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吃颗小甜瓜

第二十二章 欲盖弥彰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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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刚好是上午,没有任何人为难纯洁,就像是她请了假旅游归来一样,张兴盛不问她的去处,大坤哥也不问她是否要到了钱。

公司的要债大部队还没回来,听说他们已经在人家公司楼道里堵了七天七夜,还趁员工出来吃饭的空当,溜进会议室,在里边大肆抽烟,狂妄拼酒,火腿肠的包装扔了一地,那个公司的人报了警,可警察来了又走了。

因为没有冲突,没有肢体接触,警察来了也只能批评教育。公司这帮人的年终奖全指望着这单回款了,他们与其回公司拉单子、搞关系、再上三五个版面,真不如在那儿耗着,反正公司给他们报销出差补助,多少还能再挣点钱。

他们在公司出入的时候个个西装革履,换了一个城市,就成了地痞流氓,有时候何琪会笑嘻嘻地给大家分享他们的现场视频,他们把这当成游戏。

是游戏,就有输赢。

最终,他们赢了。

他们把欠款都结了回来。违约金,甲方用几十个货柜的化妆品抵了,公司里的姑娘每人都发了三套。剩下的那些,大坤哥派商务部的人低价卖给那些小超市和便利店折现了。

所有人为此各抒己见,团队的气氛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这甚至让纯洁产生了美好的幻觉。

距离下班还剩下二十分钟的时候,纯洁收到了一封邮件——“全体人员会议通知”,她直起身子往周遭瞄了一下,大家的电脑界面几乎都停留在了这封邮件上,显然大家都收到了,果然不是何琪单独发给她一个人的恶作剧。并且,大家都是既蒙圈又沮丧的,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看完邮件,环顾四周,察看别人的反应。

因为会议通知的内容实在是太含糊了,没有会议主题,没有会议主持说明,大家觉得公司掐着下班点发出这个会议通知,八成是有重大紧急事件要宣布。

纯洁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端起杯子走到茶水间,茶水间与前台只有一个透明的玻璃墙隔着,她只是抻了抻脖子,还没挤眼睛,何琪就端起水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两个人站在两台饮水机前,一个冲着挂耳咖啡,一个在给自己的红枣姜茶续杯,眼神自然地注视着各自的杯子。

“到底什么情况?”

“我不清楚,凌少的秘书杰西卡突然给我打电话来,让我尽快把通知发出去,好给很多在外办公的同事留足时间往公司赶。”

“那你这个会议通知发得也不清楚啊,开什么会都没说清楚。”

“我说不清楚的,从来没有过这种操作。我估计是大老板临时起意,要宣布重大的任免决定吧。不过他一向‘会风’很好的,从来不占用大家的下班时间,所以也不必过于担心‘拖堂’……我猜啊,大局要定了,Lisa主编要下马了,她在这次的行动中从头到尾都缩着脖子放任不管,而人家大坤哥把平媒部门的烂账都清掉了,头功一件。今天是不是要当即升任他做常务副总了?”

“会吗?”

“怎么不会啊,你什么时候开始担心起这个来了,你是希望他上马,还是不希望啊?”

“你猜。”纯洁微微一笑,端着冒着袅袅青烟的茶杯往工位上走。

何琪暗自咕哝了一声:“她今天怎么神秘兮兮的。”

纯洁倒不是很担心谁被罢免谁被高升,只是因为今天早上一起床,她就收到了凌少的甜蜜攻击——“今天下班后五分钟内必须看到你站在地下车库等着我,否则你就等着我上楼来亲自接你好了。”可这会儿,他又要着急上来开会,那万一时间赶不上了,算谁的责任?他不会当众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吧?

啊!这个赶尽杀绝的男人!

“老板来了!”会议室的大门被两个高挑干练的女秘书优雅地打开,浅灰亚麻西装低调而修身,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走路带风,所到之处人尽退让出一条小路,犹如王者驾临千门次第开……

“李纯洁。”

是谁在叫我?

是凌少,他又喊了一声。

她恍惚了一下,赶紧站了起来,像个自动应激的机器人,“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半个多月没有在公司出现过的Lisa主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凌少的左侧位置,而右边早早就被大坤哥占住。

“你往中间坐一下,躲在人群后边,我根本看不到你。”凌少板着一张脸,冷冷地要求道。

她惊了,这个家伙到底在干吗?想要看我的话,要这么明显吗?

“愣着干吗,挪动一下位置,速度。”Lisa主编见纯洁愣着没动,便厉声催促道。

“哦,哦……”纯洁一边“哦”,一边把自己挪到了长方形会议桌一端的正中央,她的正对面,坐着正襟危坐的凌少,她疑惑地偷瞄了一眼,可能全场只有她看得出来,这张冷峻帅气的脸背后,藏着一个忍不住要大笑出来的坏分子了吧。她突然觉得这像是豪门大户的家庭聚餐,甚至有点期待女管家端上来一盘开胃点心了。

“我不会耽误大家的下班时间,快速地说几件事。前段时间,因为本人需要出国处理家中私事,所以公司上下事务暂由我的朋友顾总代为打理、大坤总执行,公司运转流畅,债务问题处理得十分妥帖。所以,经公司高层研究决定,论功行赏。杰西卡,你把研究结果给大家宣读一下。”凌少说完,便朝杰西卡示意了一下。

杰西卡立即从身后拿出一个朗读册一样的东西,红艳艳的,镶着金边,她打开,清清嗓,开念:“公司决定:一、奖惩部分。个人奖励:奖励副总经理魏大坤现金100万元,年假3个月,请行政立即安排。部门奖励:商务部30万元、编辑部20万元、行政部10万元、财务部10万元。部门奖励由各部门主管领导统一分配,享受过个人奖励的不再重复享受部门奖励的分配;二、任免部分。何小小不再担任财务部总监一职,由蔡晶莹担任代理财务总监;三、架构部分。新媒体部从编辑部独立出来,不再归属编辑部统一管理,李纯洁任职新媒体主编,直接汇报对象是凌总。最后,公司今年的庆功宴预计在年初的1月15日举办,行政部做一下意向地点征集,公司会根据大家的意愿统筹决定。以上。”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明明公司给大家发钱了,但没有人欢呼,没有人鼓掌,有人皱着眉头,有人憋着怒火,有人低下头去,还有人从牙缝中挤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鄙夷,梅汐汐直接拍桌子拎包摔门走人了。

“散会。”凌少看了下手表,起身往门外走,路过纯洁的时候,掉头停了下来,修长白皙的食指在她面前敲了三下后,下楼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三个字嘛,“别迟到”。

这个家伙,太猖狂了。

所有的同事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你是大老板可以无视你的员工啊,可我的领导都还没走,我哪敢……慢着……刚才杰西卡说我的直接汇报对象是凌少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Lisa主编已经不是我的直属领导了?我的天哪……

纯洁偷偷瞄了一眼Lisa主编,正碰上一个微妙的眼神……

随后起身的是大坤哥,看他的急切度,好像是追人去了。

一屋子人零零散散地走出会议室。

何琪收拾完,一蹦三跳地晃在纯洁面前,“李主编,请客!”

“嘘嘘嘘!”纯洁下意识看了一下周围,发现同事们都快走光了,才挽着何琪的胳膊小声说:“你小声点,可不敢瞎叫。”

“嘿,你这人,这怎么能说是瞎叫呢,会上都当着大家的面宣读了,我不这么叫,你的兵也得这么叫,你提前适应一下,当领导就是要每天享受我们这种嘴甜小兵的溜须拍马,不然谁还巴巴地上赶着升职啊!”

“我哪有兵,我们组就我一个人。梅汐汐组里的两个人我哪敢奢望啊,她们不举着十五米大砍刀来追杀我就算是对我手下留情了。”

“你很快就有了。前几天Lisa主编给我扔了份简历,让我给她做入职,说是何翩然离职了,你组里缺个人,她直接给你补招了一个……看着是体谅你辛苦的好事吧,但是,我感觉貌似有一点蹊跷啊……”

“怎么了?”

“这个简历上的人,我看着眼熟,我去行政面试邮箱里看过,她一个月之前就来投过简历,当时何翩然已经离职了,完全可以面试她的,但我拿给Lisa主编后,她看都没看一眼,就说再等等。就在前段时间她称病在家没来上班的时候,她让我把邮箱里所有申请这个岗位的简历全部转给她,然后她一个小时之后就给我打电话了,说马上通知上次那个女孩来公司面试,这个人是她直接面试的,人事都没见过,她直接告知这个人被录用了,下周就可以来入职报到了。”

“这有什么蹊跷的?”

“你不觉得这个人像是Lisa主编单线联系的人吗?你要是看过警匪破案片你就知道,这是线人的思路啊,别人都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头,就她知道,而且还不让她以外的人跟‘线人’接触。”

“真有这么复杂吗?”

“呵呵,你品,你细品。”

谈话间,电梯来了。

门打开后,梅汐汐出现了。

“吓死人了!”何琪拉着纯洁的手,大叫着后退一步。

“汐汐……你是落下东西了吗?”纯洁也被吓了一跳,马上定了定神,客气道。

“没错,落下一个耳光。”一个山响的巴掌甩在了纯洁的脸上,五根红彤彤的指印留在了这张白皙通透的脸蛋上。

“梅汐汐,你有毛病吧!你凭什么打人啊!”何琪拉着正捂着脸恍惚的纯洁后退一步,大声斥责道,声音激动到几乎是哭腔喊出来的。

“你这个贱人,不知道给我凌少哥哥施了什么妖术,就知道用下贱手段往我们身边挤!我告诉你,别以为可以通过嫁入豪门改变自己,别以为他喜欢你,你就是凌家的人了。别做梦了,凌家的大门这辈子都不可能向你打开,我才是凌太太!”梅汐汐说完之后,白了一眼,从爱马仕铂金包里抽出来一张纸巾,用力地擦了擦手,像是一巴掌打出去,被那张脸玷污到了一样,然后将纸巾摔在电梯门旁,冷笑一声便走了。

“你没事吧?”何琪看到捂着脸半晌没有动弹过的纯洁,心里划过一丝恐惧。

“帮我看看几点了。”纯洁把梅汐汐扔掉的纸巾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冷静地问道。

“六点一刻了。”

“带我走楼梯。”

“为什么啊?不会再遇上梅汐汐了,她难不成打完人觉得没发挥好,再倒回来重打一回啊!”

纯洁缓缓抬头,瞪着这个随时抖机灵的姑娘,像是要用剔骨尖刀挖开她的良心来一探究竟。

“好好好,我扶你走楼梯就是了。”何琪被她瞪毛了。

从网约车上下来后,纯洁一个人朝着女生宿舍走去,昏暗的灯光和泛起的浓雾交织在一起,像是构建了一个虚拟世界一样,她不知道这样走下去是否有尽头,但她还是要步履不停地走下去。

“李纯洁,你好大胆子啊,第一次约会就敢放我鸽子!”一只手突然扳过她的肩膀,这张轮廓分明的帅脸迎面走了过来,长长的睫毛几乎就要扎进她红肿的印记里去。

他没等到她,从地下车库上去找她,发现公司里已经空了,只好气呼呼地直接开车来她家楼下堵她。

她本能地呻吟了一声,后退着,并迅速把脸扭向一边,“放你鸽子怎么了,多适应一下就不会大惊小怪了,我又没让你等我。”

“你脸怎么了?”声音中透出了一丝冰冷的杀气。

“天太冷了,我自己拿手捂的,捂过劲儿了,一会儿就恢复了。”

“当我是傻子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的脸怎么了?”一团火蹿到了嗓子眼儿,他几乎要被完全点着了。

“你别问了,反正你做什么决定都不会跟我商量,我的事情你也不用管。”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我有什么决定不跟你商量了?我是你男朋友,我当然有资格管你!”

“你吼什么吼,万一让人听见。”

“让人听见怎么了,跟我谈恋爱很丢人吗?”

“我不想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跟你吵架,你走吧。”

凌少气得脸都绿了,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追上来,一把抱起纯洁就走。

“你干吗?光天化日……”

“现在是晚上。”

“晚上也不行……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我家。”

“为什么?我不要去你家。”

“别闹,再闹我只能打晕你了。”

“我不要去……”

“乖,去我家给你擦药,傻女人。”

“去我公寓一样的。”

“你公寓有急救箱和医药包吗?”

纯洁说不上来:“但是……”

“不要但是了,你在担心什么啊,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乖一点。”

跟着凌少到了卧室,眼疾手快的管家第一时间送来了医药箱,把药水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一分钟后还送来了冷敷的鸡蛋。

“你们家是有什么煮鸡蛋的神器吗?怎么能这么快煮好一个鸡蛋?”纯洁看着优雅的管家出去后,伸手摸了摸已经剥了壳的鸡蛋,好奇地问道。

她住在公寓里,每天都要和于秀花轮班做早餐,隔一天才能多睡一会儿,看到有人竟然能如此高效地蒸好鸡蛋,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走了。

“你不打算从我身上先下来吗?”凌少坏坏一笑。

纯洁这才注意到,自己像一只小浣熊一样双臂挂在凌少身上。

“臭流氓,快放我下来。”两抹红晕飞上两颊,纯洁几乎是自己跳下来的,在泛着光泽的木地板上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你小心一点啊,你这个人真是的,整天毛手毛脚的。”凌少伸手要去扶她,被她一把推开,看到她梗着脖子,一副要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只好补充说:“哪有这种一分钟煮好鸡蛋的神器啊,蒸蛋器也没有这么快的吧,我上车前给管家发消息了,让她提前准备的。

一种亮晶晶的东西在纯洁的眼睛里一闪而过,双唇微启,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是不是想夸我?想夸就夸啊……李纯洁,你这个人吧,固执起来蛮可爱的,死要面子起来又白痴得要死。夸我又不会显得你掉价,承认我浑身是闪光点不是间接说明你眼光不错吗?而且你也不用太自卑,毕竟这个世界上比我优秀的人本来就数不出几个来。”

“哇!你这个自大狂可真是棒呢,棒极了。你看这样行吗?”

“别贫了。脸都肿成狗脸了,还这么贫。”

“喂!讲不讲道理啊,是你求我夸你的,你说我贫?”

“好了,你话好多啊,坐下。”

凌少从身后取过一条毛巾,对折了几下,便敷到了纯洁的左脸上。

纯洁一下蹦了起来,“你这毛巾凉死了,都冰到骨头了!”

“坐下,没那么夸张,冷敷当然要冷一些,毛巾是用冰水浸泡过的,乖,一会儿就适应了,如果你觉得冷,我把左手借你暖一下。”凌少不动声色地把左手放到了她面前。

“不用,你都说了,一会儿就适应了……”

“你这个女人,废话真的很多哎,给你用你就用,干吗推三阻四。”凌少说着就伸出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正在微微颤动的双手。

她一下安静了,眼前这个男人,一只手正贴在她脸上,虽然隔着一条毛巾,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坚定有力;另一只手死死握住她,盯了一会儿,这张冷峻的脸突然离自己的睫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温润的唇再一次贴了上来,这次她没有抵抗,眨了眨眼睛,回他以热烈,只是两个人因为一边冷敷一边热吻的复杂性,一度有些释放不开。

“你的电话在响。”纯洁回过神来,眼睛往铃声的方向看了看。

“别分心。”他身上散发着甜甜的男性气息,温润的唇又贴了上来,但打电话的人像是下定了决心要扫这俩人的兴似的,让渐进声量的响铃充斥整个房间。

“接一下吧,我自己敷。”她接过冰毛巾,执意要他接。

凌少把手机丢了过来,“竟然是你的在响,哪个没有眼力见儿的?”

“人家又不知道我们在干吗。”纯洁一看手机,是陆晨,她迅速把视频电话切换成了语音电话。

她不想被陆晨看到自己在他表哥家里,至少现在还不能。

“你半天不接电话,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呢?”陆晨开门见山。

“啊?你在说什么,你不要胡说。”纯洁一下慌了,陆晨永远是防不胜防。

陆晨听出了她的心虚,赶紧降低了声量,坏坏一笑:“你跟谁在一起呢?”

“哦,我一会儿就回去。”纯洁赶紧打岔。

“谁让你回来了?回来谁照顾你,花花今晚夜不归宿出去浪了,我也不在你们公寓楼里住,谁照顾你?就好好在我表哥那儿待着吧,那么大的别墅不香吗?那么帅的男人投怀送抱不香吗?回来干什么,你别回来。”

“我……”

“我什么我,赶紧和我说说,梅汐汐那个贱人都干什么了?”

“啊……你怎么知道的?”

“梅汐汐多猖狂多无脑啊,刚才她发了一条朋友圈,说‘婊子必须亲自手刃才痛快’,我觉得她说的这个婊子啊,八成指的是你,咋的,真动手了啊?”

“不至于,手刃就是个说法,故意伤人犯法,她受过高等教育,人家当然不会知法犯法。”

“到底动没动手啊?不然她发那条朋友圈是什么意思?”

“手……嗯,是动了一下。”

“你打回去了没?”

“啊?”

“我问你还手没?”

“没有……我当时没反应过来,而且……”

“而且你真觉得自己抢了她的未婚夫?你脑子有病吧?男未婚女未嫁,我表哥从未承认过她的身份,就她一天恬不知耻地到处说自己是凌少的未婚妻,还真当自己是正房了!打你哪儿了?”

“嗯……”

“别嗯了,拍照。”

“啊?”

“啊什么啊呀,我说让你拍照,限你三十秒内发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杀到我表哥家亲自验伤。”

“我发,我发。”

一分钟之后,陆晨看完那张肿胀如猪头的脸,回过来一个表情,是一个喷火的小人:老子要为你报仇!

纯洁愣了一下,她不确定这是陆晨的表态,还是陆晨的行动指南,只是颤着手指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别冲动,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凌少拿着脱壳的鸡蛋在手心里滚动了两下,看到她发完消息一阵失神,便俯下身子把脸凑到她脸旁:“乖乖去**躺平,我要用鸡蛋给你消肿了。”

以他的敏锐,他早就把她们的电话内容推测了七七八八,可他偏要故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没再追问到底是谁动手打了她。

第二天一早,纯洁坚持让凌少把自己送回女生公寓。

因为她早上一睁眼就发现了何琪半夜发来的消息,说要明天一早来看望她。

明天一早?那岂不是今天,或者就是现在?

她可不想让何琪知道自己现在睡在大老板的家里,她必须回到自己的公寓。

凌少送她到公寓后不肯走,绕着三十几平方米的屋子转了一圈,开开衣柜,拍拍写字桌,拽拽窗帘,最后强行在她的床沿边上找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安静地坐了下来。

“你赶紧走吧。何琪知道我住这儿,她八成会直接上来。”

“我怎么放心让你这样待着,我不走。”

“我没事啊,又没断胳膊没断腿的。再说了,咱不是说好了暂时不让公司同事知道我们谈恋爱吗?你能不能信守一下承诺啊!”

“我没说要毁约啊!她来了我会藏起来的,刚才我勘查过了,那个落地窗帘后面勉强可以站一个人。”

“你当跟三岁的小朋友躲猫猫吗?你快走吧。”纯洁听到这提议,差点以为他在和自己开玩笑。

“不信我躲给你看。”凌少说着就绕到窗帘后边去了,亚麻格子窗帘是陆晨当初找人从市场上买来的便宜货,又厚重又不透光,堆积在墙脚的时候,没有任何流畅的线条,就鼓鼓囊囊垂在窗边,非常不自然,加上长度当初量的时候就没量好,长出十五厘米拖在地上,真是完全看不出后边还藏了个人。

这个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七的大男孩,为了让纯洁相信窗帘后真的可以藏下一个大活人,站得笔直,还认认真真地屏住了呼吸,一声不吭。她似乎可以想象到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窗帘是不是好久没洗了,全是浮尘。”凌少从里边一下跳出来,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用力弹着衬衫上沾着的尘土。

“那你还钻,赶紧回去吧,不用上班吗?”

“呵呵,真是情壮人胆,你都和公司行政请病假了,我还去公司干吗?再说了,公司是我的,我想去就去,不想去谁都管不着。”

“哇,这么幼稚的话你都能说出口。”

“那趁敌人还没来,我们来干点成熟的事呗!”凌少笑嘻嘻地朝着纯洁走来,两只手摆成了猫爪状。

“你疯了,何琪真的马上就到了。”纯洁一下躲开,惊恐地望着这个被爱情迷惑至深导致脑回路出现故障的男人。

“你想哪儿去了,别做梦了。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要不要换个住处?”凌少停住他的双爪,一本正经地在她身旁坐下来。

“换住处?哦,我是想过租一个更好的房间的,毕竟公司最近发的奖金也够多。但陆晨这个房子要到月底才能到期,现在女生宿舍就我和花花住了一间,其他都浪费了,她不允许带家属,很多员工都是有家属的,没办法住进来,本来就闲置了一大半,我要是再搬出去,就更没人了,我寻思放着也是浪费,就先住下来,到期了再搬。”

“谁让你换个地方租房了,我是说搬去我家住。”

“啊?住你家?为什么?我租房子住挺好的,我每天从你家上班太不方便了吧。”

“有什么问题?我是你男朋友,你住进我家是理所当然的。”

“不行不行,这太疯狂了,发展速度太快了,我跟你讲,爱情发展得太快容易夭折,咱们得三思啊,对吧?你是想跟我天长地久的,对吧?除非——你想跟我玩玩就散伙?”

“闭上你的乌鸦嘴,李纯洁。再诅咒我们的爱情试试!别在这儿跟我声东击西的,你是不是觉得住别墅不自在?”

“啊!对,你说对了,一醒来发现什么都准备好了,这种生活不适合我。我这种人适合过小日子,就是那种很二人世界很温馨的小日子。”

她有点佩服自己的机智。

“那好说,给你时间慢慢来,分阶段实现。公司附近,我还有一套小一点的房子,九十平方米的两居室,精装修,空置了一年多了,没人住过。我们改住那里?”

“啊?九十平方米?小吗?这样也不太好吧,我白住别人的房子,老觉得不踏实,要不……我付你房租。”

“就知道你会提房租。我的房子从来不往外租,我有洁癖。我要把这个房子卖给你。”

“卖?卖给我……可我现在还买不起,要不你先问问其他买家。”

“李纯洁,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如果真想卖掉房子,至于一年多让它空在那里吗?我是要送给你,但以你的自尊心和死要面子的臭德行,肯定不会要。那我索性卖给你好了,首付你想付多少就付多少,按揭就从你每个月的工资里扣掉一半打给我。喏,这是我的卡号。”

纯洁看着凌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拍在桌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何琪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门声。

“你快躲起来。”她小声催促着,甚至上手推了一下凌少。

“你先答应我,不然我就不躲。”凌少踉跄一步,笑嘻嘻站稳,双手插兜,像一根决意扎根这片土壤的铆钉。

“我答应,我答应。快躲起来。”

“今晚就住过来,下午三点我来帮你搬家。”

“好好好,你快躲起来。”

何琪的叫门声越发大了起来,纯洁推着凌少一步步往窗帘后边去,他反手把她拉进窗帘里,又是一吻。

她挣扎出来,一脸惊慌地整理了衣衫,给何琪打开了门。

“你家里有人吗?”何琪一进屋就四处观望,像是打开了头部探照灯的工人一样。

“没有啊,就、就我自己在家。”

“我怎么好像听见你在跟谁说话似的。”

何琪放下手里的果篮,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纯洁的脸颊。

“好像消肿了不少哦,不过还是能看出来手掌印。梅汐汐下手实在是太狠了,看上去是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做事就像是一个市井泼妇呢!你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有点发木,很快就好了。”

“放心,病假我都给你弄好了,你踏踏实实在家休息,等彻底看不出来了再去公司。别让梅汐汐的阴谋得逞!她打你脸,就是故意让你藏无可藏,就是要让全公司的人都来看你的笑话。”

“可我今天的更新还没写呢,再疼也要忍着,不过这活在家干也行。”

“你可真够兢兢业业的。你今天的活啊,八成是不用干了。早上,Lisa主编发现你的工位空着,马上找我问了情况,知道你请病假之后,提前让那个新员工入职了。”

“新员工长什么样?比何翩然还难搞不?”

“简历上的照片看着还行,但现在简历上的照片水分都大,明明是圆脸,非给自己修成锥子脸,不可信。没几个人跟你似的,照片整得还没本人一半好看。”

“我哪张照片不好看了?”

“你的角度有点刁钻好吧!一般人听到别人这么说,一准儿高兴自己本人被夸漂亮了,你倒好,为自己的照片鸣不平。就你来面试的时候,我当时都被你真人惊艳到了,真乃仙女下凡啊!我就知道,你这样的美女,只要留在了我们公司,肯定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怎么被你说的跟红颜祸水似的。”

“你就是红颜祸水啊,不然大老板怎么亲自下水为你大开杀戒啊!”

“什么意思?”

“昨天杰西卡宣读的会议内容没听见啊?你耳朵是被堵住了吗?”

“昨天不都皆大欢喜吗?怎么我就成红颜祸水了?照这个逻辑,我该是全公司的福星呢!”

“呵,福星?现在大坤哥和Lisa主编都得恨上你了。”

“为什么恨我啊?大坤哥可是得到了一百万奖金和三个月的假期啊,拿着一百万出去玩三个月,要你你不开心?不过Lisa主编恨我倒是有可能的,公司把新媒体部独立出来,又没有提前跟我商议,我事先不知道,我回头跟她解释一下应该就好了吧?”

“就你这个段位,什么时候能升一升?大坤哥那一百万相当于就是遣散费了啊!三个月啊,你想想,哪个核心岗位上的人敢离开自己的位子三个月的?之前大坤哥为了跟Lisa主编竞争常务副总这个位子,都攒了两年的年假没休过了,他注重的是‘勤勤恳恳’这个名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看见自己的牺牲,以此来换取人心啊!我敢断定,大坤哥一定会推掉一百万奖金和三个月的假期。这种把人边缘化的手段太高明了,我虽然不知道老板为啥这么做,但这种体面的逼退手段,真是杀人于无形啊!至于Lisa主编,她更难缠一些,她看上去是个雷厉风行、豪气冲天的大姐姐,其实还是有一堆小心思的。前几天我去公司附近的美容中心做脸,发现她和梅汐汐在一起,躺在那儿敷精华,三米开外都能听到她俩笑得有多爽朗,她俩的关系怎么能如此突飞猛进了呢?不合逻辑,Lisa主编之前不都是一直押你的吗,倒戈了?”

“你太警惕了,这有什么啊,我不也约你一起去吃过串串吗?”

“你怎么一点斗争的敏感性都没有。Lisa主编之前一直称病在家,那个时候谁最需要她主持大局,不就是你嘛!没有她在,大坤哥当然要趁机通过打压你来打压她的势力了,不然让你一个姑娘家去要债干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处理江湖恩怨的通天本领?他这是把苦差事故意往你这儿丢……”

何琪突然顿了一下:“我去!”

“一惊一乍的,干吗啊你?”

“我找到了大坤哥败北的关键原因了。”

“说出你的高见!”

“他得罪了你。”

“得罪了我?没有啊,再说要债这种事,不也拉上平媒部的张兴盛了嘛,又不是针对我一个人的。”

“张兴盛只是个掩人耳目的陪衬,单独叫你去显得目的性太强,所以搭配上一个最没地位、最不敢有二话的老实人和你一起去要债。他知道你俩这样的人必然要不出什么来,而他的商务部里,个个都是人精,肯定能满载而归,到时候两边一对比,治罪你们,连带Lisa主编,一举两得。但他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动了大老板心尖儿上的女人,大老板才不在乎他给公司要回了多少钱,反正外债总有办法要回来的。大老板最在乎的,是你!他敢动你,就是死路一条。而Lisa主编在该保护你的时候不作为,这种人也不值得提拔,所以在人事任免上,虽然大坤哥被贬斥了,但她也没有捡漏到升任常务副总的机会,相反,把新媒体部独立出来,把你调出来,直属领导是大老板,一方面大老板可以直接保护你,另一方面也削弱了Lisa主编的实权。”

“你这个解读竟然有点精彩。”纯洁听愣了,尴尬一笑,角落里突然响起了干涩的掌声,纯洁吓得赶紧使劲拍起了手。

“是你在鼓掌?我怎么感觉还有别的掌声?”何琪扭过头往四周看了看,茫然道。

“回声……对,回声!当然是我一个人的掌声。你还想要多少观众?真是精彩,佩服佩服。”

“承让承让,我这上百部的宫斗剧不是白看的,绝对可以理论指导实践,实践印证理论。”

“只是,‘大老板心尖儿上的人’这种话,就私底下跟我说说就好了,可不敢跟其他人胡说啊!”

“这怎么能是胡说呢,梅汐汐动手就充分说明了一切。你动摇了她的地位,她有危机感了,气急败坏就动手了。老板真没跟你表白呢?你是不是在唬我呢?不然这一点说不通啊,你俩应该已经好上了才对啊!是不是你故意隐瞒了我什么?我告诉你,爱情这件事欲盖弥彰。”

何琪突然撑起下巴,目光紧紧盯住纯洁的眼睛,试图从这双躲闪的眼睛里捕捉到自己逻辑自洽的完美证据。

“你别瞎说了。中午要在这儿一起吃点东西吗?”

“你家里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那你还留我吃饭?”

“可以点外卖啊。”

“得了吧,我还是回公司吃吧。我是偷溜出来的,让人帮我顶一会儿班。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何琪起身准备给她洗点草莓吃,突然朝着窗帘的方向阔步走去。

“你干吗?”纯洁一个箭步冲上去挡住了她。

“拿果盘装水果啊!”何琪抓起小桌子上的果盘,一阵微风把窗帘掀起了波澜,“你好奇怪啊,紧张什么?家里藏男人了?”

“藏什么男人,这里就我和一个女生在住。”

“你最好是这样。大老板多好一个男人,多金、帅、深情,昨天为你当众拔剑斩奸臣的样子,简直帅炸了好吗?如果有男人肯为我这样做,我死都瞑目了。所以,你可不能跟其他的男人好,辜负了他啊!我跟你讲,偶像剧要敢这么演,女主是会被大家唾弃死的!”

“好了,好了。干吗说得这么吓人啊!赶紧回公司吧,时间久了,会被人抓住小辫子。”

“走了,走了,草莓记得吃啊。不过啊,英雄都是硬碰硬的解气,老板哪会想得到,当众护着你,其实就是把你推到了众矢之的的位置上了,像梅汐汐这种暗箭,他就未必能想得周到了,你受点委屈,只能这样了。”

“好了,赶紧走吧!”

纯洁关上大门,透过猫眼望出去,看到何琪蹦蹦跳跳下楼去了,才倚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

“这小丫头来公司这么久了,倒一直没看出来有这两下子,屈才了啊,我差点忍不住给她喝彩了。”

凌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后面,一脸的冷静如一池湖水般,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冷嘲热讽。

“你刚才已经鼓掌了好吧?不是差点,就不能克制一下?”

“我克制了啊!你也看到了,我爱你这件事欲盖弥彰啊,何琪这个小丫头说得很对。”

“那就大大方方谈。”

凌少愣了一下,马上凑上来,眼睛里亮闪闪的,“你说真的?”

“不然呢?反正都暴露了,干吗还偷偷摸摸的,好像真的是我抢了别人的男人一样。”

凌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抱着纯洁转起了圈圈。

窗外飘起了小雨,浓雾隐没了街角。

他喜欢她赌气的样子,比一板一眼和他较真儿的样子可爱多了。

“把手拿过来。”

两只手十指相扣在一起,凌少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你要干吗?”

“留证据。”

“呵,我李纯洁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随便你,小人之心。”

凌少走后,纯洁望着花花整整齐齐的空铺位,给陆晨打了电话。

“喂,花花昨晚没回来啊,她没事吧?”

“花花不是昨晚没回去,而是连续三个晚上都没回去睡了。”

陆晨那边窸窸窣窣,好像旁边还有别人。

“三个晚上不回来,你都能沉得住气?万一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那种被坏人骗出去出事的新闻也不是头一回听了……”

“你放心了,花花每天都按时来酒吧上班,只是晚上不去公寓睡了——我说李纯洁,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表哥同居?我这儿光住着你一个人不划算,我准备到期就退租了,省点运营成本。”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凌总同居了?你不要乱讲哦!”

“装,接着装,我表哥朋友圈里炫耀的那只爪子不是你的?我比你妈还了解你好吧?中指第一个关节处有个突出来的小茧子,是你小时候写字太用力磨出来的,我认识的人里,你独一份。别耍赖。”

“啊,什么朋友圈?”

“你没看到?”

“没有啊,我一会儿看。没错,我是决定要和凌少光明正大地相处一段时间看看的,但还没到同居的地步,所以……”

“李纯洁,你是远古时代来的吗?男女朋友同居很正常好吗?你能不能落落大方一点,你这种扭扭捏捏的姿态,不但不会显得你矜持,反而会显得你很做作。”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成年人谈恋爱住在一起没什么的,我怕的不是这个,我怕的是过早地住在一起,一点个人空间都没有,两个人的缺点都暴露无遗,会扼杀掉感情里最珍贵的东西。”

“感情里最珍贵的东西是真诚,不是伪装,谢谢。”

“好吧,好吧。我会慎重考虑的。对了,你上次说的和欧阳希的事情,你……”

“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这儿有点事,晚点电话。”

陆晨挂断了,纯洁一阵恍然,猛地发现自己其实是要问花花的下落的,结果怎么就绕到自己身上去了呢?

等花花下班,她要亲自过问一下,这个女孩太过简单,被人骗了、卖了都还在那儿高兴地数钱呢!

三点,凌少上来接她了。

纯洁站在公寓中央望着墙脚的几个行李箱和编织袋发愁,还有很多东西装不下。

“走了。”凌少拉着她就往门口走。

“等一下,我还没收拾完,只打包完了衣服和**用品,洗漱用品和日常用品都还没收拾好呢,你再等我一小会儿。”

凌少望着一屋的凌乱,笑着说:“别装了,咱家的东西都是齐全的,洗漱用品和日常用品用一段时间也要换新的,你趁机淘汰一批吧。我的女朋友过得这么寒碜,我不要面子的啊?”

纯洁定了定神:“那好吧,至少让我把房间的地面扫一扫,不然陆晨带房东过来验房退租的时候,会显得上一个住客很无情。”

凌少点点头,叫搬家公司把东西拉走后,自己径直走进卫生间,拿出来一个扫把。

“你坐着,我来扫。我的女人除了给我**心餐,不可以受其他劳累。”他一把将她按坐在床边,开始一板一眼地清扫地面。

她看得出来,他应该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家务,不然扫把在他手里的样子,总觉着有一种反向的别扭。他认认真真地把地面上的零碎与浮尘都堆积到一边,并扫进簸箕,倒进了垃圾桶,还不忘把垃圾袋系了一个死扣。

纯洁心里一颤,走到他身边,跷起脚尖,温润的唇落在了他的脸颊。

他一怔,整个人乐开了花,笑嘻嘻地俯下身子,“太敷衍了吧?”

“快走啦!”

她挽着他往外走,垃圾袋在他手里转来转去,防盗大门在身后重重关上的那一刻,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恍惚感。

她有点伤感,她知道自己无论怎样一身傲骨,无论怎样闹情绪闹别扭,她都好像是这场感情的弱势方,她是喜欢他的,是想要天长地久的那种喜欢,可他每当站在她面前,无论多温柔,她都会有一种随时会失去他的危机感。

这天晚上,凌少把纯洁带到了一栋距离公司三公里左右的房子里,复式结构,精装修,她看了看,其实该有三间卧室,只是其中一间被改成了一个装满了书的书房。楼上最大的主卧有落地窗,紧挨着窗户那儿摆着一张紫罗兰色的长沙发,阳光洒下来的时候,那张沙发充满了**、明艳,勾引着主人坐上去休憩。

纯洁在沙发上坐了很久,默不作声,然后静静地蜷缩着。

凌少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握她的手,问:“纯洁,你不要看看其他房间了吗?”

“一会儿再看。这个沙发的位置摆得真是绝了,我想黏在这儿。”

他哈哈大笑,勾住她的鼻子说:“傻瓜。”

“你知道这张沙发为什么要摆在这儿吗?”他问她。

“为了让我天天趴在窗边等你回家。”

“说什么傻话。你往下看。”

纯洁支起身子,鼻尖贴在窗上,呵出一层雾气,然后拿袖口擦干净,顿顿地欠回身子,“看不出有什么。”

“是你的车。”凌少也坐了过来,回道。

“我的车?贵吗?”纯洁重新往窗边探了探,试图看得真切。

“不贵。”凌少回得干净利落,眼神中划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纯洁迅速捕捉到了。

“我以为你又要紧张地说一番推辞,还会责备我不尊重你的意愿,就自作主张给你买车了。”

“我一直想要一辆车的,随便什么牌子都行,我就想有一辆。谢谢你。”

“别说傻话。我怕你拒绝我,所以特意给你买了一辆便宜的,公司之前用车采购过几辆,轻车熟路。早知道你这么喜欢车,我给你买辆好一些的。”

“不要啊,再贵我就承受不起了。光房贷我一个月的工资全搭进去都还不起呢!这样刚刚好,说好了啊,车是送我的,我没有余力再还车贷了。”

“当然。那你怎么报答我?”凌少没想到纯洁会欣然接受他的馈赠,一下乐开了花,故意坏坏一笑,一张俊朗的脸凑了过来。

“用扫帚?再不行就晾衣架?”纯洁轻巧躲过,兔子一样跑到晾台上拿来一个淡蓝色的晾衣架。

“什么?”凌少愣了一下,马上会意,“好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要你报答我,你却要恩将仇报‘爆打’我。”

凌少两步冲上去,把这个正在抓着晾衣架张牙五爪的女人抱了起来,假装用力地把她抱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草味儿让纯洁觉得很安心。

他喃喃地轻声说道:“李纯洁,我爱你。”

窗外的呼呼风声卷着街角的纸片在空中飞舞,斑驳的树影在阳光的搅动下若隐若现。

深夜一点多,手机铃声响了。

她踹了他一脚,“你接。”

“又不一定是我的响。”他迷迷糊糊,反手从她身后紧紧环抱住她。

电话还是一直在响。

“下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要调到免打扰模式,不然这种讨厌的事情总是要发生!”凌少生气地起身,从床头柜上一下抓过来两部手机。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凌少望着屏幕。

“那你接啊!”纯洁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打给你的。”凌少把手机递给她。

纯洁刚要接起来,电话就断掉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时,同样的号码又打进来了,这次是凌少的。

这下两个人有些警觉了,对峙一秒,凌少接了起来。

“你好。你是陆晨的表哥?这里是朝阳派出所……”

派出所门口,停了一辆崭新的甲壳虫,银色车顶、银耳朵与八十度黑的完美搭配。

陆晨围着车子转了一圈。

“好看是好看,就是表哥你出手有点抠门儿啊,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就买辆这个?跟虎落平阳的我一个档次,不科学啊!我以为你一出手,怎么也得玛莎拉蒂什么的呢,你又不像我家门败落了,你家还这么有钱……”

凌少刚要说话,被纯洁拦了回去:“你先去车里等我们,我有私房话要单独跟陆晨讲。”接着凌少便被纯洁强行推进车里,她把陆晨拉到一棵树下。

“你长点心好不好?没问题吧?”借着院子里的微光,纯洁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陆晨。

“别看了,没伤着我。派出所还能随便打人啊?半夜三更抓进来一个绝色美人,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干吗要去找梅汐汐动手啊,她对我出了气也就好了,我没事。”

“你有事没事,那是你自己的事。你选择当窝囊的受气包儿那你就受着。但她敢动本人的一号闺密,我陆晨要让她付出代价。”

“你到底把她打成什么样子了?警方说她可能要起诉你。”

“她敢!我就徒手打的,她怎么打的你,我十倍打了回去。”

“你疯了!等验伤报告出来,万一给她打坏了,你有可能要坐牢的。”

“不至于,就是表面上看着严重点,伤害力没那么大。”陆晨看到纯洁依然一脸的严肃,便有了正形,“放心吧,我之前问过我爸公司里的法务叔叔了,轻微伤根本不构成犯罪,但要受到行政处罚,或者行政处罚拘留!这两样我都受得住,罚款让你老公交,我反正没钱。拘留她也拘不了本宫,你们这不是把我给保出来了嘛!”

“你太冲动了,就怕梅汐汐揪着你不放。她这样的千金出身,娇气得很,哪受过这种委屈?再反咬回来,永远没完。”

“她不敢。我把你脸部伤的证据照片给她看了,她敢把我送进去,她就得陪着我一块儿进去。她是娇气,缺乏生活经验,但她可不是傻子。”

“你怎么不给自己穿点掩护装备,这么明晃晃地给她看见了,她能不收拾你嘛!”

“我穿了啊,穿得跟一只北极熊似的,帽子、围巾、口罩,还有防护镜,谁也认不出是我,我叫了Allen一起去的,我刚骂了两句,他就上来拉着我,‘陆总别冲动,陆总别生气!’是他暴露了我!梅汐汐知道我和你认识,到了医院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实名举报我。女人真是撕起来,智商都会直接登顶。”

“你酒吧那个Allen,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开了吧。”

“哈哈哈,我知道你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以为我陆晨这样的人精还能识人不明?他什么德行,我早就了然。但他这样温温柔柔、唯唯诺诺的型男,业绩好啊,这样的人当店长,说几句漂亮话哄哄那些失意的女人,我们的销售业绩就能‘咔咔咔’地涨个不停。用人最终的原则,不是看人短处,而是看人长处。我又不是跟他交朋友,就是老板利用员工的优势通力合作,理性挣钱。再说了,对于这种品性一般,自己看不太上的人,最好的做法不是把他赶到敌人的阵营去,而是放在自己手底下。”

“好吧,你想在身边埋颗雷你就埋吧,就是快炸的时候,记得跑远点。”纯洁往车子里看了一眼凌少,“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了,这么仗义。”

“咦,别这么恶心啊,我又不是为了你,我这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梅汐汐是凌少家里世交的孩子,怎么说关系也不一般啊,这样做合适吗?”

“你动动你的脑子,刚才在里面,他都听到了我是因为打了梅汐汐才被梅汐汐送来的,他有什么过激反应吗?”

“那是在警察局啊,你让他怎么过激?也现场动手?”

“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他知不知道?”

“知道,他帮我拿的手机,看到来电是你。”

“那不就得了,你给自己的脸伤拍照,发给我,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的,他是不是没问你谁打的?”

“一开始问过,后来我不说,他就没再问了。”

“对啊,我表哥这么聪明的人,他肯定是知道了是谁,所以才不再问了,而且他知道以我这么虎的性格,肯定得找人打回去,但他也没有拦着。他如果真向着梅汐汐,他肯定会发个消息提醒一下啊。他没有吧?梅家在早些年是帮过凌氏集团大忙的,这份恩情不只是上一辈的,更是下一辈的。凌少这种受过传统教养的富家公子,他在这件事面前很为难的,我这么做算是顺手人情了。他只要纵容了我,就等于在你和梅汐汐之间做出了选择。”

“走吧,我们送你回酒店吧。你安全吗?梅汐汐会不会再打击报复?要不要先住我们家?”

“啧啧啧,你们家?李纯洁,你有点不太矜持啊!”

“嗯……这就是一个泛指,就是我们那儿……”

“有什么好解释的,最讨厌你这种假正经,你现在住哪儿?”

“耀东方。”

“啊?”

“啊什么啊?”

“那不是别墅区啊,凌少哥哥家不是住在中央别墅区吗?耀东方也有房子?不过你住那儿也好。这以后咱姐妹串门可就方便了啊!”

“怎么个方便法?”

“我爸妈用我的名字也在耀东方买过一套房子,本来是投资用的,有高点就出手,但你既然住进去了,我就找人给它装修出来得了,反正面积不大,也快,先给我家欧阳希住着,总不能我们一直住酒店啊。”

“嚯,真敢说,我们陆晨对男朋友可真是出手阔绰啊!你们富人说的一无所有,真是不可信。没了吃大餐的钱,却暗暗还有房产。”

“我怎么听出来愤愤不平了呢?你俩放着大别墅不住,去那儿住干吗?”

“我住别墅不踏实,住这儿挺好的。”

“房产证加你的名字了吗?”

“加什么加?这还不是我家,得等我交完首付,开始按揭了才行。”

“不是吧?这是二手房交易现场了?我凌少哥哥有这么抠门儿?不对,一定是你这个女人死较真儿,你犯得着嘛,太较真儿了就不可爱了,再说了,这种地段的房子你按揭能按揭到死了吧,搞这些形式主义干啥!”

车门开了,凌少拖着懒洋洋的长尾音喊了一声:“你们过分了啊,让我自己在车里等了这么久,什么私房话要说这么久啊,不冷吗?”

“不冷不冷。”陆晨赶紧插话。

“你不冷,我夫人冷。”猝不及防,撒了一把狗粮。

“啧啧啧。重色轻妹啊,你们太可恶了!我叫个车走。”

纯洁诧异极了,“欧阳希怎么没来接你?”

“我家希希不喜欢我打架斗殴,他喜欢温文尔雅的我,可不能让他知道我进警察局了。”

“你坐我们的车走吧,我们送你回去。”

“不要,刚才狗粮吃太饱,我得走两步消化消化再打车回去。”

凌少倒是干脆,阔步走过来,将纯洁揽入车中,对陆晨丢下一句“早点回家”,便开车离去。

“你这样会不会有点残忍啊,把陆晨丢在那里。”

“晨晨的性格比较直爽,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她不会想跟我们的车走还故意推辞的,她说要打车走,自然是真想打车走。做朋友最重要的是尊重朋友的意愿,大家都有空间,关系才能长久。”

“这倒是。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知道陆晨打的是梅汐汐,为什么还会无动于衷?”

凌少望着前方,红灯把他们拦了下来,十几秒后,起步。

“她该打。晨晨没有做错,如果晨晨不去让她知道自己做错了,我也不会放过她的。我可以忍受一切,但不能忍受任何人动我心尖儿上的女人。”

“我真是你心尖儿上的女人?”

凌少一笑:“不然呢?”

“那何琪说的,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

“都对。”

“何琪真是个天才!”

纯洁连连叹服。

“不是她是个天才,而是公司上上下下应该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你对我太不自信,你就是不相信我会为了你挨个儿收拾这帮人。”

“你真是为了私情而不顾公司大局啊?”

“我不是为了私情,我是为了你。但我没做错什么,这些心怀鬼胎、不择手段捞油水的人,注定难当大任,职场的尔虞我诈我可以理解,我可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但谁敢拿你做棋子,我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大坤哥好歹跟了你这么多年了,而且大多数时候他在公司并没有针对过我,你这样做,会不会激起众怒,让你失去人心呢?”

“你确定现在要和我谈工作?现在又不是工作时间,我们谈恋爱不好吗?”

看到纯洁那双不为所动、求真若渴的大眼睛,凌少无奈道:“好吧。其实魏大坤在公司联合何小小私吞了不少,基本上每一单交易都是对方按照一个数付过来,他会以流程单项下支出为名,拿出高达30%的比例返还给对方公司的负责人,这个人再拿出50%的钱跟魏大坤平分。商务部的人对这件事心照不宣,我一直都知道,但魏大坤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连这次去他的客户那儿要债,也采用了这种联合蒙蔽公司的手段谋私。这也是我为什么换财务的原因,何小小本来就是魏大坤家的亲戚,进公司的时候,却偏要装作互不认识。在财务的核心岗上安插上这么一个人,他倒是方便了不少。顾兰坤带来的小姑娘,虽然看上去木讷,但业务能力非常厉害,在财务部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过去五年内魏大坤私吞的数据给整理得清清楚楚。”

“啊?那他到底吞了多少啊?”

“两千一百多万吧。”

“我的天啊,这么多!一年四百多万往兜里扔,怪不得何琪说他会推掉那一百万的奖金,要求继续待在公司里呢。他推了吗?”

“当然。我一出会议室大门,他就追上来了。”

“那你早就起了疑心要调查他吗?”

“疑心一直有,但公司里的事,不能不给人留余地,我可以给空间,但要对方懂得适可而止,别太贪婪。前几天,有人匿名给我的邮箱发了一份邮件,把何小小和魏大坤的亲戚关系暴露给我。魏大坤是何小小的舅舅,附件是一张他们整个大家庭一起吃团圆饭的照片。不管是谁,也是颇费心机。而且,把你安排出去要债的事情也第一时间通知了我,还在邮件里告诉我你被安排和张兴盛住一个房间,我当时都要气炸了。这告密者不但时机抓得准,而且很懂心理学,我当天晚上就自驾去找你了,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天啊,太烧脑了,我竟然感觉有点刺激!”

“李纯洁,我警告你,跟了我就要一心一意,不要为了寻求刺激而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在说什么啊,我是说这些细节有点刺激。”

纯洁把手伸进凌少的衣服口袋里摸来摸去。

“你干吗?”凌少脸都红了。

“我找找有没有小布丁,口渴了。”

“回家吃。”他脚下油门一踩,加快了回家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