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茜卡和佐伊面对面盘腿坐在瑜伽垫上，像是要做普拉提。
要是现在能上普拉提课，让杰茜卡怎么样都可以。哪怕是她中奖之前那种便宜的，哪怕是在漏风的公共大厅，哪怕来上课的都是当地的家庭主妇。
“你怎么看？我也不知道，这很严肃吗？”佐伊的眼睛看向父母，之后转回来。杰茜卡注意到，佐伊天生眉毛就很好看。
“这个，没错，我觉得是，”杰茜卡回答，“我觉得玛莎，有点儿不择手段那种。她好像很不稳定。”杰茜卡试着平稳呼吸。恐惧感越来越强烈，她的胃有些难受，有点儿恶心，跟刚从游乐园坐完过山车一样。
“她不会真的处死谁，这一点是肯定的。”佐伊大大地微笑起来，仿佛全力表达自己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会。”杰茜卡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会做什么？毕竟玛莎在没有征得大家同意的前提下已经给他们下了药，谁知道她对姚和德莉拉做过什么。“只是个练习，仅此而已，让我们思考罢了。真的只是个愚蠢的练习。”
“我害怕我妈妈激怒玛莎。她并没有太认真。”佐伊往希瑟那边看了一眼。
“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为她辩护的，”杰茜卡说，“你妈妈是个接生护士，她能帮助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还有，我之前是辩论队的。首席。”杰茜卡很认真。她的学校报告上，“认真”这两个字的评语是常客。
“我也会好好为你辩护！”佐伊坐直身体，带着好学生的气质，“所以，我想，首先我显然应该提到的是你怀孕了，对吧？孕妇总不能被处死。这是违反法律或者什么规定的吧？”
“没错。”杰茜卡有些疑虑，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怀孕这件事还没确定吗？还是这种辩护听起来像在钻空子？她值得活下去就是因为肚子里无辜的孩子值得活下去？
如果她没有怀孕，那她为什么应该活着？就因为她真的想活着？因为父母爱她？因为她知道姐姐也爱她，就算两个人目前比较疏远？因为Instagram上的粉丝常说她“让他们一整天都心情好”？因为她上一个财政年度的慈善捐款比之前一整年的收入还高？
“中奖之后，我们真的没想，你懂的，那么自私，”杰茜卡告诉佐伊，“分享，捐款。”杰茜卡用手捋了捋头发，更小声了一些，“但我们没有全都捐了。”
“谁都不会那样啊，”佐伊说，“是你们自己的奖金。”
“这就是我怀念之前生活的原因之一，”杰茜卡承认，“有钱之前，根本不用想自己是不是‘好’人，因为我们没时间做好人。我们得忙着缴费，忙着生存，赚取生计。感觉反而更轻松。”杰茜卡畏缩了一下，“感觉我是在抱怨，但我跟你保证我不是。”
“我听说过，中奖的人会大肆挥霍，结果爱情或婚姻失败，他们挥霍完之后，最后还是会一无所有。”佐伊说。
“我知道！”杰茜卡说，“我们刚中奖的时候，我研究了好多其他中奖的人的事情。所以我也多少知道这个陷阱。”
“我觉得你适应得不错。”佐伊表示欣赏。
“谢谢。”杰茜卡感激地说。因为有的时候，她很希望别人能夸她很好地利用了奖金。
杰茜卡很努力了，想做个表现良好的中奖者。投资得当，适当分享，获得税务建议，参加光鲜亮丽的慈善晚宴，看着超级优雅的人们小口品尝着法国香槟，顺便为拍卖会上让人不懂的东西付出让人咋舌的价钱：“女士们先生们，这是善事！”她想到本理了理自己的领结，小声说了一句：“这他妈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她应该多参加些慈善晚会吗？还是少一些？还是干脆都不参加了？直接送张支票过去？她要怎么样才能成为更好的人？更值得活下去？
如果一切发生在中奖之前，佐伊会怎么辩护？杰茜卡值得活下去是因为她的工作无聊得要死但她一直很认真？她从来没有坐过公务舱？更别说头等舱了。所以那到底算是什么样的生活？
现在，钱就是衡量她的标准。杰茜卡甚至都不知道中奖之前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本除了决定自己想买什么车，别的基本什么都不管，”她告诉杰茜卡，“本不想改变什么……可这就是不可能。”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不得不说，还不错。
要是自己不是这样，佐伊能更好地为她辩护吗？如果她没有花钱整形的话。
“你怎么想的？为什么总想朝卡戴珊那个方向发展？多可怕。”杰茜卡的妈妈有一次这么问。
因为杰茜卡觉得可怕的卡戴珊美极了。她有权利这么想。中奖之前，本总是对豪车垂涎三尺，杰茜卡则为模特的图片和现实明星着迷，可能图片都是修过的，但她不在乎。本有了车，杰茜卡有了身材。凭什么说自己的身材比本的新车肤浅？
“对不起。”她看着佐伊，想起来这个女孩的哥哥自杀了。佐伊之前可能真的没见过像杰茜卡这么肤浅的人。“这些对我的案子基本上没什么帮助，对吧？为什么这个女孩应该活着？因为她中奖之后已经很努力了。”
佐伊没有微笑，而是很严肃地看着杰茜卡。“别担心，我会好好利用这一点。”
她抬头看了看电视屏幕，玛莎的脸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你觉得之后会怎么样？这个愚蠢的游戏结束之后。”
“不知道，”杰茜卡诚实地回答，“感觉什么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