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山

字體:16+-

天冷得有些不像樣了,屋外站一站,手腳便要發麻。我把衣服裹得像縫死一般嚴實,進了院門就往鴨房裏鑽,結果葛清還是不在。

小半個月了,他不和連我在內的所有人張口說話。

我不清楚楊越鈞是怎麽找他談的,反正,老頭沒再踏進鴨房半步。

他會到對麵那家小飯鋪坐一坐,大多數時間,則是收拾那點棗木的劈柴。我和他仿佛又回到初識的疏離與阻隔中,不過是換成我在屋裏,他在屋外。

透過門縫,我瞅見他總貓在柴火堆裏,能跟自己耗完一整天。

百匯又來倒苦水,說墩兒上的師傅總嫌他拖累人,不願搭幫切肉。我直接說編菜譜的事,你先容我問問老頭。他愣了愣,就走了。

————

時間久了,我更難受,隻要沒事,我也能走就走。有一回,我在天壇公園裏跑步,因為腳心涼,每踩一腳在地上,都硬邦邦地直震牙根。經過旻園飯莊後門,看到一個開生的師傅,正在剝鵪鶉。他的身後放了兩大鐵籠子,隨手拽出一隻,另一手連毛帶皮,一把扯落。剛還滿身草黃色羽衣的成鳥,手一過,隻剩血亮亮的白肉,被拋到路邊的鋁製洗澡盆裏。盆裏堆了一片剝好的鵪鶉,疊成小山,疼得全在劈劈啪啪地打哆嗦。

我回過頭,正要加速,忽然被人按住肩膀。

百匯呼哧帶喘地說:“就為追上你,差點把肺給顛出來。”我說:“你煩不煩,早說要問過老頭以後才能給你寫,回去等著。”他瞪大眼睛說:“還等什麽,葛清人都被派出所帶走了,昨天晚上有人撞見他,要放火燒店,人證物證兩全,你還不趕緊看看去。”

我的腿腳如同抽掉了大筋一樣,竟邁不開步子。百匯半推半架著我,抄近路,上了一輛有軌電車。進店後我直接被齊書記叫進辦公室,他端過來一個鐵皮殼、繪著雛燕反哺的彩漆暖瓶,倒熱水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