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站在楼梯最底下冥想室沉重的木门外。她弯下腰,双手抵在大腿上,极力稳住呼吸。
最近,她偶尔会出现轻微恐慌的情况。不是真正的恐慌发作,佐伊知道,真正的恐慌感觉很糟,得叫救护车送医院才行。她经历的只是旋转训练课程上心跳加快的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从何而来。旋转训练课程上,气喘吁吁的状态就还好,但盘腿坐在地板上什么都不做,光听一个女疯子喋喋不休谈论死亡,她实在是受不了。
扎克曾经说过,哮喘发作的时候,就像是谁在他胸口压了十块砖头。佐伊很想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扎克描述过的感觉。
佐伊一手按住胸口。没有砖头。不是哮喘。只是普通的恐慌。
平时,佐伊总能找到恐慌发作的原因。这一次,引发这种情况的是玛莎的疯狂想法,那个女人居然觉得濒死体验有其奇妙之处。佐伊想到了亚历山德罗叔叔在哥哥葬礼上念的诗——《死亡微不足道》。佐伊接着想到自己非常讨厌那首诗,因为诗里说的都是谎言:她哥哥并不是走进了另一个房间,他走了,无处可寻,沉寂默然,没有短信,没有发帖,没有推文,杳无音讯。想到这里,佐伊就觉得喘不过气,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要出去。
她确实本来没想打破神圣的静默,况且父亲刚刚的喷嚏已经引起了小小的**。疗养中心的人根本不知道,这还是父亲极力克制的喷嚏声。父亲的一个学生曾经拍过一场三分钟的短片《喷嚏·马尔科尼先生》,内容就是把她父亲不同时候打喷嚏的样子拼接在一起,只有单声音轨。这部短片很快就走红了。
“有人翻我们的包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
佐伊敢打赌,肯定是那个邋遢的男人——他差不多和父亲一样高,可却比父亲胖一倍。佐伊没听见回答。
她走上狭窄的石头台阶,用力推开第二扇沉重的门,走回静栖馆的主馆。
佐伊不能离开太久,因为父母会担心,这真是有些让人喘不过气。自从扎克去世之后,佐伊的生活仿佛就永远处于危险之中,唯一的救命良方就是父母神秘且持续的警惕心。爸爸妈妈真的相信,要是佐伊得了流感,要是佐伊的刹车没有半年一检,要是佐伊没想好怎么回家,那她一定会死掉。简单至此。他们若无其事地问问题时脸色都会变,比如“你要叫优步回来吗?”这种稀松平常的问题。他们手里忙着别的事,但永远无法掩盖话语之中的恐惧。所以佐伊并没有抗拒,妈妈站在旁边,想悄悄听她呼吸,她也没有马上走开:佐伊和扎克不同,扎克小时候就得了哮喘,可佐伊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哮喘的症状。她努力压抑自己的烦闷,让父母聆听自己的呼吸声,尽量满足父母的愿望,让他们放心宽慰。
佐伊不是想从爸爸妈妈视线中消失。她只想自己安静地待十分钟,之后她就会悄悄回到冥想室,希望那时候疯狂的玛莎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大家都已经在沉默中冥想。
佐伊走进薰衣草房间,里面没有工作人员。薰衣草确实很多。房间里有很多高大的花瓶,里面塞满了薰衣草的小枝,房间内饰和靠垫都是深浅不同的薰衣草色。此外,未免大家不记得这是薰衣草房间,薰衣草色的墙壁上装饰着薰衣草的图片。
佐伊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玫瑰园。玫瑰园是长方形的,周围是高高的树篱,绿草长势很好,白色的玫瑰花填满了整片区域。这里就是第二天早上大家打太极拳的地方。
确实,这里很无聊,但是个好地方没错——可要是真有人搜过客人的包就还挺让人难以接受的!还好,佐伊早有准备,以防万一。她知道怎么把酒精饮品带进无酒精派对。这次故技重演,她把违禁品包成了礼物的样子,用泡沫纸裹住酒瓶,最后还贴上了礼物标签:爸爸妈妈,周年纪念快乐!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佐伊检查过,礼物还完好无损地待在自己包里。
扎克二十一岁生日时,佐伊本打算和他一起在午夜开瓶葡萄酒庆祝。她和扎克出生时,爸爸学校的数学老师给他们每个人准备了一瓶格兰奇酒做礼物,把这个当成送给婴儿的礼物还真是挺奇怪的。这几瓶酒本来应该放在有温控的地窖里,但佐伊一家人很少喝酒,所以一直放在亚麻色橱柜中浴巾的后面,只等他们二十一岁生日。网上说,这个特定年份的酒“酸度很特别,混合着干果和香料的香气,余味悠长,无可挑剔”。
扎克觉得酒瓶标签上的话很有意思:“余味悠长,无可挑剔”。
佐伊看着地平线上连绵起伏的青山,线条柔和。她想到了前男友,想到了男朋友极力说服自己一起和朋友们去巴厘岛冲浪的样子。前男友根本不相信佐伊,觉得她所说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我得和爸爸妈妈一起,”佐伊这样说,“别的时候去,一月绝对不行。”结果,前男友生气了;再之后,两个人突然就决定冷静一下;最后,两个人分了手。佐伊本来还以为那个人很爱自己呢。
佐伊把额头轻轻抵在玻璃窗上。难道他觉得自己想和父母待在一起吗?难道他以为自己不想去巴厘岛吗?
去年一月情况已经够糟糕了,她爸爸妈妈内心饱受煎熬。为了假装一切安好,他们憋得五脏六腑都快炸了。
“你好。你叫佐伊,对吧?我们之前见过。我是弗朗西斯。”
佐伊转过头,是那个有着金红色头发的女士。爸爸在楼梯那边和她搭话的时候,她还涂着大红色的口红。面前的弗朗西斯戴着一个老式的玳瑁大发夹,面色微红。
“你好。”佐伊说。
“我知道我们不该说话,但我觉得这件事是个意外的小插曲,不在玛莎神圣的静默的计划中。”
“底下怎么了?”
“挺尴尬的,”弗朗西斯坐在一张薰衣草色的沙发上,“啊,太好了,这是那种软软的沙发。”她拿了两个靠垫抵住背部,“哎哟,我的后背,哎呀,”弗朗西斯扭了扭身体,“没事,我还行,现在好多了。好了,说实话,你知道那个人吧,就是脾气暴躁、咳嗽声很大的那个?说真的,别离我太近。虽然我觉得我身上的细菌比那个人身上的强,但我还是不想传染你。总之,他的情绪有点儿激动,毕竟从他说的话判断,他偷偷带过来的大概是个小酒吧。说实话,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他们也从我包里拿走了点儿东西,我觉得自己应该支持那个坏脾气的人。这种事儿,你明白吧,是侵犯隐私。人们不能这么做,我们可是有人权的!”弗朗西斯在空中挥了下拳头。
佐伊坐在弗朗西斯对面的沙发上,看到她的动作,不禁笑了起来。
“我觉得不好意思是因为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带了违禁品进来,结果还给没收了。我知道这不是拍《幸存者》,但我不想和那个男人有什么瓜葛,因为他好像有点儿太……怎么说呢……所以我就说我也得来透透气。这大概是我最勇敢的时候。”
“我也带了违禁品。”佐伊说。
“真的?”弗朗西斯双眼放光,“他们发现了吗?”
“没有,就算他们翻了我的包也没发现。我把它包起来了,假装是给爸爸妈妈的礼物。”
“你简直是个天才。你带了什么?”
“一瓶红酒,”佐伊回答,“很贵的红酒。对了,还有一包瑞斯牌的花生酱谷物杯。简直爱到无法自拔。”
“不错,”弗朗西斯感叹道,“恭喜你啊,这个创意绝了。”
“多谢夸奖。”佐伊回答。
弗朗西斯拿起一只靠垫抱在胸前。“我完全能做到十天不碰红酒,就是……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有点儿逆反。”
“我根本不喜欢红酒。”佐伊说。
“这样啊,那你是想证明自己能暗度陈仓喽?”
“我带红酒来是为了庆祝我哥哥二十一岁生日。就这几天了。可他三年前去世了。”
如料想的一样,弗朗西斯的脸色暗下来。
“没事,”佐伊很快接着说,“我们感情没那么好。”
一般听她这么说完,大家都会松口气,但弗朗西斯的表情没变。
“替你难过。”弗朗西斯开口了。
“没事,我也说了,我们真的……不怎么合得来。”佐伊还是想澄清自己。别紧张!你已经解脱了。
佐伊记得,扎克葬礼之后的那天,自己的朋友卡拉说过:“还好你们感情不深。”卡拉跟自己的姐姐可是感情很好。
“你哥哥叫什么?”弗朗西斯像煞有介事地问。
“扎克。”佐伊回答。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音调有些奇怪,感觉很痛苦一样。佐伊觉得耳朵嗡嗡作响,马上要晕倒了一样。“我们一个叫佐伊,一个叫扎克,是双胞胎,首字母都是Z,故意的。”
“我觉得挺好听,”弗朗西斯说,“你们是双胞胎的话,也就是说,过几天也是你的生日。”
佐伊从大花瓶里拿出一枝薰衣草开始揪。“理论上说是的。但我不喜欢那天,已经把生日换成别的日子了。”
她已经正式地把自己的生日改成了三月十八日。这个时间更好一些,一年中比较凉爽的日子,风刮得也不大。三月十八日是奶奶玛丽亚的生日。奶奶说过,她生日那天从来没下过雨,这很可能是真的。大家都说自己要查查天气记录,看看奶奶说的是不是实话,但没人真的去查。
奶奶常说要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活到一百岁,可扎克去世一个月后,她伤心过度,也去世了。就连医生都说,心确实伤了。
“扎克离开的那天正好是我们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佐伊说,“本来还打算办一场以‘Z’为主题的聚会来着。而且我的名字是佐伊(1),当时觉得很有意思。”
“佐伊啊。”弗朗西斯身体前倾。佐伊知道弗朗西斯想伸手安慰下自己,但还是克制住了。
“所以我就改了生日,”佐伊继续讲,“因为对爸爸妈妈来说不太公平,他们前一天要祭奠哥哥,后一天就要给我庆祝生日。一月对他们俩来说很难熬。”
“确实是,”弗朗西斯的眼里满含同情,“我明白,对你来说也很难。所以你觉得……逃避比较好?”
“我们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疗养中心听起来不错,毕竟我们一家人都真的很不健康。”
“是吗?我看你就挺健康的呀。”
“好吧,首先,我特别爱吃糖。”佐伊说。
“糖是我们的新敌人,”弗朗西斯说,“开始会让人发胖,后来是碳水过多,但放下糖真的很难。”
“也不是,但糖真的不是好东西。”佐伊说。放下糖根本就不难!大家都知道糖对身体不好。“人们都研究过了,我得戒糖才行。”
“嗯。”弗朗西斯表示赞同。
“我巧克力吃得太多,喜欢健怡可乐,所以皮肤才很差。”佐伊指了指嘴边的暗疮,她控制不住自己,总想摸摸那个包。
“你的皮肤很棒!”弗朗西斯的手势很夸张,可能是为了尽量不去看佐伊脸上的痘痘。
佐伊叹了口气。诚实是一种美德。
“我的爸爸妈妈是运动狂人,但我爸爸喜欢吃垃圾食品,妈妈可以说是饮食失调。”她是经过了思考才说的。佐伊的妈妈肯定不想听到这场对话。“千万别跟我妈说我说过这个。她不是真的饮食失调,就是对待食物的态度异于常人。”
扎克去世之前,佐伊的妈妈就这样了。她无法忍受在食物方面的铺张,但这是个问题,因为她丈夫来自一个意大利大家庭。希瑟隐晦地说自己有胃灼热、胃**和其他“消化问题”。她从来不把食物当食物,对待吃的东西总有很大反应:不是挨饿就是饮食过量,要么就是疯狂地想要某种根本找不到的特殊食物。
“不说我了,你呢?”佐伊问弗朗西斯,她想转移焦点,毕竟已经向陌生人透露了太多关于自己和家人的事,“你为什么来?”
“呃,这么说吧:我觉得很累,后背难受,而且感冒总也好不了,所以我觉得要是能减几公斤,可能情况会好一些……就是中年人会遇到的那些问题吧。”
“你的孩子多大了?”佐伊问。
弗朗西斯笑了,“我没有孩子。”
“这样啊,”佐伊往后靠在沙发上,担心自己可能因歧视冒犯了别人,“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弗朗西斯说,“我自己选的不要孩子。我一直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妈妈。从始至终都是。我小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但你很有母性啊。佐伊心里想。
“我也没老公,”弗朗西斯继续说,“离了两次婚。没有男朋友。孤孤单单一个人。”
她说男朋友这几个字的时候可真可爱。
“我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佐伊说完,弗朗西斯就微笑起来,好像她的话很逗人一样。
“最近,我还以为自己和另一个人相爱了,可那个人骗了我,”弗朗西斯说,“是网上那种‘情感诈骗’。”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了双引号。
天啊,佐伊心想,你是有多蠢?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佐伊换了话题,因为她真真正正为眼前这个女人感到丢脸。
“写浪漫小说,”弗朗西斯回答,“或者说之前是写浪漫小说的,之后没准儿得换个工作。”
“浪漫小说。”佐伊重复了一遍。越问越糟糕。她想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上帝啊,求你了,别让一切染上色情的成分。
“你喜欢看?”弗朗西斯问。
“有时候看,”佐伊回答,心里想着再也不看浪漫小说了,“你是怎么成为浪漫小说家的?”
“这个嘛,我十五岁的时候读了《简·爱》,碰巧那是我人生中比较难过的时候——我父亲刚去世不久,当时的我很冲动,很伤心,而且非常敏感。后来,我读到了那句著名的话——你肯定听说过:读者们,我嫁给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对我有了很大影响。我坐在浴缸里,重复了一遍那句话:‘读者们,我嫁给了他’,之后就开始哭。那句话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读者们,我嫁给了——呜呜呜!”弗朗西斯一手按在额头,夸张地表现出自己还是小女孩时哭泣的样子。
佐伊大笑起来。
“你也读过《简·爱》吧?”弗朗西斯问。
“应该看过那部电影。”佐伊回答。
“这样啊,”弗朗西斯心里觉得有点儿同情,“总之,我知道‘读者们,我嫁给了他’这句台词已经过时了,现在的人们都会说:读者们,我离婚了,或者,读者们,我杀了他。但对我来说,对那时候的我来说,这句话……很重要。我还记得当时的感觉,这七个字竟然会对我有这么大的影响。我觉得,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对文字的力量感兴趣。我写第一部浪漫小说的时候,在很大程度上都有夏洛蒂·勃朗特的影子,不过我的书里可没有阁楼上的疯女人,主角是罗切斯特先生和罗伯·劳的结合体,很顽固。”
“罗伯·劳!”佐伊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我墙上还贴着他的海报,”弗朗西斯说,“我还能吻他的双唇,光滑,干燥,亚光的。”
佐伊咯咯笑得很开心。“我对贾斯廷·比伯也是这种感觉。”
“没准儿这里也有我写的书呢,”弗朗西斯说,“我的书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概率很大。”她浏览了书架上的书脊,带着一丝自豪微笑起来,“那儿就有。”
弗朗西斯站起来,挠了挠后背,走到一个书架前,蹲下拿出一本很厚的平装书,书页边缘已经发毛了。“你看。”她把书递给佐伊,咕哝着坐回沙发上。
“真赞啊。”佐伊看了看那本已经不像样的书。
是《纳撒尼尔之吻》,书的封面上是一个女孩,一头长长的金色卷发。至少看起来没有情爱的成分。
“不过,我刚写完的新书被退了,”弗朗西斯接着讲,“所以我可能得找份新工作。”
“这样啊,”佐伊说,“好遗憾啊。”
“是啊,”弗朗西斯耸了耸肩,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她将双手手掌向上摊开。佐伊猜到了弗朗西斯要说什么。佐伊的朋友艾琳觉得如果不先说开场白,就没法抱怨自己的生活。“我知道这跟你经历过的相比不算什么。”艾琳的表情严肃,眼睛睁大。这时,佐伊就会说:“艾琳,都三年了,你生活里要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啊!”之后,佐伊还会同情地点点头,可她心里实际想的是:没错,你的车要换三个新轮胎,这确实没什么可抱怨的。
“我该回楼下了,”佐伊说,“我爸妈要是找不到我肯定会抓狂,他们就差在我身上装个跟踪器了。”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我也该下去了。”她说是这么说,但并没有动。弗朗西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佐伊:“你真的觉得我们最后能‘改头换面’吗?”
“不太相信,”佐伊回答,“你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弗朗西斯说,“我觉得玛莎什么都干得出来,她都快吓死我了。”
佐伊笑起来。这时,“咣咣咣”的声音响起来,像锣声,也像警报,一声接着一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她们俩一下全站了起来,弗朗西斯抓住佐伊的胳膊。“我的天啊,这儿简直就是寄宿学校!你觉得我们俩是闯祸了吗?还是有火灾,我们都得撤离?”
“我觉得这声音的意思是静默时间重新开始。”
“没错,你说得对。好了,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先走,我年纪比较大,不那么怕她。”
“你最害怕了!”
“我知道,我确实害怕,我都怕死了!行了,我们赶紧走吧!静默室里见。”
“我会看你的书的。”两个人离开薰衣草房间往楼下走的时候,佐伊举起手里的书说。太不可思议了,她竟然会说这种话。佐伊对浪漫小说根本没兴趣,可那又怎样,她喜欢弗朗西斯。
“静默期间可不能读书。”
“我可是叛逆分子。”佐伊回答了一句。她把书藏进上衣,塞在骑行裤里。“我跟你是一拨的。”
她想接着弗朗西斯之前对《幸存者》的评价讲个笑话,可惜笑点不是那么强。然而,弗朗西斯还是停下脚步,回头带着灿烂的微笑说:“佐伊,很高兴能跟你一拨。”
突然之间,一切有昨日重现的感觉。
(1) 扎克(Zach)和佐伊(Zoe)的名字首字母都是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