锹,照着他肥腻的猪脸就是一拳,只打得郑旺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没好声地叫唤道:“哎呀,你还敢打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旁边的这些人都是郑旺带来的社会闲散人员,原本就是来帮郑旺壮声势的,看到郑旺吃亏,都上来要打单志刚。旁边大龙一直铆着劲儿没吭声,看到单志刚要受欺负,从小就是打仗好手的他,迅速地抄起一个铁耙子,照着那冲上来的人就是一耙子扫过去。冲在前面的两个人猝不及防,早被这铁耙子打了个趔趄。大龙趁机与单志刚站到了一起,爷俩儿背靠着背,一个拿着铁锹,一个拿着铁耙子,圆睁怒目,像一对英雄一样威武不屈。

旁边的几个人不甘心就这样吃了亏,仗着人多势众,调整了一下姿势,又跃跃欲试地冲了上来,瞬间两伙人就打到了一起。

虽然对方人比较多,但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多半是来替郑旺虚张声势来的,并没有几个真正想动手。但单志刚和大龙则不同,他们骨子里就继承了老祖宗的脾气禀性,打起仗来,丝毫也不手软,不一会儿就把对方一个个打得哭爹喊娘。

那些人看到单志刚和大龙分明是拉出了拼命的架势,最后谁也不敢上前了,仅剩下郑旺还在旁边大声叫嚷道:“你们倒是给我上啊,揍他们,打坏了我负责。”单志刚和大龙正心中有气,看到郑旺那嚣张的样子,爷俩几乎同时冲了上去,揪起郑旺的衣领子就是一顿狠揍,直打得郑旺跪在地上哭爹喊娘,哎哟哎哟地直叫唤。后来派出所的警车来了,单志刚和大龙才算住了手。再看那郑旺,整个面部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被打得如同那发面馒头,肿成了一团。

最后,单志刚和大龙被派出所的警车带走了,也不知是郑旺暗中使了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单志刚和大龙被带到派出所后,先是被警察们“修理”了一番,然后又借口他们妨碍了公务,又把他们两个人扔到拘留所蹲了半个月。

这单志刚有过蹲拘留的经历,再蹲一次也不能咋样儿,倒是苦了大龙,年纪虽然不大,却没想到体味了一回蹲笆篱子的感觉。

半个月期满后,单志刚和大龙从拘留所出来,爷俩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都没有说话。单志刚看了看闷着头走路的大龙,心里一阵难受,心想孩子年纪虽然不大,却跟着他一道受了这份罪,忍不住还是拍了拍大龙的肩膀说:“可苦了你啦,还要跟我一起蹲拘留!”大龙回过头来,冲着单志刚灿烂地笑了,嘴上说:“不苦,跟你一起蹲拘留我也高兴,况且那王八羔子就得揍他,否则不足以泄心头之恨。”单志刚也点点头说:“嗯,人有些时候就得活得硬气些,免得被人欺负!”

爷俩儿在春日的阳光下,互相望了望,会心地笑了。那笑容竟是如此灿烂扎眼!

回到家后,小兰埋怨单志刚道:“你怎么就那么不压事呢,亏你还是一个长辈,你要愿意蹲拘留一个人去算了,还要把大龙也拉上。”大龙在旁边听了,赶紧将话头接过来说:“妈,不关爸的事情,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要是不给那几个王八羔子一点颜色看看,他都会欺负死咱们。”

小兰说:“嗯,自从你们打了他们之后,他们还真没到咱家来,估计是被你们打怕了,但我想就凭郑旺的人品,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单志刚也点点头,说:“嗯,我也想这件事情这么撂着也不是办法,好歹咱们都要从长计议才行。”后来,还是大龙在旁边提醒道:“爸,咱们为什么不尝试着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呢,可以去法院告他们呀!”单志刚一听,一拍大腿说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我就不信,他们能耐再大,还能大过法!”

于是,在单志刚的精心准备下,一纸诉状将郑旺和村委会告上了法庭。后来法院受理了这起官司,当郑旺收到法院送来的传票后,挤弄着蛤蟆眼,冷笑着说:“嘿嘿,还想跟我打官司,好吧,那我就陪你玩到底,看谁能玩死谁。”

单志刚原本以为法院是一个说理的地方,他想无论如何都会给他一个公正的裁决,为此他还特意说服了两个远房亲戚帮他作证,谁知一审判决下来,他还是输了。法官的理由是:虽然两个证人当时在场,但因为他们与单志刚具有亲属关系,所以证词不具有完全法律效力。另外,单志刚的合同上没有村党支部的公章,所以不能认定合同的合法有效。单志刚不但败诉,还要承担相应的诉讼费用。

当这个判决结果下来后,单志刚当时就懵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郑旺在这场官司上做了手脚,没宣判之前就打通了各个环节,给那主审法官送了礼,所以单志刚的败诉是必然的。

判决结果下来没过几天,郑旺就又得意扬扬地带着一些人过来了,这次他没有请那些社会闲散人员,而是不知用什么办法把派出所的几个帮办请来了,郑旺的目的很明显,你单志刚就是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当着派出所人的面揍他。

郑旺高昂着头颅,背着手走到单志刚的身边,轻蔑地说道:“怎么样,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服?法院已经判了,这片林子现在属于村里了,限你三天之内归还。”单志刚一看郑旺的样子心里就有气,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再狠狠地揍他一番,早被小兰在旁边死死地拉住他的衣角。郑旺看到单志刚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吓了一跳,心想派出所的人在他还居然这么大胆,看来真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郑旺心里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离单志刚远远的,但他还是仗着有派出所的人在场,故意狐假虎威地说道:“怎么样,到底还不还?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要是不服再送你去牢子里蹲几天。”单志刚指着郑旺的鼻子骂道:“姓郑的,你不要欺人太甚,如果把老子惹急了,绝没有你好果子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一定和你折腾到底。”

郑旺听说单志刚要和他折腾到底,吓得腿都软了,单家人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要说心里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便转身对派出所的人说:“你们看他有多嚣张,到了这个份上还敢威胁我,这种人不管管怎么行,我看应该趁早把他抓进去,再多蹲几年。”派出所的人平时吃拿郑旺的好处惯了,当然会向着他说话,于是对单志刚大声说道:“你给我老实点啊,既然官司已经输了,就要按照判决的结果办,赶紧将山林归还村里,如果你再瞎胡闹,小心我们拘留你。”

单志刚瞄了那派出所的人一眼,然后又将目光紧紧地盯到郑旺身上,用手指着他说:“姓郑的,你等着,有你好看的一天。”郑旺本来就心里发毛,越发的觉得这单志刚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假意说了两句催他归还山林的话,然后赶紧领着几个帮办溜之大吉。

郑旺走后,单志刚一家再次陷入了烦恼中,如今这官司已经败诉,即便他们不怕郑旺,但这山林迟早都得归还村里。单志刚没有想到生活刚刚有了转机,却又摊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单志刚蹲在角落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他现在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有些想不通,难道命里就该有这么多的坎坷?

小兰看到志刚愁苦的样子,走上前去,帮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头,递给他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少抽点烟吧,注意身体。再说事已至此,愁也没有用,还是想着干点别的吧,咱们活人又不能被尿憋死。”单志刚将小兰掐灭的烟头又用力地踩了踩,恨恨地说道:“理儿是这个理儿,只是真他妈的窝囊,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连这样的官司都能输,让人不服气!”志刚说这话时,头上青筋暴露,情绪十分激动。

小兰岂能不了解丈夫内心的愁苦和委屈,那荒山也是她和丈夫多年来一点点栽上去的,如今一转眼就要被别人享去了劳动成果,心里的滋味怎能好受?可作为一个女人,小兰不可能像丈夫一样整天愁眉苦脸,她知道这个时候更应该宽容和大度,多给丈夫一些鼓励与关怀,否则这个家岂不是要垮了下去。事实上,谁又知道小兰背地里流了多少眼泪。

是啊,穷人家的日子难,尤其那些身份卑微、没有任何背景的穷人们,日子更是难上加难。

反倒类似郑旺这些小贪官们却过得无比滋润,他们仗着手中稍微有些权力,往往凌驾于老百姓之上作威作福,想方设法地搜刮民脂民膏。

让我们看看郑旺上任以后都干了些什么?

自从他当上村党支部书记之后,总是利用修路出义工等各种方式克扣老百姓的钱款。在收征购粮、农业税的时候,他也变着法地做手脚捞钱,他利用这些钱大吃大喝,甚至去城里嫖赌。这还不算,郑旺的道德品质极其败坏,村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如果被他看中了,总是要想方设法地弄到手。

渐渐地,老百姓看清了这个禽兽的本来面目,开始厌恶他。有人知道单志刚在告他,就怂恿单志刚道:“你就告吧,我们支持你,如果不把他告下来,咱村的日子看来是没好了,倘若你把他告下来了,也算给咱村造点福。”

单志刚当然会告,那几十亩山林现在就是他的**,官司就这么输了,他不甘心。这次他受到了高人指点,想到了上诉,并且要请个律师帮他打官司。

郑旺听说单志刚上诉,心里有些害怕的同时,也颇有些不在乎,心想打官司这事情他是内行,就凭单志刚没权没人的,谅也折腾不到哪儿去。只是郑旺有些心疼找人摆平这件事情又得花去不少银子。为此,他也对单志刚充满了憎恨,咬牙切齿地道:“可真他妈的是一块硬骨头,又臭又硬,怪难啃的。”郑旺在心里发狠道:“跟我郑旺斗,保证你没有好果子吃。”

虽然单志刚已经着手进行上诉的事情了,但是在没有最终结果之前,还不能说果园现在就是他的了。所以到了喷农药的季节,单志刚却没有心思打理,以致那果树都起了不少害虫。

更让单志刚感到可气的是,这边官司还没有个最终头绪,却早有那喜欢占小便宜的个别人来探口风,问单志刚道:“这片果园真的让村上收回去了吗?如果真那样,我就和村上承包了中不中?”单志刚不客气地说道:“你要是不怕你的钱瞎掉,你就承包吧,我不拦你,反正我已经二审上诉了,如果赢了,这果园还是我的。”那人被撞了一个半红脸,只得讪讪地走了。

是的,在郑旺的暗中操作下,单志刚的二审依旧不顺利,虽然那状子已经递上去好长时间了,但是法院就是没有个消息。代理律师也说这个案子好奇怪,那主审法官拖着迟迟不办,不知道在玩什么猫腻。另外,律师也建议单志刚再搜集一些有利证据,如果形成了证据链,能够证明承包的事实,那么胜诉的把握才会更大些。

这边郑旺感觉到单志刚二审上诉的吃力,更加地扬扬得意起来,每次来李家屯办事的时候,都会背着手,头颅抬得老高,恨不得让全屯子的人都看到他的本事,似乎在表明单志刚不是他的对手,根本就斗不过他。

单志刚也着实感觉到了压力,现在他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这场官司上,没有心思打理果园,不但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就连精神都受到了严酷的折磨。单志刚从来没有想到打一场官司会这样难,他发誓这辈子只打这一次官司了,以后再有什么事情都不会再打官司,好人都会活活地被折磨死。

郑旺的这个村书记却当得越发滋润起来。这农村的村书记,要说权力大起来,可以大到无边,加上郑旺心狠手辣,善于弄权,哄得一些人围着他转。郑旺体味着当权者的种种好处,感觉受用极了。

这天一大早,郑旺又来到了李家屯。还没进村口就遇到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村民李强。那李强一直都属于好溜须拍马的主儿,前些年他哥李福在世的时候,他就经常围着当官的转。后来他哥死了,他竞选小队长没选上,总想找机会跟大队书记套近乎,也好跟在屁股后面捞点油水。

李强见到郑旺后,老远就招呼道:“郑书记,这么早就下屯了?”郑旺背着手,脸上挂着一副高深莫测的微笑,回答道:“嗯,来看看陈欠的事情。对了李强,你家还有点钱没还上吧,要抓紧时间还啊。”

李强得知郑旺是来清缴陈欠的,连忙点头哈腰地说:“我这点钱不用郑书记着急,赶明儿个我把家里的这窝猪羔子卖了,就给你送到村部去。”郑旺点点头:“嗯,你这还不算大头,村里有些人比你还多,他们再不还我就给他们加点利息。”

李强知道这加利息的含义,现在村里催粮收款完不成任务的时候,这些大队书记为了对上头表明自己的“政绩”,就想方设法地四处花高利借,至于这部分利息当然不会由村上出,就从欠账的农民身上扣。久而久之,现在整个村上已经形成了不小的三角债,村民欠村上的,村上欠高利贷者的,已达到了不小的数额。

李强讨好地说:“嗯,那该缴的钱就趁早缴了呗,他们也不支持您的工作,不知道当官的难处,您也要向上级交差的对不?”郑旺微微一乐,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这李强别看长得尖嘴猴腮的,还怪理解人的心思呢。

李强看郑旺高兴了,赶紧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郑书记,我看您得忙活一小天,中午您就别走了,回头我让媳妇杀一只鸡,你要是不嫌弃,中午就在我家喝两盅!”

郑旺看李强脸上充满了诚意,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现在正是小母鸡开裆下蛋的时候,鸡肉香,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中午就在你家吃了啊!”李强一看郑旺这么给面子,心里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赶紧屁颠屁颠地跑回家告诉媳妇杀鸡去了。

中午时候,郑旺还没忙完手里的事情,李强已经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讨好地说:“郑书记,工作干不完下午再干吧,您也该歇歇了,小母鸡已经炖好了,赶紧跟我回去趁热吃了吧。”郑旺看了看表,说道:“呦!可不是,已经11点多了啊,那咱们回去吧。”李强赶紧在前面带路,郑旺则跟在后面,大摇大摆地向李家走去。

来到李强家,李强媳妇早已将那四角炕桌放好,一壶烧酒用开水温热。郑旺闻到了那酒散发的香味,抽了抽鼻子说:“什么酒?感觉劲儿不小。”李强回答道:“我前两天特意去后屯烧锅灌的60度纯粮小烧。”郑旺哦的一声:“怪不得,一闻就知道是烈酒。”郑旺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客气,将鞋脱了盘腿坐在了炕上。

这时,李强媳妇将一盆热气腾腾的鸡肉炖粉条端了上来,李强媳妇的手艺不错,只见这鸡肉炖得火候正好,红红的、嫩嫩的,让人看了都有食欲。

李强媳妇嘴上热情地招呼道:“郑书记,您尝尝我的手艺,这小鸡可是正下蛋的小母鸡,保准味道鲜美。”郑旺答应了一声,也不客气,夹起一块鸡肉就递到了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嗯,味道是不错。哦,弟媳妇,你也来一起吃吧,别忙活了。”李强媳妇笑着说:“我不急,一会儿再吃,还有几个菜给你们马上端上来。”说罢放下围裙,又去了厨房。

李强目送着媳妇走向厨房,心里十分满意,又将酒斟满了一盅,递到了郑旺面前,讨好地说道:“郑书记,您可是咱村上呼风唤雨的人物,以后有什么大事小情,还望你多多关照。来!我敬你一杯。”

郑旺听李强这话,将杯子端起:“好说,好说!”然后与李强碰了下杯子,将那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李强见一杯酒已经见底,赶紧又给郑旺满上。郑旺见李强如此会来事,心情也颇为舒畅。滋溜一口菜,吧嗒一口酒,吃得是津津有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郑旺已经有了微微醉意,禁不住又开始说起大话来:“看你们两口子这么会来事儿,我给你们透露一个消息,这消息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现在咱们村上正在花利借钱,你们手里要是有余钱,不妨借给村上一些,我给你们五分利,如果一万块钱到年底就变成一万五了,上哪儿找这好事去?”

李强听了,心中很是欢喜,但转而又担心地问道:“郑书记,这钱能保准收回来吗,不会瞎掉吧?”郑旺将嘴一撇说:“有我在,还能瞎吗?你就放心吧,到时候就是别人的钱不还,我也要先还你们的。”

李强一听这话,如同吃了定心丸,赶紧又将酒杯举了起来,满脸感激地说道:“那就太谢谢你了郑书记,回头我拿一万块钱给你送去,你可要帮我多多周全啊。”郑旺拍着胸脯说:“嗯,这事包在我身上。”

这边郑旺吃得满嘴流油先不说,再说单志刚为了官司的事情又跑去了一趟法院,结果法院的人再次搪塞他,害得他无功而返。单志刚心中十分郁闷,赶到中午时分推门进了家里,只觉得四肢无力、两腿酸软,一屁股坐到了板凳上。小兰问道:“怎么样了,法院怎么说?”单志刚没好气地回答道:“还能怎么说,让再等等,我操他妈的,这都等了大半年,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小兰说:“别着急,总会有结果的。”单志刚没有说话,狠狠地将一只凳子踹翻在一旁。小兰看了丈夫一眼,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下了厨房,将两个窝头一碗白菜汤端了上来,柔声说道:“别生气了,来,吃了吧。”

单志刚瞅了瞅那黑不溜秋的窝头和没有多少油水的菜汤,一点食欲都没有,说:“我不吃了,你端下去吧。”小兰好心劝道:“好歹你都要吃点,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会把身体弄垮的。”单志刚说:“我说不吃就不吃了,你赶紧端下去,咋这么磨叽?”小兰知道单志刚心情不好,但是他用这种恶劣的态度和她说话,心里还是感到十分委屈,那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在眼圈里直打转。

单志刚觉察到了妻子的细微变化,意识到语气重了一些。心想小兰跟自己一起挨苦受累,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她。想了想,还是将那窝头拿到了手里,张开嘴巴使劲咬了一口,然后含在嘴里嚼了几下之后,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吃过午饭后,单志刚看着屋地上跑来跑去、摇尾乞怜的小花狗,忽然就意识到这人有时候也应该像狗一样,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这官司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必须去主审法官家里串个门,好歹表示一下才行。

要说单志刚也是一个正直的人,如今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屈从,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他再一直这样倔下去,很明显这官司十有八九是要输的。如今单家的日子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关头,单志刚知道自己输不起。

万般无奈之下,单志刚还是准备了两千元钱,打听到了主审法官家的住址,赶在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单志刚早早地等在了那里。这时候单志刚的心态很复杂,要说这请客送礼之类的事情他是最不愿意干的,他害怕去了以后,人家要是不接受他的礼金,一定会很尴尬。而且从内心来说,他是不愿意送这个礼的,他想做法官的就应该秉公执法,如果都搞这种不正之风,还有什么公正可言。虽然心里这样想,但他又不敢不送,因为这官司关系到一家人的生存大问题。

单志刚就这样在法官家的楼下徘徊着,他的心里充满了忐忑,他想上去,又有些害怕。他怕上去早了,法官还没有起床,会很唐突。如果去晚了,法官出门办事又不在家,又白来了一趟!单志刚此刻觉得自己简直在承受着一种煎熬,在抽了足有半盒烟之后,他估摸着法官此刻应该已经起床,他掐灭了烟头,狠狠心上楼按下了法官家的门铃。

“谁呀?”门内传来一个中年女人声音,单志刚猜想应该是法官的妻子。

“请问王法官在家吗?”单志刚怯生生地问。

“你是谁呀?”门内终于探出来了一个脑袋,这是一张肥腻的女人脸,看到单志刚一身土气的农民装扮,立刻就露出一丝厌恶和怀疑的表情。她用那种仿佛要将人看穿的眼神,将单志刚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单志刚满脸堆笑地说:“我叫单志刚,是王法官主审案件的当事人,趁着周末,来探望一下王法官。”

女人听明了来意,白了单志刚一眼,也没说让他进去,只是生冷地说:“等一下!”然后咣当一声就将门给关上了,单志刚看着那扇被震得咣当直响的防盗门直发愣,心想看来这王法官的家门还真不好进。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那防盗门又被打开了,女人的脸又露了出来,这次她的态度变得温和了一些,说:“进来吧!”单志刚赶紧点头哈腰地进到了房间里。一到房间,单志刚又尴尬了一下,那王法官的家装修得豪华气派,地板都是光洁如镜的。单志刚也懂得礼节,当然不会一脚踩上去。那女主人恰好此时递过来一双拖鞋,单志刚瞅了一眼,这拖鞋是鞋架上最破的一双,好像专门是给他这样的外人预备的。单志刚赶紧将那拖鞋换上,同时还庆幸自己来之前的晚上洗了脚,换了新袜子,否则这汗脚说不上会引起主人多少反感。

单志刚换完鞋,就见王法官笑嘻嘻地从里面卧室走了出来,边走还边故作热情地招呼道:“快来这边沙发坐,怎么?等不及了啊,我们庭里最近正在研究你的事情呢,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单志刚一边谦逊地坐下,一边说:“不瞒你说王法官,这官司一天不判下来,我的果园就一天打理不了,每一天都在损失钱啊!”

王法官看着单志刚一副哭丧脸的表情,点头道:“我都知道,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案件的审判都需要有一个周期,这事情急不得。”王法官这句话说得十分专业,好像事情果真就是这个样子。单志刚望了望王法官眼镜片下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睛,忽然就觉得他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跟这样的人接触没有一点踏实的感觉,你都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单志刚将那装有两千元现金的信封拿了出来,嘴里说道:“王法官,为了这场官司你也费了不少心思,早就想过来看看你,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王法官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似的,赶紧站起来假意推辞道:“你这是干什么,官司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帮你,这个大可不必,你拿回去。”一边说着,一边和单志刚推让。单志刚当然不会拿回去,他随手就将那信封扔在了沙发上,然后说:“我不打扰了,您好不容易能有一个星期天,好好休息一下吧。官司的事情还请你多多帮忙,我告辞了。”

王法官看了那信封一眼,十分痛快地说:“你就放心好了,这事情你也不要总惦记,我这边肯定会尽力为你着想的。”

单志刚从王法官家里出来,他长出了一口气,心想:“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自己该做到的努力都已经做到,如果这官司再输,那也是天意。”

郑旺依旧在村支部书记的位置上十分滋润。对于村上的巨大开销,他一直采取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维持着。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三角债越累越多,已经快达到极限了。郑旺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想反正这三角债的事情也不光他一个村,每个村都是如此,只是额度不同罢了,想必到最后谁也不能把他怎样。于是,郑旺依旧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瓦上霜”,天天下馆子胡吃海喝,花公款去县城找小姐,每天都喝得晕晕乎乎,云里雾里地不知身在何处。

要说这人啊,如果闹得太甚了就会出事端,老天似乎也在有意惩罚那些不守规矩、为非作歹的人们。郑旺就是其中之一,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场灾难正降临到他的头上。这天他喝完酒之后,醉醺醺地往回走,横穿马路的时候,没注意到一辆大货车从远处疾驰而来,他躲闪不及,一下就被卷到了车轮下,大货车从他的身上直接轧了过去,郑旺当场毙命,脑浆都被轧了出来,迸溅了一地。

按说郑旺的死纯属一个意外,这样的意外每天都在上演。

可郑旺死后,很多人当时就傻了眼,这些人包括要郑旺帮忙放高利贷的人,当然也包括李强在内,他们原本指望着能从郑旺那里捞取一点好处,谁知道到头来非但没得着好处,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连本钱都很难要回来。

当这些人知道这钱弄不好会瞎掉时,就纷纷跑到村里来要账,可村里谁会管这样的事情,都是郑旺一个人经手办的,别人不知道内情。这些人又跑到乡里要,乡里也搪塞说人已经死了,他经手的账目要核实清楚才行,是村上使用的就由村上还,如果是他个人花了,那么镇上和村上都不会管。

债主们听乡里这样一说,顿时都慌了神,谁也不知道这钱究竟是被郑旺怎么花了,如果这笔钱没有用到村上的正经事情,那不是活活把人坑死吗。于是大家纷纷要求查账,村会计一听说要查账,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跑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原来村会计也参与了郑旺的贪污行为。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村里的账目一定有问题,纷纷上访告状到县里。县里很重视,专门派出了一个调查组来调查此事,后来发现以郑旺为首的村班子存在着严重的贪污腐败行为,这些年被他们挥霍掉的公款不计其数,甚至出现了巨额亏空。那些被郑旺坑害的债主们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们没想到自己的一时贪欲竟然换来这样严重的恶果,如今就是哭都找不着调了。

然而郑旺的死,却给单志刚的官司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中国有句俗话叫做树倒猢狲散,如今郑旺一死,那些曾经围在他身后的人哗啦一下散开了,甚至有那么几个郑旺身边的人,眼见着郑旺已经没有了什么利用价值,为了讨好单志刚,主动站出来要求为单志刚的官司作证。更让单志刚感到欣喜的是,一个上任村干部居然给了单志刚一本支部记录本,那个记录本上清晰地记载着当年他承包山林时,召开支部大会表决通过的详细过程,无疑这个本子将成为这场官司的有力证据。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也不知道是那主审法官收了单志刚的好处倾向于他了,还是因为郑旺已死,没有必要再维护郑旺的利益。所以二审很容易就判决单志刚胜诉,那数十亩山林继续由单志刚承包到合同期满为止。

官司胜利那天,单志刚特意买了两挂鞭炮拿到山林里放了,他一来想拜祭一下山神,二来也想冲冲身上的晦气。当那鞭炮噼里啪啦地燃响时,单志刚觉得心情万分舒畅。是啊,这场官司打得实在太难了,好在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如今梦终于醒了。

来不及体味更多的胜利喜悦,单志刚赶紧投入到了下一轮果树的护理当中。他没有别的期盼,只希望今年能有一个好的收成,能让家里的日子有一个彻底的转机。

关于单家这些年经历的苦难,二龙和安然当然都看在眼里。两个孩子非常懂事,在学校省吃俭用,从来舍不得浪费一分钱。为了节省上学的费用,小哥俩总是买最便宜的饭菜。每次回家时,都要尽可能多地从家里带走一些咸菜,这样就能节省不少的菜钱。单志刚担心小哥俩吃不好影响身体发育,总是尽量给他们多带些零花钱。可是小哥俩总是你让着我,我让着你,谁都舍不得花,一个月下来,还会剩很多拿回来。

至于学习成绩,小哥俩更是没的说。二龙擅长文科,安然擅长理科,高三文理分班时,他们虽然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级,但是学习成绩却都在全学校年级排名靠前,照这样下去考大学肯定都没有问题。

可能由于家庭出身比较悲苦的缘故,二龙从小性格就比较内向,他习惯于把自己的心情写进日记里,久而久之,竟练就了一手好文章,成为校文学社社长,并且曾有多篇短文见诸全国各种报端,老师和同学们都夸他是一个才子。渐渐地,二龙开始怀揣一个梦想,希望将来能够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他想关于他和父辈们的故事,肯定会是一部非常精彩的小说。

在二龙的日记里,曾写下这样一段话:

这片黑土地

爸爸的鲜血将它染红

妈妈的悔恨被它留下

留下的还有我们这群嗷嗷待哺的娃

数不清多少伤心的泪水

道不尽多少酸甜苦辣

那幼小的心灵呦

怎禁得起这么多的风吹雨打

心儿累了,泪儿干了

还是让我们继续走吧

抚平伤疤

不要在乎别人的目光

哪怕充满了鄙夷或者同情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爸爸的双眼在天堂凝望

妈妈肯定还在把我们牵挂

想大龙和二龙两个孩子,因为身世的悲苦承受了多少同龄人没有的压力,也正应了那句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父母的不幸离世,人们的指指点点,让两个孩子过早地成熟起来,还好他们遇到了志刚和小兰这样的亲人,否则说不定还会遇到多少人生的风雨。

虽说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但相比之下,那些生存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们,却承受着比常人更多的生活压力。他们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祖上又没有留下什么殷实的家产,只能靠双手去挣得一切。在广大的农村,这样的农民子弟比比皆是,他们虽然也有理想和抱负,但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大都窝在小山村里,同他们的父辈一样,世世代代躬身劳作。只有个别人靠自己的努力冲出了农村的牢笼。二蛋子应该算其中比较成功的一个,他已经靠勤劳的双手在城里打拼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在那里站稳了脚跟。可这世间的事情似乎注定了这方面如意,那方面却又让你不顺心。二蛋子万万没有想到,日子刚刚好过了,婚姻生活又出了大问题。海燕的出轨,给二蛋子带来了致命的打击,他几近崩溃。那种因事业成功而建立起来的自信心,转瞬之间被击打得**然无存。

在二蛋子看来,现在钱不是大问题,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忠于自己的妻子,比万贯家财还要重要。如今,他彻底地失去了这一切,海燕的离去,仿佛把他的心都掏空了。他对海燕还是爱的,可海燕却伤他太深,不但给他戴了绿帽子,还和别人生下了孩子,这就好比在他的心头割去了一块肉,然后再在上面撒一把盐,那种痛彻骨髓的伤痛,恐怕一生都不能抹去……

二蛋子跟海燕离婚后,久久都不能从这种打击中缓过神儿来,他对婚姻和爱开始质疑,虽然他还很年轻,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未来的婚恋之路。

二蛋子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事业里,他想要让忙碌来减轻自己的痛苦。他甚至不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脑子里马上就会想到海燕是不是和大牛生活在一起?海燕过得是不是比他快乐?这样的想象足可以将他扼杀掉。

事业的努力最终使二蛋子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当然这也和他赶上好时候有关,那时恰逢中国的改革开放进入了全面启动时期,房地产业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成为拉动经济的增长点,也成就了很多如二蛋子一样胆大心细的暴发户。

现在的二蛋子已经成为了名符其实的大老板,他不但有了自己的工程队,而且还有了相应的建筑资质,甚至取得了不错的行业信誉。搞工程建设的人都知道,为了摆平各种关系,难免会出入各种声色场所,酒色财气的想不沾染都不可能。当然多年以来,二蛋子对此早已习惯,只是很多时候,他都是逢场作戏,并不是真正喜欢这样的场合。也许是骨子里的那种正义与良知,还在让他坚守自己的底线。

这一日,为了能够获得一处楼房的承包权,二蛋子和某建筑公司王老板一起,在五星级大酒店宴请当地一位开发商。酒过三巡之后,娱乐一下是必不可少的。这酒店的楼上就是桑拿房,免不了要上去桑拿一番。五星级的酒店,陪侍小姐自然不同凡响,个个貌美如花。二蛋子本不想找,这次王老板却非要给他找一个,二蛋子也没好太推辞,心想反正最近心情憋闷,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

不一会儿小姐们领来了,那开发商和王老板每人找了一个妖艳丰满的女人,大方地钻到包房里去了。二蛋子对于太妖冶的女人不喜欢,就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清纯的女孩子,跟她一起进入了包房。

到了包房后,二蛋子趴了下来,跟那女孩子说,你只要给我按摩就行,别的不做。女孩儿没说什么,听话地为二蛋子做起了按摩。

按了有一会儿,也许感到气氛比较沉闷,女孩儿主动跟二蛋子聊起天来:

“先生经常来吗?”

二蛋子说:“不常来,只是偶尔来。”

“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二蛋子说:“搞建筑的。”

“噢,搞建筑的都是大老板,先生一定很有钱!”

二蛋子侧了一下头,看了女孩儿一眼,说:“没有什么钱!”

女孩儿扑哧一下笑了,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放心好了,我又不抢,看把你吓的!”

二蛋子听她这样一说,也笑了,心想,就是抢你也抢不去。

二蛋子调整了一下姿势,随口问女孩儿道:“你多大了?做这行多久了?”

女孩儿说:“我今年二十二岁,做这行才半个月,我是兼职的,学习不忙的时候才来。”

二蛋子惊讶地问:“学习!你是学生?”

女孩儿说:“对呀,我们这里好多都是学生。”

二蛋子问:“是学生不好好学习,出来做这个干吗?”

女孩儿答道:“没有办法,家里穷,出来挣点外快养活自己。”

然后女孩告诉二蛋子她叫薇薇,家在农村,为了供她上学,这些年家里花了不少钱。等她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没想到母亲又病倒了。如今家里已经是债台高筑,为了缓解家里的负担,万般无奈之下,她才来酒店兼职做了小姐。二蛋子听了心里一阵发紧,他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对农村孩子格外有着怜悯之心,从距离上感觉和这个女孩子又近了一步。

聊到最后,女孩对二蛋子说道:“先生,感觉我们聊得挺投机的,要不我给你做个全套的吧,不贵,才五百元。”

二蛋笑笑说:“我不做。”

女孩用手轻柔地推着二蛋子的身体,央求道:“你就做吧,我保准好好服侍你,让你舒舒服服的。”

二蛋说:“那我也不做。”

女孩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显然做普通按摩她挣不了多少钱。二蛋有些于心不忍,安慰她道:“你放心好了,即便不做也按全套的给你钱。”

“真的啊?”女孩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蛋说:“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事后,二蛋子果然按全套的价格给她付了钱,女孩自然是千恩万谢,临走之前还主动给二蛋子写下呼机号码,告诉二蛋子,她就在这个城市的一所大学读书,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她。二蛋子接过呼机号码,也没放在心上,信手放在了口袋里。

这件事情过去了有几天,二蛋子渐渐地淡忘了这件事。这一天,天降大雨,也干不了什么活,二蛋子闲来无事,看到自己衣服脏了,就去干洗店换洗衣服。当他将那脏衣服脱下来,换上洗好的衣服刚要往外走时,服务员叫住了他:“先生,这里有一张字条,您看看是否有用?”二蛋子停住脚步,接过服务员从衣兜里掏出来的字条,却是那个薇薇小姐的呼机号码,也没有说什么,攥在手心里走了出去。

回到住处,雨越下越大,二蛋子愈加无聊,看着外面细细密密的雨幕心情烦躁,一种无法言表的空虚和寂寞涌上心头。回想起自己的伤心往事,越发感觉到是无比的孤独,想要找个人说说话,正好身边有一部电话,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了那个叫薇薇的小姐,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她在电话里聊聊天,缓解一下寂寞也好。二蛋子忍不住给薇薇打了个传呼。电话接通后,传来了信息台小姐好听的声音:“先生请问您呼什么号码?”二蛋子照着字条说出了薇薇的号码,二蛋子能够听出信息台小姐在那头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服务小姐继续问道:“先生是否要留言?”二蛋子想了想说:“你就说有一个姓单的客人问她做不做生意。”服务小姐挂机后,二蛋子忽然有些后悔,觉得不应该给薇薇打这个传呼,就是自己再无聊也不能联系小姐。另外二蛋子对刚才的留言有些后悔,心想即便是打了,也不能问她是否想要做生意,这样做显得很唐突,似乎对她也不够尊重。

撂下电话后,二蛋子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一样,很是紧张。还好这个叫薇薇的小姐半天没有回电话,这让二蛋子的心多少有些放松下来。

二蛋子斜靠在**,渐渐有些困意袭上来,闭上眼睛刚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吓得二蛋子一下子从**弹坐起来。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才抄起电话,忐忑地问:“谁啊?”

话筒里传来了好听的声音:“是你打我传呼了吧?你是哪位啊?”正是薇薇的声音。

二蛋子有些紧张,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嗯,是我,就是那天在梦神大酒店的那个客人。”说完之后,二蛋子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心想梦神大酒店的客人那么多,薇薇怎么会记得自己是哪一个。正想着,没想到薇薇的记性却出奇地好,一下子就猜出了他是谁:“哦,你就是那天付了钱,却没有全做完的那位先生吧。”二蛋子嗯嗯地答应着,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嗯,我想找你随便聊聊,也没……没啥大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薇薇在那边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很清脆:“好啊,当然有时间。”二蛋子说:“那好,你那是什么号码?我给你打过去。”然后二蛋子就按照薇薇说的号码打了过去。就这样,两个人对着话筒开始聊了起来,刚开始二蛋子有些拘束,但是随着薇薇开朗的笑声,二蛋子渐渐地由不习惯变得习惯起来,话题也越聊越投机。

这次电话二蛋子感觉很好,因为薇薇的声音就好像一副疗伤的灵丹妙药,让他暂时忘记了心中的烦恼和不愉快。

从这一天起,二蛋子无聊的时候经常跟薇薇通电话。薇薇对此似乎也丝毫不介意,只要一有时间,她就陪二蛋子没完没了地聊。两个人的感情也在聊天中渐渐地拉近。这一天,二蛋子在电话里劝薇薇:“你不要做小姐了好不好?你那么年轻漂亮,还有文化,干点什么不行啊?为什么非要做小姐呢!”薇薇回答道:“不做小姐做什么呢,我必须挣够生活费,确保顺利毕业,否则这几年的书不是白读了?”然后,薇薇又像故意开玩笑地对二蛋子说:“要不你养我吧,我给你做小蜜,你供我读完大学,怎样?”说完,薇薇自己也忍不住乐了起来。原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二蛋子却认真地说:“只要你不做小姐了,我供你读完大学也行,不过做不做小蜜的我倒不稀罕。”薇薇在电话那边听了,忽然有些感动,她知道二蛋子说得不像假话,虽然仅仅跟他有过一次面对面的接触,但是感觉他是一个实诚人。沉默了片刻,薇薇又故意用那种轻松的口吻说:“做不做小蜜咱先不谈,我说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了啊,每天在电话里磨叨得口干舌燥,又不能解决温饱问题,这周六我没事,你请我开开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