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从薰衣草室里拿了个抱枕。把姚的头从办公桌上抬起来,给他往头底下垫好靠枕的全过程,姚什么动静都没有。他的眼皮一直在抖动,没有完全闭上,能看到眼白。
玛莎想起来之前给孩子裹睡毯的情景。感觉虽然这件事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那段记忆好像属于别人一样。记忆中没有触感,没有味道,没有色彩,跟整栋建筑监控录像中的场景一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玛莎愿意,她可以给这段记忆加上色彩和纹理。
毯子是黄色的。味道就是“永远快乐”牌婴儿沐浴露的味道。声音就是《勃拉姆斯摇篮曲》吧,还有个吊起来的小玩具,慢慢转圈。指尖触碰到的皮肤柔嫩温润。
但玛莎现在选择不去回忆那些。
她关上监视器,看不到客人们的脸,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玛莎需要跟他们先保持一点距离。他们的声音就跟指尖蹭过黑板时的一样。
她用在姚身上的镇静剂一开始是他们为客人们准备的,以免昨天谁听到思慕雪的真相后反应过激,变得太暴力或太激动,给自己和他人带来危险。玛莎知道姚会安静地睡几个小时,之后就没事了。是姚本人教给玛莎和德莉拉如何在紧急情况下注射的。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但玛莎心里很清楚一点,姚对整个计划失去了信心,这是极大的负担。他最好现在先不要出现在策略决策过程中。玛莎得快速行动,她采用的就是之前淘汰表现不佳的员工的方法,哪怕是裁掉整个部门也在所不惜。她迅速做决定的能力和面对变化执行决定的能力曾经是她工作生涯中的优势之一。敏捷。就是这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是比喻意义上的还是字面意思上的,玛莎确实都很敏捷。
可姚睡着之后,玛莎却觉得很孤独。这太奇怪了。她想念姚,也想念德莉拉。没有了姚或者德莉拉,就没有人听她指导,就没有人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就没有人听她解释。真奇怪。玛莎一生中的大部分时光都是自己度过。当时重修静栖馆的时候,制订修改个人发展计划达到她难以置信的身体和心灵变化的时候,她自己连续好几个月都没见过其他人。但是,她现在的生活有了变化。她很少独自一人。静栖馆里总会有别人:员工、客人。对人的依赖是一种弱点。玛莎得想个办法。她还在自我塑造的过程中。
没有什么能够永恒不变。
她让客人们进行的练习是假设性练习,但他们感受到的恐惧必须真实。玛莎还没有看到足够的恐惧。她已经见识到的都是冷嘲热讽和质疑。这些人不懂得尊重,不懂得感恩。说实话,蠢笨至极。
药物很贵。为了买药,玛莎的利润都减少了。为了客人们,玛莎选择少赚些钱。亲爱的姚一直努力工作,保证每一位客人摄入的剂量准确无误。为了做好这件事,他们经常熬到深夜!
新的项目本应该是玛莎的职业转折点。她已经准备好朝更大的世界进发了。她想念之前在公司时万众瞩目的感觉:商业杂志上的照片,主旨演讲的邀请函,等等。玛莎想发表文章,想在各大会议和重要场合发表演讲。她已经散布了消息,说可能要写一本书。对此,大众的反响很是积极。有位出版商写道:个人转型是人们长期关注的话题。有进展随时联系。
玛莎喜欢想象前同事们看到她轮回再生之后的样子。他们开始可能一时认不出是她,但之后就会觉得敬畏和嫉妒。她逃脱了古已有之的命运,取得了巨大成就。杂志封面照和电视访谈接踵而至。她打算雇一位公关人员。玛莎显然会在书最后的致谢部分提到姚,甚至她本人忙着巡回演讲的时候,还打算让姚在静栖馆担任更重要的职位。
玛莎光明灿烂的未来就在前方,可这些不知感恩的笨蛋却成了绊脚石。玛莎本来期望的是成功的消息传出去后,静栖馆的预订单得排到明年,价格会随着需求水涨船高。人们得到的是无与伦比的体验,付出的仅仅只是一小笔资金,可他们还是除了抱怨就是抱怨。
他们觉得自己饿了!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饥饿吗?他们之前有过为了买生活必需品而至少排队五分钟的经历吗?
玛莎看着空白的电脑显示器,想再打开,但又不想马上看到那些人的脸。真是太让人生气了。那个希瑟·马尔科尼简直是无法无天。玛莎不喜欢她。
要是他们中有谁足够聪明,那可能大家已经都离开了房间,走在去报警的路上,抱怨自己受到了恶劣的对待。可真实的情况是,他们得到的都是充满关怀的滋养。
玛莎从最上层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把钥匙,打开桌子下面的柜子。
有那么一会儿,玛莎只是坐着,看着里面的东西。嘴里的唾液越来越多。她直接伸手过去抓了一袋立体脆和一瓶莎莎酱。那包立体脆很大,袋子很光滑,挺脆的。
她还记得那个女人,一整天工作了十六个小时后很晚才到家。她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打开电视,毫无目的地吃着立体脆配莎莎酱。这就是玛莎之前的晚餐。她之前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身体什么都不是。只不过衣服的尺码越来越大而已。玛莎在乎的就是工作。她抽烟,也不做任何运动。和医生说的一样,得心脏病或中风的概率很高。
玛莎打开那包零食,深吸一口气,人造芝士和盐的味道冲出来。立体脆让她望而生津。她心里涌起一股自我厌恶感。一年了,她上次沉溺于这种堕落的、让人讨厌的行为,已经是一年之前了。她现在的这种感觉完全是拜那帮不知感恩的客人所赐。
玛莎上次吃立体脆也是客人的错。那个人在猫途鹰网站上写了篇评论,给静栖馆打了一星,还谎话连篇。他说静栖馆有臭虫,贴了张自己被咬了的照片。根本没有臭虫。都是客人编的,因为玛莎前一天跟他说他得心脏病或中风的概率很大,除非他回家之后还能坚持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玛莎知道是因为她认出了那个客人曾经的样子。然而,玛莎用了“肥胖”这个词,应该是冒犯了那个人。他之前就是肥胖。有什么奇怪的?不然他来静栖馆干什么?
玛莎拿起第一片立体脆放在舌头上,由此而来的化学反应让她不禁全身颤抖。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会摄入多少卡路里,也知道自己要做多少运动才能完全消耗掉这些热量。(或者,她也可以催吐。)
玛莎嚼着立体脆,一手用力打开那瓶莎莎酱。曾经的她柔弱无力,胳膊没力气,要打开这瓶酱可难死了。坐在电视机前那个可悲的胖女人曾经为了打开罐子,会一边骂人,一边用勺子敲罐子边,想让它松一点。
再之前的生活中,有个男人是开罐工具。玛莎只需要大声把丈夫叫过来就行,感觉丈夫就是仆人一样。之后,丈夫会给她打开罐子,微笑着抚摸她。丈夫喜欢肢体接触。很多很多年里,每一天,丈夫都会抚摸她。
但那已经是前尘往事了。她上一次被爱抚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
脑子里闪过今天晚上姚的手触碰自己的手的感觉,玛莎又拿了一片立体脆,盛了一勺红晃晃的莎莎酱。
姚发出了小孩子一样的声音。他双颊发红,像是个在发烧的小孩。
玛莎把手背搭在姚的额头停了一会儿。他的额头确实很烫。
玛莎不停地把立体脆塞进嘴里,越吃越快,淡黄色的残渣掉在桌子上和衣服上,到处都是。她允许记忆的闸门打开,回到之前那种生活的最后一天。
那是个周日。前夫作为“悠闲的”澳大利亚人出门了。澳大利亚人喜欢说自己很“悠闲”,觉得这是件好事。前夫收到邀请,和同事们一起玩游戏去了,用彩弹互相扔对方。这种活动“很有趣”,让人“开怀大笑”。
没错,听起来是很悠闲:到处乱跑,朝别人扔彩弹。其他人的妻子们也都去了,但玛莎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她和那些女人完全不一样。那些人穿衣打扮毫无品味,让玛莎觉得压抑,会让她想家。玛莎是那种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的母亲。她得工作。她比公司里所有男性都要聪明百倍,但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认可,她得比别人更努力百倍。
玛莎太高了,个子高,也清高。有的时候,同事假装理解不了她;有的时候,玛莎看得出来,即使自己的英语说得很好,但别人是真的不理解。玛莎不懂他们的幽默——她从来没有抓住梗马上笑过——别人也不懂她的笑点。玛莎开玩笑的时候,通常都是很有趣、很老练、很需要智商的笑话,但别人只是盯着她看,满脸迷茫,眼神空洞。
在家乡的时候,玛莎有很多朋友,可在这里,玛莎体会的是一种特殊的羞涩。这种感觉让她生气,让她不满。玛莎永远一板一眼的,因为她无法忍受被人嘲笑,在这里,她误解别人或被人误解的情况经常发生。玛莎的丈夫并不在意这种情况,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丈夫会一头参与到社交活动中,甚至还没来得及了解规则。但每个人都喜欢丈夫。玛莎为此感到骄傲,尽管也有一些嫉妒。
有一次,玛莎和丈夫受邀到玛莎老板家。玛莎以为是晚宴,所以穿得非常漂亮,非常性感,踩着高跟鞋,穿着长裙。但除了玛莎之外,所有单身女性都是穿着牛仔裤。
邀请函上写着“请自己带肉”。玛莎自信地告诉丈夫:“不,不是,就是玩笑话!澳大利亚人的玩笑!虽然不怎么好笑,但几乎可以肯定是个玩笑。”两个人不可能犯这种让人尴尬的错误,不可能认真对待这几个字。
但其实那不是玩笑。每个穿着牛仔裤的女士都拎着塑料购物袋,袋子里装着一包包还没有烹饪的肉。就两人份。两份牛排。四根香肠。玛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丈夫的反应倒很快。他一下把手拍在额头上。“天啊,我们把肉忘在家里了!”他这么告诉主人。
“没关系,”主人说,“我们准备了不少。”
真是大方啊,还能给自己邀请的客人分些多余的肉。
两个人走进前门的那一刻,发现男士和女士都分成两组,好像彼此不得交流。男士们站在烧烤炉旁烤肉,好几个小时都不动地方。食物一点儿都不好吃。没有椅子。大家坐在哪儿的都有。三个女士就直接坐在了挡土墙上。
那天之后,玛莎决定再也不费心努力融入悉尼的社交圈了。有什么意义?她还有个十一个月大的孩子,有需要投入时间的工作,还有丈夫。她的生活忙碌而充实,而且她觉得非常幸福,比之前生活中的任何一刻都幸福。有个这样的孩子简直让人每天都心怀感恩,毕竟无论从样貌还是智力方面看,玛莎的孩子都显然优于其他孩子。这是客观事实。她丈夫也这么认为。每每有人看玛莎的孩子,玛莎都禁不住要替其他妈妈们难过。她的孩子很有气质,安安稳稳坐在婴儿车里,美丽的头发沐浴在阳光下(很多孩子都像老年人一样秃顶)。孩子的小脸左右扭动,用绿色的大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世界。玛莎的宝贝经常能发现有意思的事情(遗传他的父亲),每每如此,他就会轻声笑起来,发自“肚子”的笑,笑声让人惊讶,引得远处其他听到这种笑声的人也会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那一刻,玛莎就会朝周围的人会心一笑,是真正的笑容,不是礼貌性的。她一点儿都不孤单。她是个悉尼人,是个带着孩子来散步的母亲。
那个周日,孩子醒来的时候,玛莎差不多刚完成手里的工作。孩子醒了,不哭了,反而发出银铃般的声音,好像在跟自己的声音做游戏。他的声音上上下下,起伏波动。他的五音不全,但很开心,他爸爸一边唱歌,一边在炉子旁边搅拌着锅里的东西。
有一次,孩子大声喊道“妈——妈!妈——妈!”他可真是太聪明了。那个年龄段的其他孩子根本连一个词都说不出来呢。
“宝贝,我来了!”玛莎大声喊。她只需要五分钟就能结束工作了。
孩子安静下来。玛莎完成了手里的工作。还不到五分钟。或许就四分钟。
“小兔子,你是不是等不及啦?”玛莎打开孩子的卧室门,还以为孩子又睡着了。
但其实,孩子已经死了。
他玩儿百叶窗的白色绳子来着,结果勒死了自己。这种事故并非罕见,可这是玛莎之后才了解到的。其他女士也看到了玛莎那天看到的一切。她们颤抖着双手,把绕在宝贝身上的绳子解开。
现在,窗帘绳上已经有了警示标志。玛莎走进一个房间,离窗帘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标签。
她丈夫说那是一场意外,所以他站在医院里,穿着活动中沾满彩弹油漆的外套,嘴里说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玛莎记得他下巴上有蓝色圆点,像极了蓝色雨滴。
玛莎还想到另一个奇怪的时刻,她看着周围的陌生人,突然也希望自己的母亲在身边。妈妈从来都不喜欢玛莎,更别说会爱玛莎了,就算妈妈在也不会带来任何安慰。可是,就在悲伤袭来的那一刻,玛莎渴望母亲的出现。
玛莎拒绝丈夫的原谅。儿子喊她,但她没有马上过去。这绝对是不可接受的。
她让丈夫离开,坚持让丈夫再开始一段人生。丈夫最终这么做了,尽管花费的时间比玛莎想象得更久。丈夫终于离开的那一刻,对玛莎来说是一种解脱,她再也不用看到那张脸,那张跟儿子英俊的脸很像的脸,她再也不用承受这种痛苦了。
虽然玛莎拒绝打开丈夫发来的邮件,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但几年前还是意外在餐厅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还和前夫是好朋友,出事那天,他也在彩弹活动的现场。从他那里,玛莎得知前夫非常健康,非常幸福,已经跟一个澳大利亚女孩结了婚,有了三个儿子。
玛莎希望前夫做饭的时候还会唱歌,可能他还是这样吧。做研究的时候,玛莎看到了“享乐适应症”理论。这个理论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人们的幸福水平都会回到之前那样,无论之前幸福水平是高是低。她的前夫之前就是个简单、幸福的男人,但玛莎是个复杂、不幸福的女人。
到这一年的八月,玛莎的儿子本来应该已经二十八岁了。要是还活着,可能会遇到恋爱的难题。母子可能会争执,如同玛莎之前和自己的妈妈争执一样。但无论如何,他都会是玛莎唱着歌、轻声笑的宝贝,是英俊的年轻人,戴着棒球帽,从彩色的湖中朝玛莎走来。
玛莎永远不能跟儿子待在一起。
立体脆的袋子空了,玛莎看了看空袋子。指尖已经染上了淡黄色,跟爸爸的手指被尼古丁染的颜色差不多。她舔了舔手指,打开监视器,继续观察客人们。
玛莎看到大家都醒了,分成几个小组坐在一起聊天,完全是澳大利亚人悠闲的模样。他们太放松了。那本来应该是灵魂的黑暗之夜。他们还觉得是来烧烤的。这些人根本不相信自己是真的要面对死刑。
监视器的屏幕闪了一下,跟活过来了一样。是出故障了吗?玛莎碰了碰屏幕,但屏幕只是像快死了的鱼一样来回跳动。
她有点儿感到困惑,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摄入了七十五毫克的致幻剂,用来提高决策能力和心智清明的感觉。这只是幻觉。玛莎需要放松,需要让大脑找到所有正确的联系。
玛莎环视了整个房间,发现办公室角落有个真空吸尘器安静地待着。吸尘器没有跳动。看起来非常真实。玛莎之间没注意过它。肯定是清洁工忘拿走了。在这里工作的清洁工都不错。她只会雇佣最适合的人。做生意就是这样,在各个层面都保证高质量水平非常重要。
这个真空吸尘器看着有些眼熟。
“哎呀!”玛莎看到爸爸拿起真空吸尘器,动作笨拙,两只手都用上了。真是麻烦。他拿着吸尘器往门口走。
“不,不,不!”玛莎尖叫起来。“爸爸!放下它!别走!”
爸爸转过头,悲伤地看着玛莎,微笑起来。他走了,没有人会像爸爸那样爱玛莎。
那不是真的。玛莎知道。要分清真实和不真实的其实很容易。玛莎的头脑很清晰,至少足够分清现实与虚幻。
她闭上双眼。
孩子叫她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不。不是真的。
玛莎睁开双眼,看到儿子在办公室地板上爬着走,嘟囔着他自己才懂的东西。
玛莎马上闭上眼。不。不是真的。
她再次睁眼。一根烟或许能让她平静下来。
她再次打开自己的秘密小柜子,拿出一包没开封的香烟和一个打火机。香烟盒的形状让她着了迷,四角对齐的角度真是赏心悦目。
玛莎打开香烟盒,拿出一支烟,用两根手指夹住,来回滚动。打火机是橙色的,深邃而美丽,让玛莎惊讶。
玛莎的大拇指蹭过粗糙的砂轮,金色的火焰立时冒出来,很是顺从。
玛莎看着火灭掉,然后再点着。
打火机就是个小工厂,可以按照需要生产完美的火焰。高效的商品和服务生产中,总蕴藏着美感。
一个清晰的想法出现在脑海:玛莎应该完全放下健康行业,回到公司的生活中。管它什么转折点呢。她就直接扎进去。不过就是重新激活领英账户而已。很快,就会有猎头找上门,工作邀请也会如雪花般飞来。
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孩坐在书桌对面。地板上滴答着彩虹色的水滴。
“你觉得怎么样?”玛莎问,“我那样做行吗?”
男孩没说话,但玛莎看得出来,男孩觉得这个主意很棒。
再也不伺候把一切当成理所当然的客人们了,这些不知感恩的人。她要再次开始如指挥乐队一样,同时掌控公司多个部门的生活:会计、薪酬、销售和市场——一切都回到她身边,她的名字写在书面报告的最前面归档,光荣,一切无懈可击。玛莎每天都会服用微量药物,优化自己的表现。理想的情况下,员工也应该这么做,不过可能人力资源部的员工会有些异议。
她已经多次开启了新生活:移民、儿子去世、心脏骤停。她完全可以再来一次。
卖掉这套房产,在城里买栋公寓。
或者……
玛莎盯着闪烁的小火苗。答案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