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我会帮你的,”本走到拿破仑身边,拿破仑正沿着酒窖前前后后地走,“我的意思是,我会为你辩护。”
本觉得应该叫他马尔科尼先生或先生。这个人有老师的气质,而且是那种老师:你已经毕业了,可在商店偶遇他,即便觉得他年老了些,却还是想要让他为自己骄傲。本想象不出来拿破仑变老变矮的样子。
“本,谢谢。”拿破仑说,好像本有得选一样。
“那好,”本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他一辈子都没觉得这么饿过,“我猜你应该得到缓刑的原因很简单。你有妻子,有孩子,而且,我还想说这个——您的妻子和女儿已经失去了很多,对吧?她们不能再失去你了。”
“你想说也可以说。”拿破仑悲伤地微笑了一下,“这是事实。”
“还有,你是老师,”本说,“孩子们都靠你了。”
“没错,确实是这样。”拿破仑用指关节在砖石上敲了敲。他们来到这儿之后,本看他这样做了不下一百次,好像能找到一块松动的砖,他们就能出去了。本知道这个方案没戏。除了从大门出去,根本没有别的方法。
“我还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说吗?”本问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在皮特的婚礼上说祝酒词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会晕过去,可他现在要做的事竟然是捍卫这个人的生命?
拿破仑转过身,目光从墙面转移到本的身上。“伙计,我觉得你说什么并不重要。反正我也不会太在意。”拿破仑拍了拍本的肩膀,“现在需要我们认真对待的就是玛莎,不是练习本身。”
“你这个辩护律师真的没什么脑子,”本承认,“我比较走运。给我辩护的是拉尔斯,他有出庭经验。”
拉尔斯和本“面谈”的时候,拉尔斯只问了两三个问题就问“你听听这么说怎么样?”接着,拉尔斯就开始了长篇大论,跟在电视里看到的一样:全都是一套一套的,本作为一个年轻人道德品质优良,即将为人之父,对婚姻忠诚,愿意为妻子、家庭、社区做贡献,等等。一切脱口而出,根本没有“嗯嗯啊啊”过。
“你觉得这样行吗?”拉尔斯最后问。
“当然。”本已经震惊了。
之后,拉尔斯就去了洗手间,整理自己的头发,为“仪表”做准备。
“我特别害怕在大家面前讲话,我都呼吸困难。”本告诉拿破仑。
“你知道吗?害怕和兴奋之间的区别就在于呼气。”拿破仑说,“你害怕的时候,先深吸一口气,之后呼气。就像这样。啊啊啊啊啊啊。”拿破仑伸手按在胸口,展示怎么慢慢长舒一口气,“就跟看烟花的时候人们会发出的声音一样。啊啊啊啊啊啊。”
本跟着学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没错,就这样,”拿破仑说,“我跟你说——我先辩护。我是为托尼辩护,玛莎听到他的足球生涯之后就会觉得特别无聊。我打算把他踢过的每一次比赛都说一遍。玛莎这样就明白了。”墙上有块砖头刻着字,他在这块砖头附近的横梁上停下来。“你看见这个了吗?”
“罪犯的涂鸦?”刚来静栖馆的时候,德莉拉带着大家看过。本和杰茜卡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
拿破仑咧嘴笑了。“有意思吧?我们来之前我看了看关于这个地方的历史。其实那两个兄弟最后逃出去了,还成了受人尊敬、受人欢迎的石匠。要是他们回了英国可不会有这么大的成就。他们在这边的子孙后代数不胜数。我猜,他们被判来澳大利亚的时候肯定觉得崩溃了,可能觉得是世界末日。可这却成了他们的机会。祸兮,福之所倚。我觉得确实是这样……”有那么一会儿,拿破仑看上去特别忧伤,“有意思。”
本不知道自己忽然有想哭的冲动。肯定是饿的。他想起来,他出去之后要去看看爸爸。就算爸爸放弃了露西,也不代表本应该放弃他。
本伸出手指摸了摸砖上刻的字。脑子里回放的都是别人说的话,他和杰茜卡中了奖,简直就是运气爆棚。可实际上,有时候,感觉并非如此。
他往杰茜卡那边看过去。他真的要当爸爸了吗?他自己还不明白该怎么生活,又怎么能指导孩子呢?
“伙计,别忘了缓缓呼气,”拿破仑说,“把害怕的感觉一起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