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婦善哉

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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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似乎正好結束一場賽事,大批群眾從看台熙熙攘攘地離開。“其中應該有一代的男人。”那位作家狠狠地瞪著這些人想道。“唉,不好意思,麻煩你了,”作家湊過來,“我正在找你呢!”看來這位作家一早就來這裏賭馬,想靠寺田帶來的稿費繼續賭吧!

這天一大早,天色就灰蒙蒙的,卻沒有下雨,在陰鬱的濃雲籠罩的賽馬場,刮起黑壓壓的玄色秋風。到了下午,天色愈來愈黑。人與馬自然都被厚重的空氣壓得喘不過氣。然而,在這空虛慌亂的氣氛催使之下,這天的賽事是否會掀起波濤,大爆冷門呢?晚秋的黃昏,在悄然逼近的暗影中,與帶著焦躁色彩的殺氣交錯著。

在第四彎道之前,仍然被後方馬群包圍,甚至看不見騎師身上黑底散布古錢花紋的服裝,就連少數押注那匹馬的人們,幾乎都要放棄之時,那匹馬在最後的直線賽道從馬群中一躍而出,逐漸領先。騎師沒帶馬鞭,壓低了頭,宛如趴伏似的,把身體緊貼在馬背上,甩動韁繩,他身上那令人不愉快的黑色,以及馬匹身上的數字“1”映入觀眾眼簾,正當眾人細看那是“1”“7”“9”還是“6”的時候,它已經在終點前方與吐著白氣的領頭馬並駕齊驅,經過一陣激烈的纏鬥之後,以一鼻領先,爆出大冷門,獨贏[1]兩百元。下一場障礙賽中,三匹熱門馬不約而同地在同一個障礙物處失誤,趁著騎師當場殞命的**,那匹被人們嘲笑為爛馬廄出來的爛馬,在被實習騎師啪啪亂打的馬鞭催促下,跑完了全程,獨贏加位置[2],得到兩百元獎金。據說就連那匹馬的主人和騎師都不看好它,單式[3]都投給了其他的馬匹,而它卻成了該賽事爆出的一大冷門。

這場競賽持續下去,每個人都詭異地、像著了魔似的胡亂購買馬票。一名謹慎又精打細算的男子,前一天晚上明明已經在家裏周密地查好血統、訓練時間,計算起步會不會太晚、會不會害騎師落馬、騎師技巧優劣、距離是否適中,在排位表上選擇絕對會中的馬,用紅色的鉛筆做了記號才來賽馬場,在場內聽到雜亂的新聞,瞬間受到蠱惑,買了根本沒做記號的怪馬。早上才跟車站買的幾份預測表對照,隻買每份預測表都以粗體字標示的必勝馬(力量及熱門程度都高居第一的馬),購買前三名都會確實中獎的位置,畢竟賽場上跑的是畜生,騎馬的是別人,就算是必勝馬,也不會順心如意,他本來打定主意不再投注,把預測表墊在屁股下,安靜地坐在草皮上,見證接下來的賽事,看到賽馬場上出現拉屎的馬匹,竟覺得那屎異常柔軟,也許是服用興奮劑吧,那匹馬今天有機會,於是慌慌張張地跑到賣馬票的窗口。大聲嚷嚷“有沒有人要合購三號?有沒有人要合購三號?”的男子,正好見到一個看似在馬廄工作的男子買了三號的馬票。說起三號,是一匹根本無緣得勝的瘦弱馬匹,該不會爆冷門吧?他很介意方才那男子的行動,可是白白損失二十元又太蠢了,正在找四個人合買一張馬票,每人各出五元。那男人覺得這場比賽會爆冷門,到處打聽馬廄的消息,每次問都會打聽到不一樣的馬,他不知所措,在準備區及馬票窗口之間徘徊好幾次,都快哭出來了。後來他閉上激動泛紅的雙眼,用鉛筆前端戳著排位表,正好指到七號,他欣喜地想“這是Lucky Seven”,就在那人衝到馬票窗口的路上,碰上一個朋友,詢問對方買幾號,對方答五號。那人於是想,“哦,還是五號比較好”,便忘記五號馬起跑總是特別慢,仍然買了五號……人們連一丁點兒的理性都不剩,會場內黑壓壓的玄風寒冷地吹襲著,那失魂落魄的表情,幾乎已經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