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你现在在哪儿？”姚问。
姚坐在地上，紧挨着弗朗西斯的简易床。他摘下弗朗西斯的耳机，好让她听见自己说话。
“我在故事里，姚，”弗朗西斯回答，她戴着眼罩，所以姚看不到她的眼睛，但她的脸上充满生气，“我在写小说，我自己在小说里。非常好的故事。我觉得有一种神奇的现实主义氛围，我之前从来没体会过。很喜欢！一切都不需要有什么道理。”
“好吧，”姚说，“故事里还有谁？”
“我的朋友吉莉恩。她死了。睡着的时候离开的，才四十九岁。成人猝死综合征。我还以为只有孩子才会这样呢。我之前根本不相信这种事儿真的存在。”
“吉莉恩跟你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我跟她说那篇评论了。”
“弗朗西斯，放下那篇评论吧！”
虽然很不专业，但姚没克制住自己的崩溃。弗朗西斯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那篇评论。难道作家不是应该已经习惯这些负面评论了吗？还是说这就是职业风险之一？
尽力假设自己是急救人员。假设你到了一个地方，想救一个人的妻子，可那个神经病丈夫却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救不了那位妻子，因为她已经死了。弗朗西斯，想想这种事行吗？
弗朗西斯摘下面罩，看着姚。她的头发支棱着，很搞笑，跟刚睡醒起床一样。
“我要海鲜扁面条。谢谢。”她很快合上想象中的菜单，戴好眼罩，哼起了《奇异恩典》。
姚帮弗朗西斯检查了脉搏，记忆回到很久之前：大学聚会后，他在某个人的房间里，照顾一个醉酒女孩。姚听着那个女孩断断续续地说话，含混不清，好几个小时没停。他的任务就是确保女孩不会被自己的呕吐物噎住。后来，姚终于睡着了，清晨醒来时，他的脸跟那个女孩的脸凑得很近，也就几英寸的距离。女孩半难闻半甜美的呼吸钻进姚的鼻孔。“出去。”女孩说。
“我没碰你，”姚说，“什么都没发生。”
“给我滚。”女孩是这种反应。
姚觉得自己占了她的便宜，强奸了一个神志不清的女孩。就算他从来没想过做这种事，就算他只想当个医护人员，在当时也无关紧要：因为那一刻，他代表的是所有男性，得为其他男性犯下的过失背锅。
引导弗朗西斯进行迷幻治疗和照顾喝醉的女孩完全不同。可是……感觉就是在照顾一个喝醉的女孩。
“我好久没跟人滚床单了。”弗朗西斯说。她的嘴角堆着白色的泡沫。
姚看着玛莎。玛莎和本还有杰茜卡坐在一起，他们三个映在墙上的影子很大。夫妻俩说话时，玛莎总在点头。看来他们那边的治疗不错。德莉拉在跟拉尔斯交谈。拉尔斯坐在简易**，心平气和地跟德莉拉聊天，仿佛是来参加聚会的客人。
所有病人都挺好的。他有急救车待命。他们的状况都在监控之中。没什么可担心的，但还是很奇怪，因为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感官都在大喊一个字：跑。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