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言劝阻的高顺,是从吕布出奔长安就一直跟随,与张辽同为老班底。高顺与吕布驱利忘义的个性截然不同,为人廉洁有威望,很少说话。部下有七百余兵,号令整齐,每战必胜,号称『陷阵营』。吕布有意疏远,加上魏续是自己亲威,就把他的『陷阵营』拨给魏续指挥。等到需要冲锋陷阵时,才又交给他率领,却始终没有怨言。吕布性情不稳定,反复无常,他每每劝说:「将军行动,不肯多加思考,忽然失利后,总说有错误,错误怎么可以一再发生呢?」吕布知道他忠于自己,却总是不采纳意见,这样的高顺待在吕布阵营也是很奇怪的主从组合。
扬州东南方的钱塘,海西的陈瑀遭到吕范讨伐后,企图与陈瑀联合的江东盗匪、尤其是吴郡以严白虎为首的山贼,本就是孙策要解决的对象,无奈征服王朗取得会稽之后事务繁多,加上因应袁术称帝,没有多注意吴郡,此时孙策心想:我不去打你们,反而和陈瑀来招惹我。认为此时正是攻打的好时机,赶紧找来现任吴郡都尉、驻兵在钱塘的程普。他认为以严白虎为首的势力各据山头,如果要逐一击破,太过旷时费日,不仅粮秣补给会有问题,甚至不久前拿下的地区都会有动乱,最好是将他们合于一处予以击破。
朝廷领地的吴郡怎么遭到山贼据守?原先是有朝廷派任太守,就是杀了周昕弟弟周喁的许贡。是天下名士许靖的好朋友,曾经在初平年间担任吴郡都尉,而吴郡太守的是会稽人盛宪。许靖后来为了躲避董卓之乱,南下到吴郡避难,蒙许贡等朋友收留。
周氏兄弟遭到袁术击破南走会稽时,取道吴郡退走的周喁遭到许贡杀害。许贡与周氏兄弟既不相识、更谈不上仇怨,也没有太守盛宪命令,基于个人行为杀害,让吴郡人感到费解。兴平元年盛宪因病离职,留在吴郡养病,太守职位就由他接任。太傅马日磾滞留在寿春,提拔孙坚旧部朱治为掾属,升授吴郡都尉。
许贡上任太守后,不知是否有旧怨,或是恩将仇报,竟然试图迫害故太守盛宪,吴郡名士高岱帮助盛宪躲藏到许昭的家中。他下令捉住高岱的母亲,想引出并加害高岱。幸好在朋友的帮助下逃出吴郡,吴郡内对于他的议论更是日渐猛烈。
兴平二年时,孙策击破朝廷派任的扬州刺史刘繇后,已经回归孙家的朱治,以吴郡都尉的身分要从钱塘到吴郡,遭到现任吴郡太守的阻挠,许贡出兵由拳阻止遭到击败,转而投奔聚集一万多人,盘据在长兴县南方石城山以及白虎山等做为根据的严白虎,也是孙策要多募山岳强兵的原因。
当时吴郡并不只有严白虎,还有乌程邹佗、钱铜及嘉兴王晟等十多人分散各地,以严白虎势力比较大,各首领聚众万人依险据守。听取张纮等人意见的孙策,派人到各山头招降,希望能减少兵力损失。当然对于孙策的招抚,全都不肯归附,决定先不全力攻打邹佗等人,任由逃跑,等到集中到严白虎的山寨,实行包围。
遭到包围的严白虎,派出弟弟也是勇将的严舆,前往孙策营中求和。听说严舆很有勇力、身手矫捷,据说可以坐着跳跃起来,孙策有心想试试看是否属实。会面时用利刃向坐席砍去,严舆看见后身体晃动了一下。笑着说:「我听说您可以坐着跳跃,身手矫捷,所以跟您开个玩笑罢了。」严舆回答道:「我一见到兵刃,就会变得这样。」听了这句话,知道他其实很无能的孙策,立刻用手戟击杀。以勇力闻名的严舆被孙策杀死的消息传回山寨,众人惊恐莫名。
严舆遭到当场击杀之后军心涣散,没过几天严白虎众人与许贡出逃余杭,投奔老朋友许昭而去,他就是保护过前吴郡太守盛宪,免于受到许贡迫害。得知严白虎逃往余杭,程普向孙策请命攻打,孙策却说:「许昭对旧主有义、对朋友有情,这是大丈夫的风范啊!」下令收兵回会稽,为祸吴郡的山贼势力总算是告一段落。
八月,曹操特意召开宴请朝廷大臣,宴席中让鼓吏击鼓助兴,其中竟然有狂士祢衡的身影。按理说汉朝鼓吏属于乐户,都是身分低下或是卖身为奴者,祢衡再怎么不济,也是世族文人阶级,这是怎么回事呢?孔融与他结交之后大为欣赏,甚至写了《荐祢衡表》上书朝廷向汉献帝推荐:
「臣闻洪水横流,帝思俾乂,旁求四方,以招贤俊。昔世宗继统,将弘祖业,畴咨熙载,羣士响臻。陛下睿圣,纂承基绪,遭遇厄运,劳谦日昃。惟岳降神,异人并出。
窃见处士平原祢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质贞亮,英才卓跞。初涉艺文,升堂覩奥,目所一见,辄诵于口,耳所暂闻,不忘于心,性与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潜计,安世默识,以衡准之,诚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怀霜雪,见善若惊,疾恶若雠。任座抗行,史鱼厉节,殆无以过也。鸷鸟累百,不如一鹗。使衡立朝,必有可观。飞辩骋辞,溢气坌涌,解疑释结,临敌有余。
昔贾谊求试属国,诡系单于;终军欲以长缨,牵致劲越,弱冠慷慨,前代美之。近日路粹、严象,亦用异才擢拜台郎,衡宜与为比。如得龙跃天衢,振翼云汉,扬声紫微,垂光虹蜺,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门之穆穆。钧天广乐,必有奇丽之观;帝室皇居,必畜非常之宝。若衡等辈,不可多得。《激楚》《阳阿》,至妙之容,掌技者之所贪;飞兔、騕?,绝足奔放,良、乐之所急也。臣等区区,敢不以闻。
陛下笃慎取士,必须效试,乞令衡以褐衣召见。无可观采,臣等受面欺之罪。」
孔融想说的是:「我听说尧时洪水横流,人民困苦,尧想派人治理,四方招贤。从前汉武帝继承皇统,发扬扩大祖宗的基业;闻讯群臣谁能助其弘扬帝业,有才能的人应声而至。您通达明智,继承基业,遭遇厄运,但勤劳而谦逊,工作到很晚;现在高峻的山上降下神灵,神灵化为奇才同时而出。
我私下看到平原的士人祢衡:二十四岁,字正平,拥有美好的质量,坚贞贤明,英才卓越。初涉六艺之文,学问由浅入深,渐入佳境;过目成诵;志同道合,思若有神;桑弘羊与张安世的心计,若以祢衡来衡量,确实没有什么奇怪的。忠实果敢,志操高洁;见到善者,自己便为之惊悟,嫉恶如仇;任座坚持高尚的德行,史鱼提高君主的操行,大概没有什么过错吧。一百个普通人比不上一个有才能的人;让祢衡在朝廷当官,就必定值得一看了。他富于才辩和文辞,文辞气势充沛,一齐涌出;让他解答疑难问题,绰绰有余。
想当年贾谊请求皇帝封他为属国,勒住单于的脖子使他丧命;终军打算以长缨,牵制南越王,使其降汉: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正直慷慨,前世完美。最近路粹、严象,也因为是奇才,提拔为尚书郎。祢衡可以与他们相比。如果得到了祢衡,就好像龙一跃而飞到天路上,挥动羽翼于银河上,在皇宫中声誉传扬,传播彩虹的光辉,足以显示我们汉朝人才众多,增添朝廷的威望。天上的音乐,必定有新奇美丽的曲调;皇帝这里,必定有非常珍贵的宝物。像祢衡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激楚》、《阳阿》,那极妙的曲调,是宫中掌管乐舞的人所迷恋的;飞兔、騕褭跑的最快,十分奔放,是王良、伯乐所重视的。我们这些大臣对朝廷的忠爱之心,怎么能听说不到祢衡呢?
陛下应认真谨慎地选择人才,必须进行验证、考试,我乞求,希望陛下招祢衡一见。如果他不怎么样,便治我欺君之罪。」
桑弘羊,前汉洛阳人,出身商人家庭,自幼有心算才能,十三岁拜侍中,后任大司农、御史大夫。主张重农抑商,推行国家盐铁私营政策。
张安世,字子儒,京兆杜陵人,前汉大臣。酷吏张汤之子,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
少年时靠父亲的地位出任郎官。因擅长书法而供职尚书,记忆力出众,皇上认为他的才能不同一般,提拔他担任尚书令,调任光禄大夫。
后元二年昭帝即位,由大将军霍光执政,由于个性忠厚,霍光十分器重。正值左将军上官桀父子及御史大夫桑弘羊与燕王、盖主谋反被杀,由于朝中无旧臣,霍光奏请任命他为右将军、光禄勋辅助自己。在任十三年间,国家平安无事,任用贤士。天子下诏书夸奖张安世的功绩,封张安世为富平侯。
任座,战国初期魏国建立者魏文侯的谋士,一次劝谏过于耿直,惹得魏文侯勃然大怒;幸亏翟璜巧辩帮他解脱,才拜他为上卿。
史鱼, 春秋时卫国大夫。名佗,字子鱼,也称史鳅。卫灵公时任祝史,负责卫国对社稷神的祭祀,故称祝佗。吴国的延陵季子经过卫国时,赞史鱼为卫国君子、柱石之臣。卫灵三十八年,卫国的公叔子曾设家宴招待灵公,告诫说:「子富而君贫,必将遭祸。免祸的办法,只有富而不骄,谨守臣道。」他多次向卫灵公推荐蘧伯玉。临死嘱家人不要「治丧正室」,以劝戒卫灵公进贤去佞。史称『尸谏』。孔子更称他为『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
孔融屡次推荐给曹操,他想了想祢衡在许都的狂名,自己也有耳闻,你孔融推荐的人,做官可能不怎么样,文章应该不差。表示让孔融带他来见。没想到他的脾气又发作,自以为天下第一,怎么会是我去见曹操,推说有疾无法前去,私下口出狂言却传入曹操耳中。这下就算再怎么心胸宽大,也没办法无动于衷,对此曹操很不高兴,碍于祢衡的文才在许都颇有名气,需要广纳人才的时候,不能加以杀害以免断绝人才来投的意愿,想了个试图羞辱他的办法,在宴会检验鼓的音色时,让他担任鼓史。
按照规定鼓史击鼓时都要换穿鼓史服,轮到他时,不疾不徐的击奏击《渔阳掺挝》,容貌姿态与众不同,节奏动听悲壮,听到的人无不感慨。这时他还穿着自己平时的衣服,曹操手下上前责问为何没有换衣服,他随即表示要换衣没有问题,请拿衣服来。等到下吏拿来后,举动惊吓众人,竟然在众人面前,缓缓的将身上衣服逐一褪下,全身赤条条的站在众人面前,悠然的从下吏手上拿衣服穿上。
即使本人没有任何不自在,在场众人包括曹操都感到不舒服,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脱光换衣服,再怎么样都不会心情愉悦的吧?慢条斯理地换上鼓史服之后,转身说:「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曹操大笑说:「我本来想要羞辱你,结果反倒让你羞辱我啊。」曹操大笑的背后,内心实在是不悦,尤其以自己现在的身分遭到他奚落,暗暗在心中记下这笔帐。
九月,吃了吕布一大亏的袁术,自然也想找地方出气,顺便弥补在徐州的损失,这次盯上的目标是汉朝封国陈国。陈国主政是汉朝皇室陈王刘宠,明帝之子陈敬王刘羡的曾孙,陈孝王刘承之子。刘宠和刘汉皇室很大不同一点,就是身形猛勇,善长使用弓弩。黄巾军起事时,刘宠在陈国内整备军队防守外敌,陈国居民也畏惧他的实力,不敢叛离陈国加入黄巾。
辅助刘宠的陈国相骆俊,同样是不可小看的人物,在陈国颇有威望恩德,逢汉末大乱之际,饥荒四起,王侯不再享有租赋俸禄之时,领地却被盗贼或是其他势力掳掠抢夺,导致其他诸封国衰弱,唯有陈国富强,邻郡人民多来归附迁徙至陈国,骆俊倾资安顿这些流民,使他们得以在陈国安稳生活,深得民心,拥有部众十几万人。刘岱、袁绍等人起义兵讨伐董卓时,刘宠率领军队屯驻在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
陈国既然是汉朝封国、实力也不弱,以前袁术就算想打也找不到借口,现在既然自己已经称帝,就不需要顾忌,更何况寿春一带被他劫掠的几乎无人烟,加上发生大旱灾与大饥荒,实力严重受损,江淮之间处处可见人吃人的惨剧,导致缺乏粮食情况很严重,不得已只好派人到陈国借粮,希望能够先解决眼前困难,遭到骆俊一口拒绝。一向容易恼羞成怒的袁术,面对富强的陈国,自己受创甚深的军队还没有恢复元气,没有能力以军事行动表示不满,只好想阴招来报复,派人把部下张闿找来。
过了几日,陈王刘宠与骆俊都被发现横死在自宅,明显是遭人暗杀。紧接着寿春方面派兵强行进入陈国,宣布陈国成为仲氏国土。假使武断的说袁术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也不全然正确,得到陈国粮草米十万,正想用来补充部队不足的粮草时,手下的沛相舒邵拿来救济灾民,知道情况的他大怒想要拿下斩杀,被他晓以大义:「我知道一定要死,所以这么做。我情愿以自己一人的性命,从灾难困苦中救出百姓。」受到感动的袁术下马拉着他的手说: 「仲应,您只想自己享有天下美名,而不愿意与我共同分享吗?」救济灾民行为受到他的认可,擢升舒邵为阜陵长。即使如此军中还是发生变乱,之前袁术七路大军中的雷薄、陈兰两人,因为不满袁术称帝后奢靡,加上掳掠陈国的粮秣也没有拨给部队,决定带领自己的亲信,屯兵于灊山自立山头。
陈国落入袁术手中的消息就像是野火从陈国内部向四周势力延烧,也烧到朝廷所在的许都,此前曹操正为了陈瑀破坏自己设下以孙策为首的袁术清剿行动而生气,碍于陈瑀跑去冀州寻求庇护,自己也没办法让袁绍把人交出来,站在自己是朝廷代理者立场,袁术称帝是随时都有攻打的大义名分,不过仍要寻找更好的时机,没想到袁术自己送上门来了。
袁术占据陈国后,连同扬州形成对朝廷所在的许都东西夹击的态势,曹操以袁术暗杀皇室亲王,侵占领地的罪名,亲自率军直向袁术的根据地。曹操从许都出兵的消息一传到寿春,过去被曹操攻打的心理阴影,让袁术立刻坐不住了,不敢与曹操交战就先逃回淮南,留下大将张勋、桥蕤、李丰等人率领自己留下的部队退守蕲县。
曹操得知袁术留下部队,自己逃回淮南,想必留下军心必然慌乱,可轻松击溃。赶紧挥师进击蕲县大破袁军,临阵斩杀袁军大将桥蕤、李丰、梁纲、乐就等多人。袁术的大将军张勋在交战后,见战况不利,赶紧和部下纵马奔驰奋力脱身,得以幸免于难逃回淮南。曹操入陈国后,延聘陈国人何为自己的僚属,问他对袁术的看法:「唯有顺应天时,才能得到上天帮助;只有信誉卓著,才能得到百姓帮助。袁术既不顺应天时,又缺乏信誉,却期望上天与百姓帮助,这是不可能的!」曹操说:「任何一个政权,失去贤能的人才,都会灭亡,袁术不能重视你这样的人才,灭亡的命运不是注定了吗?」
曹操进军到淮水北岸,确认袁术逃往南岸时,突然有一熊腰虎臂之人,领着一群人来到曹操军队前大声问:「敢问是曹司空吗?」曹军骑兵警戒看着此人,点了点头。这人向骑兵表示是来投曹操军帐之下。这人名唤许褚,字仲康,谯国谯人,长八尺余,腰大十围,容貌雄毅,勇力绝人,在乡里间聚集少年勇士及宗族数千家,坚守寨垒,以抵御外侵。曾有一次因缺粮与贼寇用牛交换粮食,牛到了对方手中后又跑了回来,许褚单手倒拖牛尾走了百步,贼寇大惊,不敢要牛就走了,淮河、汝水、陈国、梁国一带都很畏惧他。
曹操进军到附近时,许褚得到消息,率领部众归附曹操,曹操高兴地说:「这就是我的樊哙!」年初在宛城失去典韦,正为失去这等武勇侍卫痛惜,现在得到他,令曹操大喜望外,当天就委任他为都尉,担任自己的侍卫首领,跟随他的少年,都成为侍卫武士,属于许褚管辖。
庐江郡境内有山贼陈策,聚集几万手下依凭险要地势据守。曾经派遣副将前去进剿,没有能够攻克。曹操询问部下可不可以讨伐。刘晔表示:「陈策这些毛贼,是趁着动乱而跑到这里的,他们依靠险恶的地形而形成强大的力量,没有什么爵位来得到民众信服。以前派去剿灭他们的副将资望太轻,况且中原地区又尚未平定,陈策敢于凭借险要坚守。现在天下初步平定,可以先征讨后降服。大凡畏惧死亡、追求奖赏的心理,无论上面的智者和下面的愚民都是相同的,更何况明公如此仁德,已是向东征讨而西方抱怨大军不来,先公开进行赏赐招募,以大军相威逼,只要诏令一宣布,陈策军营就会大门四开而贼兵自行溃散。」曹操笑着说:「你说的还有些道理!」随即派遣将领在前先行,大军殿后,一到庐江就收服陈策,完全如同刘晔所预料的那样。
解除许都威胁后,除了把陈国收到自己管辖,更把袁术赶到淮南、收得何为、许褚于帐下,心满意足的曹操宣布得胜还朝。
从称帝之后,陆续先在徐州败于吕布,又在自己地盘败于曹操,本来大好情势被自己挥霍的差不多,将士损失殆尽,别说取代汉朝,连待在淮南都可能会受到脱离的孙策攻击,袁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曹操回到许都之后,要对朝廷内与袁术有关系的人动手了,目标是前任太尉杨彪。即使护送献帝东归有功,光是与袁术有姻亲关系,儿子还是袁术的外甥,足以让曹操对此感到极度厌恶,更别说深怕朝廷有内鬼的疑惧。暗中派人诬告杨彪意谋罢黜献帝、另立新君。将此事奏报献帝,指控有大逆不道的罪名,将他逮捕下狱。
刚从冀州回来许都的将作大匠孔融,听到杨彪遭到逮捕下狱的消息,还来不及换上朝服,赶紧去见曹操,想为杨彪辩解开脱:「杨公四代都有清高的品德,受到天下人的仰慕。根据《周书》,父子兄弟,有罪都互不牵连, 何况将袁术之罪加到杨彪头上!」曹操说:「这是天子的意思。」孔融说:「假如周成王要杀死召公,周公能说不知道吗?」
曹操为了让孔融不要在此事纠缠,派以严厉著称的许都令满宠来审理案件, 孔融与尚书令荀都嘱咐:「只应接受杨彪的口供,不要用刑加以拷问。」没想到他完全没有理会两人的吩咐,按照自己的意思严刑拷问,过了几天求见曹操汇报:「杨彪受刑后,没有供出什么罪行,这个人全国闻名,如果没有确实证据就定罪,必定会大失民心,我为您惋惜。」当天曹操下令赦免。
起初满宠对杨彪用刑之时,荀彧、孔融听到拷打的消息,对他极为愤慨,等到杨彪因此而被赦免,才明白他的用意,才一改态度。杨彪看到后汉王室已经衰败,政权尽在曹操掌握之中,自称腿脚**不良于行,选择闭门不出。
事件后没有多久,有两位朝廷命官的灵柩运到许都,分别是太傅马日磾与已故兖州刺史金尚。当太傅马日磾的灵柩运回京师时,朝廷商议要为他大办丧事,提高仪式规格。孔融站出来反对:「太傅马日磾以三公的尊贵地位,代表天子出使,他竟然曲意谄媚奸臣,受奸臣的牵制。朝廷的大臣,怎么能以被人胁迫作为合作的借口!天子圣明,怜悯旧臣,不忍加以追究,不应该就丧葬礼仪上提高规格。」朝廷听了孔融的意见之后,接受他的意见。
孔融所说马日磾曲意谄媚奸臣,受奸臣的牵制,是指什么呢?马日磾,字翁叔,扶风茂陵人。经学大师马融族孙。初平三年,司徒王允与吕布共谋杀死董卓,蔡邕与王允谈话中因董卓被杀而叹息,惹怒王允将他收捕下廷尉,士大夫大多都尝试拯救不果,太尉马日磾更向王允求情:「蔡邕是旷世逸才,熟知两汉的事,应该让他继续修史,以为一代大典。蔡邕一向以忠孝著名,现在他更没有犯甚么罪名,您坚持诛杀会令人民失望、招来恶名。」王允说:「当日汉武帝没有杀司马迁,令他写了毁谤的书并流传后世。现在朝廷衰落,四处都有征战,不可以让佞臣在幼主身边写史书。不但无益于皇帝的圣德,令我们等人遭到他的非议。」马日磾离开后,向朋友说王允如此粗暴杀蔡邕、断绝史书的写作是灭掉国纪、废弃国典,不会在位太久。
等到李傕等人攻陷长安,杀死主政的王允把持朝政;此时马日磾转任太傅,录尚书事。一个月后与太仆赵岐奉命持节安抚天下,按李傕的意思顺道拜授袁术左将军、阳翟侯的官位和封号。马日磾到寿春后,多次有求于袁术,对他日益轻慢,借故问他取符节观看,后来更抢夺不还,利用抢来的符节封犒将士。没有办法索回符节的他,要求离开南阳,遭到袁术阻止,更想让他担任他的军师。他为遭到强抢朝廷符节感到屈辱,在兴平元年在寿春忧愤呕血而死。孔融所称谄媚奸臣,就是为了自己有求于国贼袁术之事。
金尚的死其实与曹操有关,初平三年四月时,曹操好友兖州刺史刘岱被黄巾军所杀,金尚于是被诏命接任兖州刺史,东行赴任,碍于当时曹操已被鲍信等人推举为兖州牧而入主兖州,无法赴任。只有一纸朝命的金尚,没有办法对抗拥有军队的曹操,只得南下依附南阳太守袁术,随着袁术在封丘遭到击败一起逃到寿春。阴谋称帝的袁术想要封他为太尉,私下派人前去劝说,一点没有屈从的意思,袁术也不敢勉强。今年正月,得知袁术称帝的意图出逃,遭到派人截击杀害。灵柩辗转半年多才到许都,献帝怜其忠诚,下诏命令文武百官进行祭吊,或许是曹操感到愧咎,任命他的儿子金玮为郎中。
回到根据地的孙策,没想到会稽有人让他不快,谁呢?功曹魏腾。违背孙策的主张遭责备,气的想要杀了他。阵营众人感到忧虑惊恐,怕杀了他会让想投奔的人犹豫。这样紧急情况下,众人想不到任何办法解救,有人提议不如让吴太夫人来劝说。众人赶紧到孙策母亲府上求见。吴太夫人知道详情后,叫孙策来到后院,自己靠在一口大井边说:「你刚征服江南不久,还没有完全成功,对贤士以礼相优待,应该忘掉他们的过失,斟酌考虑他们的功勋加以录用;况且魏腾从公事来说并没有过错,如果你因为自己的怒气杀了他,日后众人都会因为这样背叛你;如果你不听还是不愿意听母亲的劝告,我就先投井自尽,以免看见日后亲眼见到你众叛亲离的下场。」孙策是个极为孝顺的人,从父亲孙坚死后,一直按照母亲的吩咐照顾弟妹,听到母亲这番话之下大惊,马上省悟过来,领会母亲的良苦用心,不仅释放魏腾更对他礼遇有加。
为什么孙策属下与吴太夫人会对一个功曹的生死,看的这么重要?原因之一是魏腾的家族是会稽郡的望族之一,在会稽郡乃至江东地区都有深远的影响力与号召力。孙策据有江东不久,处于开基创业之时,根基还没有稳固,势力还在成长阶段,会稽郡以及江东的某些大族,还抱持敌对顽抗的状态,有的还处在徘徊观望之中,没有完全归顺。
想要立足江东,首要必须处理好与地方望族的关系,才能立稳根基。主君一怒杀了属下,并不罕见,如果杀了魏腾,会影响影响到已经归顺一些大族的观感,甚至离去,还在反抗的会因此激起更坚决的抵抗。吴太夫人不愧是江东望族的女儿,一番话就让儿子孙策清楚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紧释放魏腾。
许贡与严白虎流亡、投靠许昭之后,对于江东大部分已经落入孙策手中的情况,仍然不死心积极找机会夺回吴郡。向朝廷上表认为孙策骁勇冠世,指出放任势力坐大,对朝廷及曹操来说将来必成心腹之患,提出以皇命召孙策进京,加以软禁或是下狱的主张。
假使许贡上表成功,曹操有可能一反友好态度,用献帝名义召孙策进京,对他来说绝对是凶多吉少,而且几乎无法拒绝,许贡此表对于他来说凶险万分。假使成真被他统一的江东将重新陷入分裂的境地,许贡就可以从中得利,可见并不是以人民或是朝廷立场出发,纯粹以图谋自己私利。幸亏携带此表要前往许都的人,被孙策设在渡口的军队截获,派人把许贡从许昭那叫来对质,没想到他死活不肯承认,向来讨厌像许贡这种在背后使手段的人物的孙策,一怒之下命令武士将这个江东的阴谋家绞杀。
曾经掌握朝廷大权,叱咤一时的郭汜,在献帝东归雒阳、被曹操迎到许都后,已经淡出世人注目,没有能力与马腾或是其他势力征雄,只能驻守在过去董卓修筑的郿坞以自保,即使如此还是无法避免不幸。一夜,曾经奉郭汜命令烧毁献帝驻跸的长安学舍、威胁东行车驾一行的伍习,突然举兵造反,仓促不及防备的郭汜被乱军杀死,伍习率部消失在夜色之中。在池阳的李傕得知消息,马上率部来郿坞接收郭汜残部,勉强恢复声势。
郭汜死亡、李傕吞并其部的消息,透过主持关中事务、身兼侍中与司隶校尉的钟繇,将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回许都,让曹操决定该如何处理。
十月,曹操决定趁此机会消灭这个祸患。派人送信到关中给段煨、梁兴、张横等人,命他们配合自己派出的谒者仆射裴茂,一同出兵攻打郿坞。得到消息的李傕,赶紧带着部下与刚刚吞并的郭汜残部,回到黄白城闭门。裴茂等人到了郿坞,发现李傕先一步逃跑了,决定追击到黄白城开始围城。
祢衡在八月酒宴上羞辱曹操后,孔融听闻此事屡屡责备,更劝说曹操招募人才的诚意,在他劝说之下,勉强同意向曹操赔罪。孔融前一日派人告诉曹操,自己明日会引他来见。基于招揽人才的心理,更看在孔融的面子上,曹操暂且压下不满。第二天孔融早早到了曹操府上,他到很晚才穿着布单衣、粗布鞋帽出现。
来了却没有请卫兵向内通报,一屁股坐在营门外,手持大杖重重的垂捣地面,口中不断的大骂。孔融急忙想阻止他,这回曹操真的动怒,马上叫来左右,准备三匹良马和两个骑兵,对孔融说:「祢衡这个小子,居然敢再次侮辱我!我杀他如鸟雀,这个人在世间有虚名,远近皆知,今日杀了祢衡的话,世间人会以为我曹操没有容人的雅量,我想把祢衡遣送去刘表处,你觉得怎样?」孔融对他的举动感到无奈只得同意。
曹操命令两个骑兵送祢衡至荆州,当然这是有过考虑的,刘表让张绣驻守在宛城,让自己吃了一顿闷亏,在发兵教训他们之前,不如就让他考验一下刘表好士美名是否属实。出发之前,曾经遭到他奚落的众人,为了报复屡次无礼,彼此说好准备视他如无物来作弄,决定在出发的城南设宴送行。祢衡与押解的骑兵到了,众人都坐在席位上,一个也不起来迎接他。他突然号啕大哭,众人都问原因,他竟说:「我都走在灵柩之间了,怎么能不悲伤呢?」即使要被解送回自己曾经逃难的荆州,依然不改刻薄的口气,让本来想要吐一口恶气的众人,当场哭笑不得。
襄阳城内,一名身材高大不像是十八岁年纪的年轻人,来到襄阳刘表府外,请门口守卫代为转达感谢州牧刘表的照顾之恩,交还暂住的宅邸。这人就是诸葛亮,叔父诸葛玄病逝之后,独力处理丧葬事宜,诸事处理完毕后,交还府邸后就要离开襄阳。这时照顾叔父的医生张仲景找到诸葛亮,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表示姊姊已经出嫁,自己前些日子觅得襄阳城外卧龙冈一处僻静之地,打算与弟弟诸葛均栖身于那,兄弟二人躬耕应当可以自给自足,不需仰人鼻息。超乎年纪的成熟,与经历的生离死别、看尽战争带来的苦难有关,可能在他的想法中,在这乱世不一定要依靠权力者才能生存,张仲景点了点头,轻轻的拍他的肩头,提醒要注意身体后,两人就告别消失在襄阳街头的人群中。
十一月,与吕布合作打败袁术的杨奉、韩暹二人,得到许可在下邳附近驻军。虽然得了袁术数万部队的辎重,无奈徐州、扬州久经战乱,人烟俱寂的情况下,想要劫掠征集粮食越来越困难,几个月过后所得俱空,实在过不下去了,派人去下邳想要征得许可,前往投靠比较富庶的荆州牧刘表,这原是人之常情,何况两人并非是吕布部属,没有理由拒绝,没想到拒绝让两人离开,嫌隙自此而生。
没有办法离开徐州的杨奉,把目光望向豫州小沛。此时在此正是被吕布赶出来的前徐州主人刘备,两人虽然相安无事,不代表没有嫌隙,杨奉决定利用两人微妙关系拉拢刘备攻击吕布。刘备当然对吕布没有好感,但不代表对于杨奉没有反感,甚至厌恶其为人;杨奉可能忘了曾经接受吕布命令来抢刘备小沛收成的榖物,这种虎口抢食的行为,在普遍粮食不足的地区,和抢人妻女的仇恨没有两样。
收到杨奉的秘密信函的刘备,决定将计就计,回信假装许诺,诓骗杨奉军来到小沛。等他到小沛后,刘备先派人埋伏,等到他进城后下令关闭城门,随后设下酒席宴请,酒过三巡后眼见他已有醉意,示意左右下手,就此死于非命,更对他遗留部队公开死讯,下令编入小沛守军。在下邳的韩暹得知杨奉已死的消息,感到自己势孤力单,再度抛弃部下,只率十余骑奔回老家并州,由于行迹可疑,遭到杼秋屯帅兼县令张宣劫杀。护送献帝东还雒阳有大功的两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人生。
徐州西边的许都,曹操虽然让袁术再次吃亏,心中始终惦记年初让自己吃大亏,接连损失爱子曹昂、爱将典韦的张绣,为了想要洗雪耻辱,决定亲自率兵出征。进军到上次大败的宛县时,在淯水岸边,纪念先前对张绣作战阵亡的将士,包括典韦、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等人,亲自设奠祭拜痛哭,感动在场众人,为此复仇之战提升士气。
得到消息的刘表派部将邓济屯据湖阳,企图把曹操挡在荆州之外,可惜刘表太高估邓济,以为能够以地形扭转带兵将领的差距。曹操毫不犹豫率军进击,不仅湖阳迅速遭到击破,更一举生擒邓济。随后乘胜大败张绣、刘表联军,将舞阴收复。将许都以南的失地全部收复后,率军回师,逼使张绣再次退至穰县防守。
迁都许都之初,期望吸引更多人才来投的效果终于有明显的效果,除了郭嘉、荀攸等人之外,原本为了逃难到荆州、拒绝刘表征辟蛰伏在长沙的杜袭,前些日子逃回故乡颍川郡,投奔曹操。
杜袭,字子绪,颍川郡定陵县人。曾祖父杜安、祖父杜根很有名气。后汉末年天下大乱,杜袭为了避乱离开故乡和同郡人赵俨、繁钦一同前往荆州,刘表知道他祖上的名气,按宾客的礼节接待。繁钦多次向刘表显示自己的奇才,他不得已劝说:「我之所以和您一起来这裹,只是想象龙一样屈身伏在幽深的湖泽中,等待时机像凤一样展翅飞翔。难道说刘州牧会是个拨乱反正的主子,规劝长者您依附于他吗?您如果连续不停地表现自己的才能,就不是我的朋友了。我就要和您断绝交情了!」繁钦情绪激昂地说:「请让我接受您的教诲。」
繁钦与赵俨随杜袭南下到长沙郡,分享财物和共同生活。初到荆州就证实自己所想,刘表并非如外界所称是个好主君,为了避祸来到荆州的自己,没有必要与他扯上关系,怕繁钦的行为影响到自己蛰居的意图,只好出言规劝。得知曹操奉迎天子,定都许都后,赵俨对繁钦说:「曹操一定能安定全国,我知道应该归附谁了。」赵俨认为曹操就是那个能重建汉朝的人,三人在迁都许后陆续回到故乡颍川郡。
逃回故乡前往许都投奔,曹操任命他为西鄂县长。西鄂县靠近南部边境,匪贼活动猖獗,曹操希望他能够解决盗贼肆虐的问题。之前县官为了抵御盗贼,聚合百姓守卫城郭,农事生产都荒废了。西鄂田地荒芜、百姓贫困,加上仓库空虚,别说抵御盗贼,连吃饱都是问题。他知道这时应该对百姓施行恩惠,恢复农事生产是第一前提,否则不用等到盗贼骚扰,自己就先倒下。下令遣送老弱百姓各自分散到家乡从事田间劳动,留下强壮的男子防守县城,官吏百姓对此都很高兴,消息传到许都,曹操也深幸得人。
赵俨也在杜袭之后回到故乡颍川郡阳翟,曹操知道他的声名,亲自到阳翟拜访,他扶持家中老幼来见,曹操任命他为朗陵县长。面对朗陵豪族无法无天,到任后捉拿数个最横行无忌的豪族审查罪行,并判他们死罪;之后上表郡府释放他们,如此恩威并施,让豪族甘心俯首听命,安定县境。
赵俨治下的阳安郡都尉、江夏人李通妻子的伯父犯法,赵俨将他逮捕问罪,判处死刑。当时百姓的生杀大权都在州、郡长官手中。李通的妻子号哭着哀求李通救她伯父一命,李通说:「我正与曹公同心协力,在道义上,不能以私废公!」李通赞扬上司赵俨执法无私、结为好友。繁钦也在二人之后成为曹操的僚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