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瑜伽冥想室上楼，所有男士都坚持走在女士前面，随时准备杀掉恶龙，或送来思慕雪的健康顾问。卡梅尔对这种彬彬有礼的善行表示赞赏，也窃喜自己不是男人。不过，他们的骑士精神似乎并没有必要，整座静栖馆寂静无声，空无一人。
卡梅尔真不敢相信外面其实并没有着火。她脑海中的影像那么真实。她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孩子们了。
“直接打开是不可能的。”大家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希瑟说。拿破仑握住门把手，坚持让大家靠后，再往后一点儿，再退后一些……
门开了，就好像之前从没有被锁住。大家看到门外正前方有个铁质垃圾桶。
拿破仑给大家看了看垃圾桶里的东西。最底下是烧剩下的报纸，上面是一堆可怜的矿泉水瓶。另外还有些木头，有炽热的红色余烬。所有这些，就是每个人心中想象出的地狱。
他们成群结队地走进空空如也的餐厅，看到共享静默餐点的长桌。灰蒙蒙的晨光照进房间，喜鹊声音婉转，笑翠鸟声音清丽。清晨的合唱从未如此抒情温暖。生活平常到不同寻常。
“我们应该打电话，”希瑟说，“报警。”
“我们得先离开，”本说，“找到车，然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谁都没动。
卡梅尔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胳膊肘顶在桌子上。她再次感受到那种突然放松带来的震惊，和刚生完孩子那一刻一样。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慌乱，全部发泄出来，消失不见。
“你们觉得静栖馆里还有人吗？”
“别说话，有人过来了。”拉尔斯说。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早上好！”是姚。他端来了一大盘热带水果。他看起来很疲惫，但非常健康，“请坐吧。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早餐！”他将大盘子放在桌子上。
真行啊，卡梅尔心里想，他还想假装一切正常。
佐伊的泪水不住地掉下来。“我们还以为你死了！”
姚虚弱地笑了笑。“死了？怎么会觉得我死了？”
“哥们，你看着真的完全不省人事。”托尼说。
“我们进行了一个‘死亡队列’的游戏。”弗朗西斯坐在门边的扶手椅上告诉姚。她的样子跟卡梅尔的哪个女儿过来告状一样。“特别可怕……”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姚拿起掉到盘子外的紫色葡萄。他皱着眉头。
卡梅尔接着弗朗西斯的话茬。“我们得假装是律师。”她记得自己对玛莎说出那些毫无意义的话，记得自己当时的兴奋。很可怕，但也很美妙，就像在游乐场坐过山车，上下颠倒，一圈又一圈，“我们得为自己辩护，说明为什么应该被判缓刑。我辩护的对象是……佐伊。”
卡梅尔一边说，一边觉得这听上去就很滑稽。显然，一切都是个游戏。为什么他们都那么认真？如果跟警察说了，警察肯定会笑死。
“而且她根本没让我们完成这个活动。”这是杰茜卡在抱怨。
“没错，我非常期待自己的表现。”弗朗西斯说。
“你不期待。”希瑟开口了。
卡梅尔从水果盘里拿了一粒葡萄，虽然她并没有觉得特别饿。她肯定是饿过劲儿了。她一口咬了一半葡萄。天啊，卡梅尔心想，葡萄汁在嘴里四散的感觉真好。她带着感激耸了耸肩。感觉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对这种最微不足道的感受做出了反应。她觉得自己得到了启示，既无与伦比的复杂，但也简单到让人惊讶：食物如此珍贵。食物不是我们的敌人。食物给了她生命。
“我知道昨晚的活动可能有些……不一样，”姚说，他的嗓音有些嘶哑，但不得不让人佩服，就算是泰坦尼克号沉入水中，他还是能继续拉小提琴的人，“但一切都是为了你们的成长设计的。”
“姚，别胡说八道了，”拉尔斯说，“你知道一切都完了，对吧。我们昨晚经历过的，不可能再让其他人经历一次。”
“伙计，我们得让你们关门大吉。”托尼说。
“你的老板得直接去精神病院。”希瑟接着说。
“我不会去什么精神病院。”是玛莎的声音。
卡梅尔心跳漏了一拍。
玛莎出现在餐厅门口，穿着希拉里·克林顿风格的红色长裤套装，至少过时十年了，而且至少大了三个尺码。“我要回去工作了。”
“她还没清醒过来呢。”本说。
“玛莎，”姚都绝望了，“我以为你在休息。”
“你们看着都不错！”玛莎打量着每个人，“更瘦了。更健康了。一定对现在的结果很满意吧？”
希瑟发出嘲笑的声音：“玛莎，我们特别兴奋，对结果特别兴奋。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玛莎鼻孔放大。“你别老讽刺！你是在跟我报告。我有权——”
“别做梦了，”希瑟说，“你是我的老板是吧？我们都为你打工？我们都得做幻灯片，不然怎么样……你处死我们？”她模仿了玛莎的口气。
“亲爱的，这样没用。”拿破仑说。
“希瑟，我了解你，”玛莎不慌不忙地说，“我昨天晚上一直在。你的秘密我全听见了。你跟我说了所有的事。你跟我说我给你女儿下药，我是个坏人，就算我这么做是为了帮助你们大家。好吧，那你现在告诉我：你让你儿子吃的是什么药？”
玛莎拳头紧攥。她右手握着东西，但卡梅尔看不到是什么。
“你算是什么妈妈？”玛莎问希瑟。
太奇怪了，两个女人之间的强大的仇恨与敌意。卡梅尔有些不懂。
“够了。”拿破仑站了出来。
姚穿过房间朝玛莎走来，希瑟则对玛莎的话回以嘲讽的笑声。她回答说：“就是比你强的那种。”
玛莎如动物一般怒吼起来。她朝希瑟冲过去，手里的银色匕首举得很高，想一下扎进她的脖子。
拿破仑冲到妻子面前，姚冲到玛莎面前，可就在这时，弗朗西斯站起身，从餐具柜上抓起烛台，猛地砸在玛莎头上。
玛莎马上倒下了。躺在弗朗西斯脚边，一动不动。
“我的天啊。”弗朗西斯手里还拿着烛台。她抬头看着所有人，脸上写满惊恐，“我杀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