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山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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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其有點破罐破摔的意思了,我派他在四灶,用文火煮條貨,燉豆腐。他當天就跟左邊的老師傅吵起架來,說人家動了他的刀,這活沒法幹。我跟老師傅說:“您出菜的速度稍微慢一點,我師哥就愛比這個,比不過,他著急。”人家說:“我也是大半輩子這樣幹過來的,哪見過這號人物。屠經理,以後隻要他在,我這個灶您愛找誰找誰吧。”

有天下午,我想補個覺,馮炳閣進宿舍裏,用雞毛撣子敲床幫,問我:“你怎麽還有心思睡?”我直起身,看他眉飛色舞地說:“陳其把鋼鋁鍋一架,碼了十隻雞在裏麵煮,眼瞅著開了鍋,他也不翻個兒,就讓雞在外麵浮擺著。下邊全熟透了,上邊還生著呢。後廚的人看不過去了,這不是糟踐東西麽,又沒人敢說他,都知道我好心,就讓我來叫你。”

我拿涼水胡亂擦了一把臉,告訴他:“這事你別摻和就好。”

等趕到後廚時,見很多人全放下手裏的活,幹站著,瞧他都新鮮。他還耗在灶台前,像模像樣地看著鍋。我說:“二哥,忙著呢?”他瞥了我一眼,用鼻子嗯了嗯。我說:“您端著這個雞,跟我去趟後院庫房。”

正巧有個庫管在點貨,見我們端個鍋過來,那人都愣了。我說:“借個地方行麽?”他哪敢說不行,趕緊走了。陳其跟進來問我:“這鍋我是繼續端著,還是放地上?”我指著他的臉,劈頭蓋臉地罵。他陰幽幽的眼神,令我想起了東北知青常說的白狼。

接著他兩手一鬆,把鍋摔在地上,十幾隻一半土黃、一半乳白的整雞顛出來,七零八散。我貼上去就是一拳,像投飛鏢一樣,又狠又準地戳中他的下巴。

咚的一聲後,他跟抻麵似的,腦袋卷到脖子後麵去,人直接栽倒在地。我心說壞了,下巴如果脫臼,工傷不說,這個病假又夠他泡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