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吃颗小甜瓜

第二十章 一夜后,于秀花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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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纯洁请了病假。

她总感觉身子像一个发酵失败的面团,凑不成整,却也蓬松不了,就这样死气沉沉地压在盆底,无用而惆怅地向上仰望着。

她不确定自己是真的病了,还是自己太过矫情,非要用大病一场的方式去祭奠死去的初恋。

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说起初恋都是眼中有星辰的怀念,而自己说起初恋,现在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失去期待的滋味,像是被人抽空灵魂的空壳一般,她穿着睡衣躺在**久久回味,却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悲伤,如电击她的胸口那般。

挣扎着醒来,浑浑噩噩地睡去,她当然记得那天在昏迷中潜意识里看到的那张清秀的少年脸,想到这里,泪水就又涌了上来。

她快要被自己的软弱与不争气淹没了,她烦得要死。

“纯洁!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你们的Lisa女魔头今天心情这么好吗?”于秀花一回来就站在镜子面前左照右照,看到纯洁蒙头躺在**,便笑嘻嘻地调笑,见纯洁毫无反应,便歪着脑袋往纯洁被子里张望。

“你怎么了?我的天呀!”于秀花蹑手蹑脚地拉下纯洁的被子,猛然看到了一张红肿、疲惫、毫无生机的死鱼脸。

“你真是瘦了一些了,下巴都尖了。”纯洁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食指颤颤巍巍地伸出去,有气无力地勾了一下于秀花的下巴。

于秀花一把攥住纯洁的手,“我去,你有点烫啊,生病了?你今天是没去公司吗?吃饭了没有?”

纯洁不说话,只是眼睛里亮晶晶地看着她笑,用这种微笑说着无声的“不要”。

“纯洁,不是我说你,你在谈恋爱这方面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哦!从前失恋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而且还是被同一个人伤的,你自己说值不值当?我反正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我现在打电话给陆总,让她来陪你聊聊天,舒缓舒缓情绪,我去给你找布洛芬缓释胶囊和退热贴去,热退下去后再看你情况,不好的话,还是得送你去医院的。”

“花花,别打。陆晨今天要过来的,被我撵走了,我和她说过没事了,就别再折腾她了。”只有在求她的时候,纯洁才会叫她花花,这一点,她和陆晨的操作手法完全一样。

“可你又不听我的啊,我肯定得叫陆总过来的。”

“你别打!这样吧,你帮我贴个退热贴,然后去厨房帮我煮碗泡面吧,我饿了,吃饱了啥事没有。”

于秀花怔了怔,将信将疑地拖着长音说了声“好吧”,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二人对视一番后,“两脸雾水”不知所措,于秀花突然意识到很有可能是陆晨自己找上门来了,欢天喜地地去开门。

一个身材瘦小、眉眼冷清、烫着方便面头的男人一下晃了进来。

“你是谁?我告诉你,我男朋友在的……他在洗澡……我男朋友很壮的……”于秀花马上意识到自己开门开得太草率了,都没从猫眼里看一下,就放进来一个略显猥琐的男子,怕不是要上门抢劫的。

“你的男朋友叫李纯洁?”男子镇定地回击。

“啊……你,你是来找纯洁的吗?你认识我们纯洁?”于秀花还是横在走廊中央,试图拦截住来历不明之人,突然一股炸鸡的浓重香味飘满了整个房间,沿着这股邪恶的香气,于秀花锁定了他手中的两个包着白色油纸的大袋子。

“所以,你是?”她语气立马缓和下来,防备心瞬间被炸鸡的香味击得七零八碎。

“李纯洁,大鸡排吃不吃?”男子在门口高举起手中的两个袋子,大声朝里边喊道。

纯洁立马坐直了身子,歪着脑袋确认道:“何翩然?”

“是哥哥我。”何翩然答应着,坏坏一笑,挑衅般贴着于秀花的胸脯一晃而过。

于秀花的眼球差点掉在地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点喜欢炸鸡味儿的男人。

“哟,状态不怎么对啊,生病了?”何翩然笑嘻嘻地调侃道。

“明知故问。”

“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啊,问公司同事,说你今天请病假了,得亏何琪垂涎哥的美色,不然都骗不出来你的住址。鸡排这玩意儿,冷了就不好吃了,哥们儿我为了保温,一路捂过来的。”

“那你捂哪儿了?”纯洁马上上下打量了起来,何翩然穿的是一件卫衣,貌似除了拉开拉链捂在胸前,完全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护得住这么大的鸡排。

何翩然像是看透了纯洁的心思一样,顺势指了指自己的胸前,“自然是这儿了。”

“滚,拿走,谁爱吃谁吃,都让你给捂出味儿来了。”

“得得得,我开玩笑的,带着哥们儿体香还不好?我放帽子里了,不信你闻闻,到现在还有孜然味儿呢!”何翩然赶紧收住,翻起帽子要自证清白。

“本宫在病榻之上,不便动身子。花丫头,你代本宫闻一下。”纯洁像是某宫难缠的娘娘附了体。

“愣着干吗?”纯洁朝于秀花招呼了一下。

于秀花左右看了一下,半张着嘴巴,弱弱问道:“花丫头,是我?”

“放肆,不是你是谁,快去,本宫饿极了,等着验毒完毕好敞开肚皮品味一番饕餮。”

“哦。”

于秀花慢吞吞地走到何翩然的正面,刚要俯身下去,发现这个动作竟然有点像是要亲吻一样,动作戛然而止,从脸颊红到了脖子。

“干吗?”何翩然也开始不自在,马上后退一步。

“你俩有病吧?又不是让你们相亲,搞得这么纯情干吗?速度速度,迅猛,迅猛啊!”纯洁猛咽了一下口水。

于秀花冲着帽子猛吸了一口,像《西游记》里专吸人精气的女妖怪一样贪婪而认真。

“怎么样?”纯洁迫切地问。

“味儿!太味儿了!”这一闻差点把于秀花的魂儿给勾走。

“那便是极好的,花丫头拿去,娘娘赏你的。”纯洁扔了其中一袋给于秀花,自己拿起另外一袋,抽出大鸡排就野蛮地啃了起来。

半个鸡排下肚后,饥饿感放开了她,智商迅速回归了大脑,她满嘴泛着油光,一边被辣得直乱叫,一边警惕地白了一眼何翩然:“说,为什么要突然讨好我?到底有什么事有求于我。”

何翩然坏坏一笑,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哥小爆了一把。”

“啥?”纯洁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那篇口红推文,小小地爆了一下。都有六家商务加我约档期了,说好的,爆了请你吃大鸡排。”

“现在小号爆文章都这么容易了?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小号爆出来从来都不容易。不是有你的神助攻吗?你转载的那篇文章已经‘10万+’了,你有带文章来源,那些营销大号顺着来源找到我,我给他们一一开了白,顺利涨粉快一千了,这篇文章在我的号上阅读量都已经有两万多了,这对一个只有百十来号粉丝的起步账号来说,妥妥地爆款的迹象了。我趁热打铁再推几篇热点,往其他几个平台上发一发助助力,争取这波最后的涨粉数据过万。做公众号,到一万粉丝量就是第一个门槛,过了这第一个门槛,哥们儿有可能会越做越顺。”

“我去,你这什么狗屎运,我感觉你写得很庸俗啊!”

“你感觉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踩到点儿了。前段时间,大火的小鲜肉褚宇凡上了一档综艺节目,讨论了口红与败家的问题,刚好他最近有部院线电影大火,电影火就带动了很多大号开始发他的人物稿找流量,人物稿通常要搜集大量事件性片段串联故事,所以我分析他讨论口红的这篇稿子,就被一部分有良媒体写上来源拿去用了,另外一部分无良媒体直接把观点提出来用了,总之各种机缘巧合,各种点子正,爆了一把。最重要的,还是得谢谢你的神助攻啊!”

“我……真是天理难容,这个号可是第一次转载啊,之前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纯原创啊,到你这儿就爆掉了?”

“中等量级的号爆东西还是容易的,没有你的转载,我就算踩中了各种可能,也不一定能被爆出来,毕竟能看到的人太有限了。”

“这种稿子都能爆出来,怕不是现在大家的鉴别力太差了吧。”

“李纯洁,不要人身攻击啊,你客观地想一想就能得出正确的结论,不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品位太烂,而是你写的东西没有落到大多数人的共鸣区。换句话说,就自媒体传播的效果来说,你写的东西非常之差,不符合自媒体的传播习惯。”

“我信你才怪!”

“你看看你,你要虚心听取我的成功经验,然后找出自己不足的地方,怎么能一味地侮辱成功人士呢?”

“滚,赶紧滚,我已经控制不住我的嫉妒心了,我太生气了!”

“那我带着我的大鸡排一起滚吗?”

“不需要,大鸡排留下,你独自滚!”

何翩然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吹着口哨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后,走了。

纯洁低头看了看油腻腻的双手,抓过大鸡排又是一顿猛啃。

她困惑了。昔日战友、今日哥们儿杀出了一条“爆文”路,她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的,但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不是嫉妒,只是困惑,困惑这个世道的成功法则,有点畸形,有点不走正道,这样无脑地煽动女性像寄生虫一样花男人钱的文章,为什么有那么多女孩会喜欢呢?

她点开何翩然的公众号“翩翩女子”,点开那篇文章,清一水的留言都在骂渣男,还有的读者让人头皮发麻地叫着“翩然哥哥”。

为什么何翩然可以知行不合一到如此自然的程度?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不是一向吃鸭血粉丝汤都要坚持和同事们AA制的男人吗?为什么要在文章中说出“我这种男人赚钱就是为了给女朋友花”的鬼话?难不成,他对待女性朋友和女朋友的差别真的很大吗?不应该啊,毕竟这小子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呢。

女朋友都没有过一个,恋爱都没谈过一次的臭小子,偏偏在网络世界上是一堆小妹妹小姐姐的情感导师,你说滑不滑稽?

呵。

于秀花把何翩然送下楼后,回来看到纯洁发呆了一会儿后突然又冷笑,被吓得后背发凉,小心翼翼地从镜子前转过身来望着她问道:“你在想什么呢?热有没有退一点呢?”

“你确实瘦了不少呢!”纯洁一下回过神来,望着站在镜子前扭动腰肢的于秀花夸道。

为了让大家更直观地肯定她的减肥效果,她只穿一件修身的旗袍,外边包着一件长款驼色羽绒服,帽子领上围着一圈兔毛,这是她来到北京后给自己添置的第一件衣服,花掉了两千多块钱,这是她第一次穿这么贵的衣服。

还好这钱没白花,这么一打扮,浓妆艳抹后的一个回眸,颇有几分动人。

“是吧?是吧?我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吃过晚饭了,终于见到成效了!”于秀花立马冲过来,指着那一袋大鸡排说,“我就咬了一口,你看,我多自律啊!”

“可以可以,只是听说女性节食减肥,不该瘦的地方也会缩水,所以……”纯洁盯着她,挑了挑眉毛。

“就还好,毕竟咱底子好。”于秀花也冲着纯洁挑了挑眉毛,明显她是在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木讷、简单的于秀花,自从去了酒吧打工之后,好像舌头也变利索了。

那天晚上,三个姑娘在女生公寓下的大排档坐着,围着一个炭火火炉吃着烧烤,这家老板早就习惯了营业到半夜,只是纯洁打电话把陆晨喊来表示要吃烧烤的时候,于秀花有点焦虑,因为她不能吃晚饭,虽然她可以拒绝大鸡排,但她完全不能拒绝烤肉。

“身材没什么大问题了,还好你没有减掉不该减的地方,但是……”陆晨一边给扇贝翻个儿,一边卖着关子。

“但是什么?快说啊!”于秀花一下急了。

“但是你的头发真是太难看了,毛茸茸一大把,像一堆稻草。”陆晨比喻得特有画面感。

“可我发质天生就这样啊。”于秀花有点沮丧。

“那你看纯洁的头发好不好看?”陆晨用下巴点点纯洁。

“好看,好看,太有女神范儿了。”于秀花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的长发。

纯洁把吃完的扇贝壳扔一边,在炭火上烤着手,笑着说:“别听陆晨的,你这样就很好,很有特点。”

“但是男人可不会这样想。”于秀花突然抬起头,讪讪地说道,“你们可不可以陪我去做个发型?”

“我可没空。我跟我家欧阳希的蜜月都还没度完,就被李纯洁这个扫兴的单身狗抓来街头吃烧烤,你们净拉着我干一些不符合我富家女身份的事。”陆晨说着,托起了下巴。

“你自己去呗,做发型的时间太长了,味儿也大。”纯洁也赞同。

她们虽然看上去和于秀花是好姐妹,但谁也不愿意在她身上花上一些时间,纯洁出身并不比于秀花高贵,但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在作祟,女人可能天生就对皮囊有贵贱之分,她俩都不确定于秀花能不能感觉到,她俩和她只是伪友谊。

可于秀花显然并不太在意。

在北京这个城市,大家住在一起,有时候只是图个陪伴,根本不敢奢望真情。

“你和他怎么样了?”陆晨用抽巾抹了抹嘴巴,朝纯洁挤眼睛。

“哪个他?”纯洁明知故问。

陆晨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坏笑,等着这个装疯卖傻的人自行交代一切。

“出国了,出差。”纯洁给自己添满了酒。

“带谁去的?”陆晨一下击中要害。

纯洁把瓶中的酒喝完,站起来说:“账我结过了,撤吧,明天还要上班。”

“你还没说带谁去的呢?”陆晨追问道。

“还能有谁。”纯洁裹紧大衣,甩了她一个大白眼,几步就穿过了大排档前面的那条马路,夜晚幽暗、昏黄。

凌少给她发完那条表白消息后就去了英国,带着梅汐汐。但他既然已经想好了要和梅汐汐走入温柔乡,又何必在走前给我这一刀?他到底什么意思?神经病!

上午Lisa主编开例会时说,公司杂志项下的应收账款出了问题,最大的化妆品广告商“研美”的信誉一直都很好,虽说付款向来不及时,但一般年终都会结清,结果今年的广告全部上完了,一分钱都没付过来,总共欠债两百多万。

一开始倒也进行了平稳沟通,可没过多久就打不通电话了。

高层一度商议是不是客户短期内资金出现了问题,直到有同事在一个百万级的大号上看到了他们投放的公众号广告,高层才断定不是对方资金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对方改变了投放策略,加大了自媒体的投放比重,缩小甚至完全砍掉了传统媒体的投放量。

律师函发过去没听见响儿,大坤哥真急了,因为这是他的关系户啊!

从公司成立初期开始,“研美”一直是灵云传媒获取利润的顶梁柱甲方,说成公司曾经的衣食父母也不足为过,现在却闹得这么不堪,恶意拖欠广告费,在没有告知灵云传媒的情况下,单方面解除了协议。

这部分债务追不回来,公司的平面杂志部倒了大霉。

自媒体部在商务合作这方面就强势许多,都是等甲方找过来后,双方谈定档期,预先支付一半定金,预览给甲方确认完毕后,就马上付尾款。在正式发布之前,自媒体部就已经把全款都收到手了。

甚至很多已经合作的甲方,在定好档期后,看完预览链接,如果过了,他们就会直接全款付清。

每个领域内的优质公众号就那么几个,所以甲方在公众号领域内做投放时,都是当不成“爸爸”的,因为他们得给公众号负责人寄试用装,逢年过节还要寄礼物,这样才能优先得到档期。

也难怪人家梅汐汐每天活得如此硬气,生生把那个时尚女性号做成了百万级粉丝的优质大号不说,她一个号的商务年收都几乎要迅猛超过了公司传统媒体业务的商务总合了,何况今年杂志口儿的年收全变成了应收外债,那大坤哥的脸还能往哪搁?

其实也怨不得大坤哥办事不力。

平面杂志部近几年太难做了,很难有这个魄力,更没有这个规矩,他们就是和一些关系户甲方维系着商务关系,合约一签就是一年,付款也是商量着来,甲方手头宽裕,就会按时付了;甲方手头不宽裕,压下半年的款也是经常的事。自媒体势头兴起之后,甲方逐渐侧重可以立竿见影的公众号领域的广告投放,但和平面杂志签了一年的旧合同又不好毁约,所以只能赖着不付款。

凌总出差前就嘱咐过大坤哥把这事解决好。

说得轻巧!

两百多万的债,哪有那么容易就解决好的!

但高兴的事还是有的,散会后,大坤哥公布了新媒体部的季度提成,纯洁只分到了自己组的商务分成,她那个号的业绩跟人家梅汐汐那组的业绩天壤之别,人家梅汐汐参加行业大会都是坐前排的,而纯洁连邀请函都拿不到不说,她的号勉强能盈利下去不被公司无情砍掉已实属万幸了。虽说如此,但何翩然走后,就剩她一个人瓜分主笔提成,所以纯洁还是拿到了两万多块钱。

就这件事而言,纯洁还是觉得大坤哥比较好,他总是给大家带来好消息,而Lisa主编就正好相反,她总是施压、下达坏消息。

“研美”拖欠公司广告费的坏消息,明明是大坤哥该解决的事,结果公布这个消息的人却是Lisa主编。

何琪在茶水间给纯洁讲这里边的猫儿腻。这两派之争从Lisa主编一来公司就开始了,常务副总的位置一直空着,Lisa主编和大坤哥,一个是主编,一个是副总,在灵云传媒的职位评级上,俩人是同级别的,都有资格竞选常务副总一职,但这个位置一直空着,像是故意要看看他俩到底如何鱼死网破、明争暗斗。

而公司里的人一点都不含糊,基本都站了队,谁的人就站谁的队。财务总监何小小是大坤哥的人,自然站他的队;商务部因为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分立成了两拨人,跟随了不同的老大……

连何琪都站到了Lisa主编的队伍里,纯洁对此十分好奇,“你当初那么厌恶Lisa主编,说她抢了你的英文名,为什么还站她的队?”

何琪说:“这叫大局观。Lisa主编虽然脾气烂,但至少做大事时黑白分明。大坤哥这种老好人对谁都不得罪,待谁都和善,最是危险。”

她还劝纯洁赶紧认清形势、站好队,以免招两边都不待见。这么久了,纯洁都没接到好任务就是最好的例子。

纯洁纳闷儿:“什么任务算是好的呢?”

何琪小声说:“你知道Lisa姐的身价是怎么提起来的吗?当年她其实就是个刚入行不久的小记者,平常出任务出了百八十个,都是那种甲方爸爸的软文采访稿,写了也就只有甲方爸爸看,每篇稿子抓着你改上十遍都不叫改,如果没有后来那次的好任务,她今天最多就是个出入一线最基层的老记者,到不了管理层。那个好活你知道是啥不?就是采访当红明星金希文,那会儿金希文最红,本来是她的老板亲自访谈,她做助手,结果她的老板临时有事去不了了,这种情况下Lisa姐都没上报,更没按照她老板说的,和金希文改约时间。你猜怎么着?她就一个人过去了,一个人采了,一个人写了。那篇采访稿,是金希文第一次向公众曝光私生活啊,金希文那天心情也不好,撵走了经纪人,人红脾气怪,愣是对着当时还是愣头青的Lisa姐一通大倒苦水。

咱Lisa姐是什么人?别让她抓住机会,一旦让她抓住机会,会往死里搏的那种人啊!金希文当时还没嫁给富商,但讲话的时候,一直抚摩肚子,Lisa姐也是贼,硬是把金希文的话给套出来了,未婚先孕了!多刺激啊!当红明星,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怀孕了!就这事已经够刺激了,加上Lisa姐的写作功底确实好,通告一发,她一下就在圈内火了。”

“她自己强出头,没有按照老板的意思来?她老板还能纵着她发稿子?”纯洁疑惑地指出其中的漏洞。

“你幼稚不幼稚?这种猛料式的稿子,发在哪个平台,哪个平台不得上赶着接着啊,一手资源,Lisa姐也是格局大、有胆识的,据说当时一个杂志社听到了风声,直接出三万块钱买断这篇稿子,那个时候对于纸媒来说,三万块钱是什么概念啊?你想想!但人家Lisa姐要的可不只是这三万块钱的稿费,而是拿着这个条件去找了当时最牛的杂志平台《亿万》,不但拿到了更高的稿酬,而且要到了联合署名权,就是第一个名字是Lisa,第二个名字是《亿万》杂志社小编,她要的才不是买断,她要的是名利双收。从那以后,她平步青云,好多甲方点名要Lisa姐写人物稿,她手头的明星资源,不是我等追星族能揣测的。”

纯洁一阵惊悚,为什么Lisa主编那天带她去采访金希文的时候,她完全看不出来俩人有什么旧相识的情分?她们之间的交谈,都是客气话,笑得都很有礼貌。

那篇稿子爆火之后,一个人过气,一个人身价倍增,她们两个人相互见证了彼此的人生起落。

下班之后,纯洁赶紧把奖金存到了卡里,然后花四十八块钱买了三块爆浆大鸡排,一条微信过去,陆晨就火速赶来。

按照惯例,纯洁每次发奖金,都得请客吃点东西。

陆晨就是这样,就算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也不肯排队,也不爱叫外卖,她从小被灌输了“吃外卖不健康”的思想,所以整个大学期间,纯洁简直为了她起早贪黑地把零食摊儿跑了个遍,她觉得委派同学替她买来的零食,一律不叫点外卖,整个寝室被她精妙的思维方式搞得哭笑不得。至今只要纯洁一说排队买了啥,她总是忍不住马上要过来吃。

用陆晨自己的话说,她没有什么太爱吃的,但看到纯洁吃得那么香,她就特想跟着吃两口,这样显得她也挺有追求的,她特羡慕纯洁能一口气说出来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觉得这是天底下最难做到的事了,她总是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因为她从小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感受不到追求一样东西的艰辛,这让她十分痛苦。

而欧阳希时不时抽一下摇滚青年的风,反倒是让她感受到了步履不停的追逐快感。所以,纯洁一度怀疑,陆晨的深情,只是她对自己的误解。

“你又换车了?”纯洁大老远就被陆晨召唤,发现陆晨开了一款新车,黑色车身,黄色的车轱辘,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屎壳郎踩在了大便上。

“对呀,我觉得还是得自己买一辆。原先那辆是我表哥的,老开他的不好,毕竟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没办法还他人情。”陆晨捧着鸡排,讪讪说道。

“觉悟这么高?不像你的风格啊!”纯洁打趣道。

“我那天拉着欧阳希去一个农场烧烤,结果路上碰上交警例行检查,行驶证在副驾驶的小箱子里,欧阳希递给我的时候,他看见了行驶证上的名字不是我,就一脸的不爽。我感觉他暗地里怀疑我不自爱,所以,我还是痛下狠手,自己入了一辆。”

“你爱得也太卑微了吧?他本身是个男的,该买车、该开着车带姑娘兜风的应该是他,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啊!再说了,跟他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我解释了。可我和表哥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兄妹关系,还是让他吃醋了。”

“这倒是。你和凌少这种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哥表妹关系,确实疑点太多。”

“你该不会也想歪了吧?我去,不是吧,都跟你说了,我这样的表哥多了去了,我妈当年也是商界里有头有脸的交际一枝花,我爸负责做生意赚钱,我妈负责组织太太们一起参加舞会、酒会、交头接耳八卦会,总之我家一楼大厅永远乌烟瘴气的。我妈和凌少妈妈认识,是因为她俩都是嫡母身份,爸爸在外边都有庶出的太太,只是他家局面更棘手,他还有个私生子哥哥,我妈只有谢玉儿这一个狐狸精对手。反正俩妈惺惺相惜,拜了干姐妹,我小时候倒是见过几次凌少,那个时候他就是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孩,只是特别胆小,脸可容易红了。紧张了,委屈了,他还会疯狂呕吐,这体质太神了。我和我们班里好多小男生都拉过手,见他挺好看的,也去拉了他,吓得他当场大哭,直接吐一地,我的妈,反正场面十分尴尬啊,想我当年花容月貌,好歹也是班花级别的品质……”

“竟然这么魔幻?凌然竟然是他的私生子哥哥,不是一个妈生的啊?怪不得这么生分。”

“我表哥都带你见过凌然了?可以啊,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啊!”

“你别瞎说,他就是利用我一下。”

“得了吧,李纯洁,承认吧,你这个倔强的女人,你心动了!”

“不造谣,不传谣,你别瞎说啊,都是姐妹一场,别逼我抓花你的班花级容颜。”

“恼羞成怒?恼羞成怒了这是!你说你这个人吧,喜欢有钱人也不犯法。”

“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有钱!”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

纯洁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亲闺密挖的大坑里了,下意识地左右看看,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凑到陆晨脸旁:“口误,我这是被你绕进去了,这种误会你最好是烂在肚子里。”

陆晨诡异一笑:“女人的好时候呢,就那么几年,你现在毕业没多久,还很清纯,能有个家境好、年轻又帅的男人喜欢你,这是你的最佳机遇。再往后等你混圆滑了,就只剩那种半富不富的、假有钱的老男人费尽心机地占你的便宜了。”

“好好好,我信了。我倒是挺服你的,执行力真强,车说买就买了。”

“你是不是也特想买?”

“是,但我可还不起你的钱。”

“我也没说要借你啊!”

“那你还问我,逗趣呢?”

“你这不是挺物质的嘛,装清高干啥?”

“你懂个屁。两码事,这是我的理想。”

“你的理想就是一辆车?”

陆晨都要笑喷了,后仰着拿后座上的可乐,还问纯洁要不要,纯洁当然不会要,她巨讨厌碳酸饮料。

“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你想要什么价位的?”陆晨突然一脸认真。

“最便宜的车要多少钱?”

“这我哪知道啊,你看我是那种买便宜车的人吗?你上来就问这么没骨气的问题,我看你还是别买了。”看到纯洁有些失神,陆晨忍不住又松了口,“我回去帮你查查吧。”

陆晨把纯洁送回了公寓。

万家灯火处,正燃烧着谁的怅然若失。

十一月中旬,顾兰坤突然带着两个人来到了灵云传媒,其中一个年轻姑娘的脸上长着小雀斑。

Lisa主编说:“顾总是凌总请来帮我们公司收账的,关系到全公司年终奖能不能顺利到手。”

其实也对,像这种流里流气的无赖,挺适合扮演要债的黑社会头目的。

凌少在大事上,还是有自己的决断的。

要不然指望温和的大坤哥?还是指望自恃清高的Lisa主编?

耍无赖的事,还是得让无赖去做。

“你们凌总请我来干吗的,想必你们都清楚了,凌总回来之前,‘研美’的追债事宜由我全权主持。目前的进展状况、往期的合作情况、合作合同相关资料,以及他们公司目前的经营情况,请大家整理一下,你们该汇报给谁就汇报给谁。最终,你们的Lisa主编和坤总会把情况统一汇报给我。我们请了蔡晶莹女士来参与财务工作,大家掌声欢迎。”顾兰坤给灵云传媒的全体员工介绍了那个雀斑女孩蔡晶莹。

但鼓掌的只有何琪一个人,看来多数人并不欢迎这帮强行介入的人,大坤哥和Lisa主编更刚,直接没出各自的办公室,财务总监何小小脸色发黑,“哼”了一声,就带着财务部的人离开了会议室。

纯洁不鼓掌是因为顾兰坤在后海那家饭店门口调戏过她,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向这种斯文败类谄媚,反正工资也不是他发。

顾兰坤只身进了凌少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儿,纯洁桌上的手机响起。

“你进来一下。”他说了这么一句就挂断了。

纯洁忐忑四望,唯恐被人发现有什么异样,可目光刚好与何琪相撞,她正在万年大明白一般地朝纯洁挤眼睛。

一个深呼吸后,纯洁敲了门,顾兰坤跷着二郎腿硬生生地准了她进入。

“你好。”顾兰坤竟然跟她说“你好”。

“顾总有事吗?”纯洁站在门口不肯往里再走半步。

他笑嘻嘻地站起来,把百叶窗帘拉上,门关上,突然一把抱住纯洁的腰,把她推到墙边。

“你疯了吗?”纯洁一怔,歪过脸去,努力躲避眼前这个男人急促的呼吸,继而是害怕。

“我很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不错,跟了我吧。”顾兰坤倒是很直接。

直接到纯洁一时不知道对策,只好慌慌张张地骂:“你有病吧你!”她试图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

“能看得出来,凌少那小子喜欢你,虽说本少爷向来不夺人所好,况且是我发小儿喜欢的女人,但我自愿做你的备胎,我对你算是一见钟情,凌少长得是比本少爷帅那么一点点,但本少爷家境也是显赫的,万一你俩不成,记得来本少爷怀里。”顾兰坤的小指尖从眼前这张白皙光滑的脸蛋上轻轻滑过。

纯洁一下挣脱出来,恶狠狠地大骂:“我看你真是有病,赶紧去治!”

纯洁红着脸从凌少办公室出来,顾兰坤却肆无忌惮地在办公室里哈哈大笑,所有同事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既鄙视又仇恨。

何琪把纯洁拉到茶水间,挤眉弄眼地问:“你和顾总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不认识,就是见过。”纯洁满脸通红,用凉水狠狠地冲着双手,想努力地冲刷掉刚刚那恶心的一切。

“你知道不?他可是我们京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专门祸害黄花大闺女,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解?”

“你什么意思?”纯洁突然十分好奇。

“这个呀,我能闻出来。”何琪乐开了花。

“你说你也真是的,长得娇滴滴,这让哪个少爷能不心动啊!我觉得吧,虽然咱们凌总比这个花花公子更有魅力,但是人家被梅汐汐掐得死死的,你不行就从了这个吧,也能当上阔太太。”她试着劝降,慈眉善目。

“你还真别说,这世间喜欢劝嫁的姑娘还真不少。”

“纯洁,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你一个外地小女孩想要出人头地哪那么容易,要不是我觉得你底子好,也不能和你说这些啊!”

何琪明显有些不乐意了,像她这种土生土长的本地姑娘,始终认为外地姑娘进京就是来钓金龟婿的。

“何琪,门口有人。”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何琪瞥了一眼,拍拍纯洁的肩膀,长叹一声,奔跑着去了门口。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喊:“纯洁,有人找。”

可能是她喊名字的时候太大声了,把无所事事的顾兰坤给招了出来,他探头探脑地看着纯洁,像一只好事的土拨鼠一般。

“你怎么来了?”纯洁一看是于秀花,惊住了。

“我今天上晚班,刚好路过你公司,陆总让我把这些资料拿给你。”她不时地张望着办公室,目光中全是羡慕。

纯洁接过来,胡乱翻了一下,是陆晨帮她整理的高性价比的汽车介绍彩页。纯洁赶紧谢过于秀花,转身要回到工位上时,顾兰坤突然快步走过来,她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兰坤竟然直接搂上于秀花的肩膀,要跟她一起下楼。

于秀花先是一愣,继而脸一红,花痴般拘束着两条腿,最后乖乖地被顾兰坤一路搂下楼。

纯洁深感大事不好,赶紧给于秀花发了一条消息:“千万小心这个色狼。”

之后还是不太放心,又给陆晨打电话,告诉她,如果于秀花没有准点上班,一定要给她打个电话。陆晨问怎么了,纯洁也说不清楚,陆晨那边吵得很,再加上她也并不关心于秀花的杂事,电话就稀里糊涂地挂了。

而那天晚上,于秀花真的没有去上班,纯洁回到女生公寓,整个晚上都在给她打电话,但她却关机了。

这个傻女人!

第二天早上,纯洁赶去公司,直奔凌少办公室,发现顾兰坤不在。

“何琪,你帮我查查顾总的电话。”纯洁恳求道。

何琪一脸的疑惑:“他们那边人的通信方式还没有录入系统,我准备今天弄呢,要不你去问问那个雀斑小妞?”

纯洁急匆匆地跑去财务办公室,“那个,小……”完蛋,她一时想不起她叫什么了。

“小蔡。”她安静地提示,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架的金丝边眼镜。

尽管纯洁超讨厌这种手势,但碍于有求于人,只好装作满不在乎。

“小蔡女士,你可以出来一下吗?”纯洁几乎要上手拽她了。

她刚起身,就被纯洁拉进了空****的会议室,“那个,请问你有顾总的电话吗?”

小蔡突然脸色大变,一口咬定自己和顾总不熟,也没有他的私人电话。

纯洁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也许她已经被她家顾总警告过了,所以才如此紧张。

“那你知道谁有他的电话吗?”纯洁问。

“你们凌总应该有。”她说完就跑了。

这个时候纯洁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赶紧百度搜索了一下打国际长途的方式,发现还需要开通一个国际长途功能,超麻烦,也需要时间,思考了半分钟,马上找Lisa主编借来了手机。

她老公是英国人,跨国恋,她当然开通了这个功能。

“hello,Lisa?”电话那头的凌少一如往常的平静。

“不是,不是,我是李纯洁。”纯洁急促地说。

“纯洁?李纯洁?”她几乎能感受到他高兴地要跳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快步走的声音,他身边应该有不方便听到他们之间对话的人。

“你方便说话吗?”纯洁问。

“方便,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他依然很有礼貌。

“我想要顾兰坤的电话。”纯洁开门见山。

“为什么?”他像是有些吃惊。

“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不可以。”

“那我挂断了。”

“你等一下。”

“我没有时间了。”

“说你喜欢我,我就把他电话给你。”

“我喜欢你!”纯洁几乎破口而出。

电话那头和这边同时沉默了,纯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干了一件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事。

半秒后,凌少把顾兰坤的电话发了过来,除了电话号码,还有一句话紧跟其后:“纯洁,我处理完事情,会尽早回来,你等我。”

纯洁赶紧拨通了顾兰坤的电话:“顾兰坤!”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你谁呀你?”顾兰坤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你和谁在一起?”纯洁质问道。

“哦,我知道是谁了,小妞,有人找你,来,接个电话……”顾兰坤在那边**笑着,纯洁听到好像有人从洗澡间走了出来,吓得她一下子瘫软在地……

纯洁实在是想不清楚,一个如此保守、胆小、思想单纯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跟了一个不着调的人渣。

晚上于秀花推门而入的时候,陆晨一下从纯洁的小**跳了起来,围着于秀花上下打量了一圈,欣喜地拍了一下她的肩,问她:“姑娘,感觉怎么样?”

于秀花满脸通红,粲然一笑:“你们都知道啦?”

当然都知道了,陆晨接到纯洁的电话后,激动地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跑到女生公寓来看笑话了,她完全不理会纯洁心中难以言说的悲伤与怜悯。

“那可不,感觉如何啊?”陆晨继续盘问。

“就还好吧,他很温柔。”于秀花把编织包往**一扔,两颊带着红红的残晕,一下翻倒在**。

“为什么啊?你遇到什么不得已的事情了吗?”纯洁走到于秀花的床边,握住了她的手,不落忍地问道。

“像他这种资质的男生喜欢花花,我觉得花花不吃亏啊!”陆晨笑嘻嘻地打岔。

“闭嘴!”纯洁打断了陆晨的调侃,她始终认为这件事应该会给于秀花造成终生的悔恨,于是殷切地望着她,希望她说出内心的委屈。

“陆总说得对……他风度翩翩,说话也温柔,而且没有亏待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体验过被男生主动搭讪,看到有那么多优秀的男孩子围着你们转,我真的很羡慕,所以,我其实很感激他。况且……他还给我钱了。”于秀花翻了个身,不知道说这句话时是喜是悲。

“给了多少?”陆晨兴致勃勃地上去摇晃她。

“一万,他要我自己说个数,我就说了一万,他都没还价,直接给我微信转账了。”于秀花转过身来说道,脸上竟然挂着喜悦。

她看了一眼纯洁,又看了一眼陆晨,怔怔地问:“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是多了还是少了?”

陆晨点点头说:“少是少了点,不过也是合理的。”

“这是从今往后我们彼此保证互不纠缠……一次性支付的费用。”

“这说明对方完全不想再看到你了啊,花花。”陆晨又忍不住往于秀花的胸口上插了一刀。

“我知道,我知道,他这样的男孩子,也不可能喜欢我这样的,有这一次,我就知足了,而且我也拿到了名义上的分手费,我觉得于情于理,人家都没亏待我。”

“你们两个!有精神病为什么不去治!”纯洁终于听不下去了,咆哮了起来。

陆晨和于秀花对视一秒,默契地不再说话了,她们极少看到纯洁这么失控的一面。

“顾兰坤这个王八蛋,简直了,就是个牲口!”纯洁白了陆晨一眼,气得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走。

“你这是要去哪儿?”陆晨一把拽住她。

“去找顾兰坤!”

纯洁回头看了一眼于秀花,她怔怔地望着纯洁,那种疑惑与震惊的眼神让人误以为出问题的是纯洁。

“纯洁,可他没有骗我啊,是我自愿的。还是算了吧。”半晌,她和纯洁商量。

“算你个头!”纯洁摔门而出。

当天晚上八点多,纯洁把顾兰坤约了出来,在一家离公司不远的咖啡馆。

他喷了一种脂粉味儿特浓的香水,戴着一个灰格子礼帽,纯洁差点大声地喊出“衣冠禽兽”这四个字。

“纯洁妹妹,你终于想起哥哥来了?”他笑嘻嘻地问,还点了两杯拿铁和一块慕斯蛋糕,然后把蛋糕推到纯洁面前。

“你不祸害女孩子会死吗?”纯洁开门见山。

“你这叫什么话呀,妹妹。”顾兰坤说着,手不老实地伸了过来。

纯洁没有把手抽回去,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我值多少钱?”

“你这身材、这容貌,哥可以给你十万。”顾兰坤高兴坏了,眼睛贼溜溜地打量着纯洁。

“那为什么你只给了于秀花一万?”

“于秀花是谁?”

“你……”

“哦……我知道了,在你公司门口遇到的那个妞,她自己要的这个数啊,一般女孩要多少,只要不是讹诈,我都会给多少,哥哥在这方面并不吝啬。”顾兰坤说这话的时候,开始拿起搅拌棒搅着拿铁中心的心形。

“你怎么这么无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毁了她?”

“毁了她?我从来不会勉强任何一个姑娘,她们都是自愿的。”顾兰坤哈哈大笑。

“你真不要脸。”纯洁恶狠狠地盯着他,想在气势上给他点压力,可他一直一脸的无所谓,甚至用手指挠她手心。

“顾少爷,你摸我手了,定价一万!”纯洁把手往后一抽,手心向上,问他要钱。

顾兰坤一怔,继而又是一笑:“好呀,都是小意思,但你就不想多要点吗?”

“不想,快点给钱。”纯洁急不可耐。

顾兰坤从钱包里抽出厚厚的一摞钱来,扔到纯洁面前说:“你自己数吧。”

纯洁抓起钱就要往外走,只听见顾兰坤在她身后大声喊:“哎,李纯洁!坐地起价啊你,这一摞是两万多啊,我是让你自己数出一万!”

“你活该,刚才你摸我手也不止一下。”纯洁头也不回,逃跑时差点撞门上,像一个街头抢钱的坏人。

纯洁甚至加快了脚步,奔跑着穿过马路去坐地铁,唯恐顾兰坤会后悔把钱要回去,可他压根儿没追出来,透过玻璃,一个回望,她看到他站得笔直,还是那张特别无所谓的笑脸,朝着她挥手作别,文质彬彬。

看到纯洁气喘吁吁地跑进门,陆晨一个鲤鱼打挺从**翻下来,搓着眼睛,一阵笑:“你还从他那儿要出更多的钱了?”

“嗯。”纯洁说着就把那摞钱拍到了桌子上。

于秀花当时正在看书,脑袋从书上冒了出来,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纯洁伸手把钱塞到她怀里,她颤颤巍巍地摸了又摸,恍惚了一会儿,跳起来搂着纯洁一通亲,差点就要给纯洁跪下。

“这么多钱?不可思议!纯洁,这是多少钱?”她开心地仰着头问。

“我不知道,你数数看。”

“这一摞一共是两万六千五百块钱啊,我的天啊!”

“你太有能耐了啊,纯洁。”于秀花双手捂着这一摞钱,鼻子一吸一吸地嗅了起来,突然两眼放光,挺直了身子问道:“这些钱加起来是不是能买一辆车了?”

“能买个屁!”陆晨毫不客气地回她,并从衣架上取下外套准备回酒店。

“那二手车呢?”于秀花不死心。

“这我哪儿知道,二十万以下的车别问我。”陆晨叼着烟就要往外走,突然回过头来说了句,“花花,虽然你现在有钱了,但你明天还是要按时上班的,知道吧?”

于秀花点着头,直到听到老旧木门的一声闷响,她才喃喃地说了句:“我知道。”

“别灰心,我帮你找找,陆晨给我整理了一些买车的资料,就是你昨天给我送来的那个。”说着纯洁就去翻那一沓文件,打开看了半天,气哼哼地骂了出来。

“怎么了?”花花凑上来问道。

“她给我看的全是百万级以上的豪车资料。”

“哦,可是纯洁,我也不懂车,你能不能帮帮我?”于秀花眼神突然复杂了起来。

“可我也没买过车,不懂啊。”纯洁直言不讳。

“有一个人懂,你能不能找他帮帮忙?”于秀花眨着眼睛,开始摇晃纯洁的胳膊。

“谁?”

“陈回啊,你不是说以前在报社上班的时候,你负责时尚版,陈回经常负责汽车版吗?他肯定懂。”

“可他那都是纸上谈兵,他自个儿都没买过车。”

“我觉得他懂。”

纯洁想了想和陈回目前尴尬的关系,立马摇头,于秀花一看纯洁见死不救,急得一下单膝跪在纯洁的拖鞋上,“纯洁,我在一个城市能扎下来的机会不多,如果你不帮我,我真的一辈子再无翻身的机会了,我好想做一个可以开车出门的女孩子,哪怕只是周末往郊区开着玩玩。”

“唉……”人人都把在大城市扎根看得比天大,纯洁一声长叹,“可是你买了车,你也上不了北京的牌照啊,现在都是要摇号的,你又没有北京户口,社保也不满足条件,你只能上个周边城市的牌照,高峰期你还是得乘地铁。”

规劝一番,见于秀花执意如此,纯洁还是给陈回打了电话,陈回说话的声音很小,好像还有点沙哑,但他一口应下了这事,周末便带了她们去二手车市场挑了一辆2005年出厂的二手车,过不了户,外观被人贴满了阿童木的贴纸,大灯还有一个不亮,但于秀花依然是喜欢得不得了,上赶着办了手续交了钱,还请他俩去东来顺吃了顿涮羊肉。

从此,于秀花便有了人生中的第一辆车,有了纯洁曾当成一生理想的东西。

她不会开,没有驾照,就把车放在女生公寓门口,每周都要自己接上水管子,里里外外地洗一次,还从网上买了新坐垫换上了,内后视镜上也挂上了一个丑丑的福字挂件。天气好的时候,于秀花就拉着纯洁去车里坐着晒太阳,非要让纯洁用心想象一下她将来在这个城市老有所依的样子。

纯洁笑个不停,人这一辈子如果能像于秀花一样知道自己一步步怎样走,也是挺美的一件事。

早上八点,疯狂的生活从免打扰模式中释放出来,手机在不停地震来震去,在几轮“这是做梦,这一切不是真的”的自我暗示结束后,闷闷的震动声完全没有放过纯洁的意思。

她抓过手机,满屏的未读消息提示。

滑开,被她置顶的陆晨优先蹦出来:“快刷朋友圈,花花火了。”

僵直的手指迅速地帮她点开了朋友圈。

几乎所有人都在转发一篇标题为“那位先生,请多指教”的文章,纯洁没读内容,直接滑到底部看作者简介,作者名是“花花”,公众号名是“翩翩女子”。

花花什么时候开始给何翩然的公众号供稿了?

心里“咯噔”一下,又倒回去仔细看了内容,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感情之充沛,情节之真实,让人惊掉下巴。

最底部的阅读量,是“10万+”。

视频电话进来了,是陆晨。

“你就说可不可以吧,这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的花花吗?拿了钱,还给顾家嫡子搞出丑闻来了。”

陆晨像一只吮到了血液的蚊子一样,兴奋地挥舞着纤细的双臂。

“花花是不是疯了?她这么写,以后还怎么找男朋友?谁会不介意啊?谁敢娶她啊!”纯洁皱着眉头操心道。

“纯洁啊,亏你的工作还是写公众号的。写公众号什么最要紧?底线?尊严?隐私?这些对阅读量来说算啥啊,为了能红,不管是炒作,还是出卖隐私,很多人都愿意试试呀!”

“花花什么时候开始写公众号的?这公众号是何翩然的啊,他俩只见过一面啊。”

“我已经第一时间打视频电话问过于秀花同学了,作为她的老板,我有责任对员工的处境进行了解,你猜怎么着?”

“猜屁啊猜,快说。”

“头一个电话她没接,还给我挂了。”

“啊?”

“你说是不是要造反?我好歹是她的衣食父母啊,敢挂我电话。”

“嘴别那么毒,你也是花花的同学啊,啥父母不父母的。”

“你也甭操心了。人家花花现在可不需要你这个小菜鸟来同情了,她现在成了‘翩翩女子’的撰稿人了,那个什么翩然也挺仗义的,把花花吸纳过去,广告费给她分三成作为稿费奖励。”

纯洁想给何翩然打电话,可注意力却被视频里的陆晨吸引了过去。视频里,陆晨坐在酒吧吧台里,Allen像一头误闯人间的长腿斑马一样,在陆晨身后一会儿提着一个酒瓶子,一会儿托着一个酒水盘。

“看什么呢你?”陆晨意识到纯洁眼神有些迷离,表情也没有半点喜悦,往身后看了一眼,问道。

“看你身后那个烦人精。我认为你挑员工的眼光有问题。”

陆晨乐了,用皮筋把自己的大波浪绾成了一个乱糟糟的丸子,任它晃晃悠悠地立在头顶上,“那你倒是说说,你觉得我们酒吧谁差点意思了?”

“算了,又不是我的酒吧,你爱用谁用谁。”纯洁欲言又止。

“李纯洁,话到嘴边留半句也不是你的风格啊!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把谢雨霏招过来做调酒师啊?”

纯洁本来是想提醒陆晨Allen是个不仗义的娘炮,没想到她竟把话题岔到谢雨霏身上去了。

“嗯,那说说呗!”她索性将错就错。

“因为她帮了我大忙啊!”

“什么?谢雨霏帮你?她能帮你什么,简直胡扯!”

“这姑娘是跑北京来投奔陈回的不假,但她不也成功腐蚀了陈回吗?不然陈回这种挑不出什么错,又一心想用廉价的好来俘获天鹅芳心的男人,就凭你的段位,能甩得掉?知道你为什么能顺利搬出来吗?知道你为什么第一天上班就被老板带出去出差,他都没向你问责吗?因为他心里有鬼!”

“那跟你把她安排到酒吧工作有什么关系?”

“陈回上次和我喝酒时自己说的,想帮人找份工作,我说包在我身上,他犹豫了一下,让我保证不告诉你,我就假惺惺地保证了呀!”

“你有没有人性啊,践踏别人对你的信任。”

“纯洁你别没良心啊。要不是因为你这‘包子’性格,想坏又坏不彻底、想好又不甘心的德行,我能出手帮你?我虽然不知道这个叫谢雨霏的之前跟你和陈回是什么关系,但那天陈回把她领过来,说这就是那个要找工作的朋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里边有蹊跷。”

“他俩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你别想多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有没有?”

“要有早有了,陈回对她不来电,在《牧城日报》的时候,谢雨霏经常和他打情骂俏,但陈回也没怎么理她。”

“你真不了解男人。”

“呵呵,你了解。”

“我最讨厌别人和我‘呵呵’了啊,你给我道歉。”

“凭什么?”

“凭你做了好几个月公众号,阅读量还没人家于秀花的第一篇高!”

“我也有一篇爆文的,你没事又扯到于秀花身上干啥?”

耍贫斗嘴过后,两个人的笑容逐渐消失,她们望着彼此,试图确认对方话里几分是玩笑、几分是认真,最后再见都没说,晚饭的事情也没再约,就不欢而散了。

纯洁不明白,陆晨为什么要用于秀花来打击她。

于秀花凭借出卖隐私、借富二代名气上位博取阅读量的手法,纯洁实在是不能接受,更不能理解,起初她还觉得是于秀花太单纯,不甘心好姐妹受委屈,所以才去找顾兰坤讨公道。现在看来,好像一切都是于秀花提前计划好的。

认识于秀花这么多年,纯洁一直没看出来,她还有这样工于算计的一面,难道这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而是一直潜伏在她身体里最真实的?

晚上十点半,于秀花打来视频电话,问纯洁什么时候过去。

“去哪儿?”纯洁躺在**,懒懒地问道。

“陆总约的局啊,说好了我请客的,而且你也帮我多要了两万多回来,我理应请你们吃一顿。”于秀花笑嘻嘻地,晚风撩着她纯白色的大摆裙,新烫成的大卷发也跟着飘动起来。

“陆晨到了?”

“没有,我先给你打的电话,时间本来是她约的,可她到现在都没来。”

“她还没去,凭什么我要先去陪你等她?”

“纯洁,你怎么了?看上去好像不开心。”

“没怎么,大姨妈来了,烦躁,你们吃吧,我今晚不过去了。”

本来是恭喜花花写出爆文的庆功宴,最后变成了闺密之间谁先低头的较量。

那天晚上,纯洁反复思忖了几遍让她和陆晨都猩红了眼睛开撕的原因,最终,她推断出了刺激到彼此的问题所在。

她的“呵呵”,让陆晨以为她在暗讽陆晨和欧阳希之间微妙的关系,她不清楚陆晨和欧阳希之间是否出了什么问题,但她确定今天陆晨对“呵呵”两个字有些过于敏感。

而纯洁的倔强,是因为陆晨用于秀花“剑走偏锋式的成功”讽刺了她在公司正经上班的努力,陆晨的嘴脸让纯洁觉得自己交友不慎。

纯洁明白局面何以至此,但还是沮丧。

因为从结果来看,纯洁的专业性确实输给了于秀花的运气和手段,但她又实在不太明白,于秀花怎么突然想到要用实录的形式,把自己与富二代少爷的故事发表在公众号上呢?

如果确实经过了高人指点,那么那个高人只能是何翩然。

但是,于秀花什么时候开始和何翩然走得这么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