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王维的过世,让杜甫回忆起到灵武投奔肃宗的惨状,蒙受皇恩才有正八品的左拾遗谏官职务,没多久自己为了布衣之交的好友房管丢了官职。原因是房管因门客董兰庭纳贿,加上先前两次出战不利,让肃宗下定决心罢相,自己在此挺身而出谏止,于是就被指为房管一党,和严武一样被逐出朝廷。想到这边,杜甫就想起东汉末年也有个硬颈的谏臣崔琰,唐玄宗的宰相张九龄也曾在诗中赞扬《和姚令公哭李尚书乂》:
「贵贱虽殊等,平生窃下风。云泥势已绝,山海纳还通。
忽叹登龙者,翻将吊鹤同。琴诗犹可托,剑履独成空。
畴昔尝论礼,兴言每匪躬。人思崔琰议,朝掩祭遵公。
作善神何酷,依仁命不融。天文虚北斗,人事罢南宫。
上宰既伤旧,下流弥感衷。无恩报国士,徒欲问玄穹。」
难道世间的谏臣的下场都是相似的吗?杜甫不禁想到唐太宗时期的魏征......
元月,为了一次解决问题人物高干,决定亲自率军前往并州征讨的曹操,对于留守也颇费心思。以往留守不用考虑定然是荀彧,现在邺城,总不能把荀彧调来,朝廷跟献帝就无人看管了。想来想去,该是磨练儿子的时候了,派人去把曹丕叫来,吩咐自己出兵的时候,好好留守邺城。为了怕万一,再派个性耿直、大公无私的别驾兼从事崔琰辅佐曹丕。这次出征特意带曹仁、乐进、李典这些跟从自己很久的得力战将,外加对于河北相当熟悉的前黑山贼领袖、现平北将军张燕,代表势在必得,由乐进担任先锋先行出发。出发前作《表称乐进于禁张辽》:
「武力既弘,计略周备。质忠性一,守执节义。每临战攻,常为督率。奋强突固,无坚不陷。自援枹鼓,手不知倦。又遣别征,统御师旅。抚众则和,奉令无犯。当敌制决,靡有遗失。论功纪用,各宜显宠。」
不知是父亲在身边的压力太大,还是曹丕的本性,曹操前脚才刚离开,马上安排外出打猎,改换服装、车辆,兴趣全在追逐猎物上,俨然就是当时最流行的富家公子行径,只是这位公子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曹操之子。
眼看曹丕整天打猎、嬉戏,完全把曹操离开时候交代的事情忘的一乾二净,受命辅佐的崔琰实在是忍耐不住、看不下去,于是趁曹丕打猎回来,兴致正高的时候,写了篇奏文送了上去:
「曾听说周文王不敢以打猎为乐,《尚书》记载此事以为后人借鉴;鲁隐公外出观鱼,《春秋》因其非礼而讥刺之。这是周公、孔子的格言,两部经典所阐明的大义。夏桀无道,成为商朝的一面镜子,《诗经》说『殷鉴不远』;王者的疾日不该举乐,《礼记》记载此事作为忌戒。这又是比较切近的得失成败的事例,不可以不深思明察啊。袁氏家族富强,子嗣放纵游玩作乐,极为奢侈,正义之举天下不闻,明哲君子,顷刻间便欲离去,勇武壮士,不肯为其尽爪牙之用。这就决定袁氏虽然拥有百万民众,地跨整个河北,却没有立足之地。现今国家衰败,恩惠的施予尚不普遍,男女百姓企望、想念德政。您父亲亲自参与戎马征讨,上上下下,操劳辛苦,世子您应当遵循正道,谨慎地使行为端正,思虑治国的最高战略,对内有所鉴戒,对外发扬高远的节操,深加思索你太子的责任,宝贵你的身份。您却失了身份地穿着管理山泽园囿者的卑贱的服装,急急地四处奔驰,身临险地,志向只限于猎获野鸡兔子这类小小的娱乐,忘了国家社稷才是最重要的,这实在使有识者痛心啊。希望世子您烧毁猎具,舍弃行旅戎服,以满足众人的愿望,不让老臣获罪于天。」
不知是真的把崔琰的劝谏看进去,还是怕他跟父亲状告,到时自己的世子位置就危险了,毕竟父亲最重视的不是一母同胞的四兄弟,而是聪慧又仁爱的幼弟曹冲。隔天慎重的答复:「从前奉悉您谆谆的教诲,要我烧猎具、弃戎服。如今猎具都已焚毁,戎服也已脱去了。以后再有类似的错误,还望您再次给我教诲。」从这天起到曹操回邺城为止,再也没有打过一天猎。
从邺城西奔将近四百里后,先锋乐进虽然已经抵达,对于壶关却是束手无策。大军来到太行山东南边上,面对北有百谷山、南边双龙山,两山夹峙,中间空断,山形似壶,以壶口为关,因而得名壶关的地形,心想高干这小子真与袁谭、袁尚不同,选了个这么地形险要的,攻打起来棘手多了。到了壶关外,才真的感受到麻烦有多大,地势东高西低、加上南北有山,想冲锋也无法,一般围城会用的断水手段也没用,真的愁煞曹操。为了激励士气与恐吓壶关守城的高干军,豪气的说:「城陷之后,尽坑敌军!」
就在这里他又写下《苦寒行》: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阪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
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
身处壶关,又是寒冷的冬天,主帅曹操想的是:
「北征登上太行山,山高岭峻多艰难!羊肠坂路真崎岖,一路颠簸车轮断。
风吹树木声萧萧,北风呼啸发悲号。熊罴当路面对我蹲坐,虎豹夹道发威狂嚎叫。
溪谷荒凉人烟少,大雪纷纷漫天飘。抬头远望长声叹息,长途跋涉思绪如潮。
我动了心多么愁闷,真想东归返回故乡。水深桥断难前进,大军徘徊半路上。
行军迷路失方向,傍晚还没有住宿的地方。走啊走啊日久远,人疲马乏又渴又饥。
担着行囊边走边砍柴,凿冰煮粥充饥肠。想起那篇《东山》诗,深深触动我的哀伤。」
这样僵持一个多月,陷入苦恼的曹操,能用的攻城方式都用了,壶关依然是无动于衷。一天,眼看围城之初夸下的豪语快要成为笑话,族弟议郎督骑曹仁来找曹操:「围城攻郭,必须向敌军宣示活门,这是为了替其开辟生路。如今您向敌军宣告城陷必死,敌人势将坚心死守。而且此城坚固粮多,要攻则士卒疲伤,要守则迁延日久;这样驻军于坚城之下,强攻死守之兵不是良计。」听了曹操立即下令撤除一面包围,加强其他方向的包围攻势。
没有多久,城内士气大衰,即使高干拼命说服、甚至把曹操说的:「城陷之后,尽坑敌军!」拿出来恐吓都没有用,从副将以下都决定要投降,迫不得已只好提前出逃,以免被自己人绑起来献给曹军。
三月壶关投降。从守关副将口中得知高干已经逃跑往匈奴地界的曹操,下令通告河北四州与兖、豫,如有见到不需生擒,当场斩杀,避免脱逃。安排接收壶关事宜后,带着大军回邺城去了。
逃离的高干亲自去向匈奴求救,为了说动匈奴左贤王出兵,故意谎称说曹军不日就会兵发匈奴,依然遭到拒绝,怎么拒绝的呢?左贤王就说:「我与曹操往日并无恩怨,哪会侵占我的土地?你是想让我跟曹操结怨对吧!看在死去袁绍面子上,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说完就命人将他干赶出大帐外,更不准在匈奴土地上逗留。
环顾身边只剩几名骑兵卫士,众人商议后想要南逃到荆州去投奔刘表,最大的问题摆在眼前,从匈奴领地最近的距离除了要跨过河北,还有兖、豫二州,全部都在曹操的掌握之中,如果这般打扮,只要进入幽州就肯定被擒,不禁烦恼起来。
随从建议舍弃身上的甲冑等容易被认出来的衣物,马匹舍弃健壮的战马,全部换成一般平民的妆束,尽量挑人烟没有那么多的路线南向。现在河北应该都有悬赏令,为了避免频繁进城镇被认出,先和匈奴购得足够的粮食再上路,这些建议获得首肯后,各人分头进行。
一行人顺利潜行渡过黄河,通过河北地界,打算利用丹江顺流东下前往襄阳,这时所携带的粮食也快吃完了,决定前往丹江南岸的上洛县去采买。此城四面环山,丹水沿四面环山河床通过。河床的中间部分一边连南山,一边临河,河对面又是一座小山。因此地形成的一塬,古称上洛塬。城就建在塬上,所以上洛城是一长条形状的城。正门朝西,三面邻水,河水满时似城飘在水面。当地人称其为『水城』。其水由于治所、城;以及此地是『上洛塬』所在,此段的河水俗称洛水。城在江河的南岸、紧连南山商山,丹江成了天然的护城河。
没想到刚刚进城,刚在市街上找寻之时,一行人就被衙役抓捕了。原来高干的悬赏数日前已经发到上洛县,都尉王琰立刻下令严查陌生面孔,不幸的一行人虽然通过河北,离襄阳也就不到八百里,搭船顺利的话,也就是几天的时间,可是就在这时候一切希望都破灭了。
王琰知道这是立功的好机会,可能自己的官场生涯就这一次,下令将一行人审讯确认身分后,依令不关进大牢,直接斩首,将首级用快马送往邺城。几日后端坐大堂的曹操,见到上洛送来的高干等人首级,甚为欣喜,派人去上洛封王琰为侯爵。命令到上洛时,当事人自然是欣喜异常,不过却有人暗自垂泪,是谁呢?王琰的正妻,认为他在荣华富贵以后将会再娶年轻貌美的妾室,不再宠爱渐渐珠黄的自己。
高干常自认比袁家兄弟才能更高,靠着壶关就能抵抗曹操进攻,不论是地形选择、战术来说,的确高明许多。对于判断局势来说还是不甚高明,河北四州都在曹军掌握之中,即使曾经为并州刺史,能动用的军力也是有限,就算一时能够抗衡,时间一长,不论粮秣、物资、甚至是士气,都会处于劣势,想以壶关一地颠覆曹操雄霸河北的事实,无疑是痴人说梦罢了。自此除了北逃的袁熙、袁尚兄弟外,旧袁家的势力已经从河北地界彻底拔除了。
三月,高干既死,并州刺史的位置该由谁来接替?经过一番思考,想起了身边的司空西曹令史。梁习,字子虞,陈郡柘人。开始仕途时担任家乡的郡内主簿职务,在地方上德行堪称表率。曹操担任司空时,征辟他为当漳县长,历任乘氏、海西和下邳县令,屡屡政绩良好而声名显赫,地方治理方面声誉很高,提拔到现在的司空西曹令史职位上。
曹操想起最近的一件事情:和梁习一同担任西曹令史的还有济阴人王思,有一天王思向曹操汇报事情,由于说话不恰当,惹得自己大发雷霆,怒起叫他离开视线,他吓的赶紧离开。随后派人叫来主事的官吏,说要把他以重罪论处。命令到西曹史官衙时,刚好他不在,知道消息的梁习替他去面见曹操,表示那是自己的过错,被关押起来。他知道梁习代替自己受罪的消息后急忙赶回来,赶紧去面见曹操,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责,梁习并无过错。按律他应该被处以死刑。曹操对梁习默默地代人受过十分感动,也很满意他能勇于承担罪责:「想不到我的属下中竟然有两名义士!」就把两人都放了,官复原职。
派人把梁习找来后,除了任命他以别部司马的身分,兼任并州刺史以外,更交代务必要慎重的处理边疆民族与当地豪强的问题。为什么要这样吩咐即将上任的刺史?并州刚刚经历完高干叛乱,胡狄外族趁机在州界横行跋扈,官吏百姓有不少叛逃归降胡狄部落的。州中更有豪族拥兵自重,不断侵袭地方。这些问题让这个职位并不是像是表面上那么轻松,甚至可以说在河北四州之中,并州问题最为复杂,期待梁习能够妥善处理这些问题的曹操,格外吩咐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这一天,曹丕在屋内坐立难安,不时的看窗外,这种焦虑的情绪不常出现在这个心思深沈的人身上。一刻又一刻的过去,焦虑几乎已经充斥曹丕每一吋脸上的时候,突然间,一声婴儿的哭声「哇!!!」的传遍邺城曹府,这一刻,终于放下焦虑冲出房门。一间房间门外的侍女阻止他,说:「世子大人,现在您还不能进去!恭喜夫人生下是个健壮的白胖男孩!」此刻终于揭晓,前年攻陷邺城后,曹操把袁熙的元配甄氏,在没有离婚的情况下,许配给嫡长子,此刻生下就是嫡长孙,此刻心思并不是初为人父喜悦的曹丕,而是在与幼弟曹冲之间的,争得更多父亲关注的筹码。
嫡长孙出生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也传到曹操耳里,从父亲晋升为祖父,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为了奖励甄氏,赏赐大量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自然不用说,邺城府里上上下下也蒙受此喜悦,都有高低不等的赏赐,嫡长孙也将由祖父亲自命名。
去年高干拒绝接受不要轻易叛变的建议后,仲长统就赶紧离开他,以免因为他而惹祸上身。高干遭擒被处死后,在许都的荀彧,知道他在河北的名声,推荐担任自己属下的尚书郎。仲长统写了篇《昌言》,分析国家的安危治乱,主要是说:「受命于上天的英雄豪杰,并不是从开始时就有统一天下的名分,由于没有这种名分,所以竞争者纷纷崛起。但到后来,那些仗恃智谋的,智谋穷尽,仗恃力量的,力量枯竭。形势不允许再对抗,也不足以再较量,才被捉住头、捆住颈,置于我们控制之下。等到第二代统治者继位时,那些豪杰已不再有争夺天下的雄心,士大夫与百姓都已习惯于遵从命令,富贵之家已经固定,威权都集中于君主一人手中。在这时候,即使是一个下等的蠢才坐在皇帝的宝座上,也能使他的恩德大到与天地相同,使他的威严达到与鬼神相似的地步。即使是有几千个周公姬旦和孔夫子这样的圣人,也无法再发挥他们的圣明;有百万个孟贲和夏育之类的勇士,也无处再施展他们的勇力。那些继承天下的愚蠢帝王,见到天下没有人敢违抗旨意,就自认为政权会像天地不会灭亡,随意发展自己的嗜好,放纵自己的邪恶欲望,君主与臣僚都为所欲为,上下一齐作恶,荒废朝政,排斥人才。所信任亲近的,都是奸佞谄媚的小人;所宠爱提拔的,都是后宫妃嫔的家族。以致于耗尽天下民脂民膏,敲骨吸髓的程度。人民身受怨毒,痛苦不堪,灾祸战乱,同时而起。中原大地纷扰不安,四方外族相继背叛,政权土崩瓦解,毁于一旦。从前受我养护哺育的小民,如今全都成为喝我鲜血的仇敌。至于那些大势已去,还不觉悟的人,岂不是富贵产生的麻木不仁,溺爱导致的愚昧顽劣吗!政权的存亡相互交替,治理与战乱也不断周而复始地循环,这正是天地运行的规律。」
他这篇就是说古来拥有天下权柄的人,并非是天生就被赋予,等到后代继承之后,自认是天命所属,渐渐不恤民力、亲小人远贤臣,走上灭亡的道路,也就是天道循环的道理,消长废弛只在一念之间,很明白的就是以此来告诫当今天下拥有最大势力的曹操。
自从长孙降临之后,晋升为祖父的曹操,心情一直都非常愉快,数次探望过后,决定为长孙取名曹叡,字符仲。当然身为长孙,祖父给的都是远超过一般人家可以想象的,可以体会想给孙子最好的心情。就在这样举府欢乐的气氛中,在仆役中却渐渐有一点杂音传出,一开始没有人在意,以为只是无意间的玩笑,后来竟然传到了曹操耳中。
本来不以为意,耳闻传言的内容关于甄氏与长孙,就让曹操坐不住了,派遣心腹暗中收集传言内容,汇整后向他报告。几日后根据心腹报告,总结就是一句话:「甄氏所怀之子并非世子之子,为袁熙之子。」听完后曹操哑然失笑,虽然知道不是事实,还是花了点时间想想为何有这种传言,以及该如何解决?
早在攻入邺城之前的建安四年,袁熙就被父亲袁绍派到幽州去当刺史,虽然有偶有回冀州探亲的机会为,从建安七年之后,几乎没有回邺城,不要说怀中是袁熙之子,两人有没有见面都很难说。其次曹丕纳甄氏为妻后,已经超过一年以上,如果是袁熙之子,早该在去年就临盆了,不可能拖到今年。最后以曹丕的精明,如果甄氏腹中有异,早就会对自己坦白,种种证据都表示这是有目的性放出对她不利的消息,这又是为什么呢?刚入曹府的她不可能会得罪谁才是。
想来想去,终于得到一个结论,自从甄氏入府,几乎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如果有其他世家有女儿,又对曹丕有想法的,就是把路给堵死了。第二甄氏与曹家没有什么渊源,甚至前夫是袁家人,只因曹丕本身的爱恋才上位,假使因为传闻失去宠爱,那么虎视眈眈世子夫人位置的人,就有机会了。这种传闻,一个人说不相信,十个人一百个人说,恐怕想不相信都很难,或许幕后人就是想趁曹操当上祖父的热头,用这种传闻泼一头冷水,引起暴怒后归罪甄氏,达成目的。
只是这样的手段,该如何应对?如果直接反驳,反而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疑虑,反而会更糟,不如完全都不回应,以自己疼爱孙子与其母亲的态度,还有吩咐曹丕对待甄氏要一如往常,父子俩的态度就足以打破传闻,也打消那些野心者蠢蠢欲动的想法。
到任并州刺史后,梁习用引诱和劝导的方法招纳那些之前顽抗、不肯降服地方势力,除了对那些首领以礼相待之外,又推荐其中能力好的一些人,让他们到州府来担任各种官职。等到这些首领都离开原来的根据地,征召当地青壮年充当志愿军。以大军出征为借口,把这些志愿军分送到各地,编制在不同将领属下,前往别处作战。
等到这些官员、青壮兵士都离开家乡,陆续把他们的家族亲人迁到邺城,前后送走的共有数万人。如果过程中有不服从命令的,以不服为由,出兵进行征讨,杀死想趁此机会脱离管理的几千人,至于愿意投降的达数以万计。
经过这样迁徙、重新编制,加以威力震吓,原本态度观望、甚至想在其中获得好处的匈奴单于,态度转为恭顺,各部落的首领对梁习不敢再有反抗态度,一一叩拜服从,对于承担赋税徭役,与编于民籍的百姓一样,没有任何意见。
自此并州的边境重回安定,农民恢复田稼,遍布田野,加强鼓励农业和桑蚕业,法令得到严格执行的梁习,受到当地父老们称赞,认为在他们的记忆之中,没有一个刺史比得上他。治理上已经没有什么问题时,对于众多来并州躲避战乱的各地名士,当然也不能怠慢,上表朝廷推荐任官,比较知名像是河内人常林、杨俊、王象、荀纬以及太原人王凌等,得到梁习的报告的曹操,相信他的判断,任命他们为各地县长。
常林,字伯槐,河内温县人,与正在家乡装病对抗曹操的司马懿家族是同乡,说不定在他离开家乡避难前还有见面。早年都在家乡河内郡以耕作为生,生活贫困。初平元年时河内太守王匡起兵讨伐董卓,派了门生到所属县内监察人民有没有犯罪,发现后就立刻将他们收押,命他们要以钱或谷物赎罪,迟了交就要被屠灭宗族,一方面藉以提升威严,另一方面也藉由掠夺平民充实财库。
当时常林叔父在河内郡殴打伤人,被王匡门生发现,因为此事被捉拿在案;常林的宗族都很害怕罚金有多少,惟恐负担不了会连带一起被诛杀,不敢前往营救。常林于是找来王匡同乡胡母彪,向他陈述王匡捉拿常林叔父的最终目的。胡毋彪听后即写书谴责王匡,王匡最终都饶恕常林叔父。常林继而依附上党郡的前河间太守陈延壁。当地陈、冯二姓都是以前的富贵豪族,上党太守张杨贪图二家的女子和财宝,出兵围困他们;常林带领他的宗族,为他们两姓人划策,被围困六十日后解围,他们两族都没有损失。已死的前并州刺史高干也曾表常林为骑都尉,遭到辞让不接受,直到梁习这时上表才愿意出仕,担任南和县令。
杨俊,字季才,河内获嘉人。年少时受学于名士边让,就是那位遭到曹操怒而杀之,造成陈宫反叛引吕布入兖州原因之一的人,对他十分欣赏和器重。天下大乱时,认为河内必定会成为战场,带领老弱及同行百余家到雒阳、密县的山野间避战。辗转到并州避祸到今日,担任曲梁县令。
王象,字羲伯,河内郡人。年少时是孤儿,因东汉末年纷乱,沦为奴仆。十七八岁时,杨俊看见他因牧羊时阅读而被打,不仅为他赎身,还帮他娶妻置屋。荀纬,字公高,河内人,年少时喜好文学。
至于王凌,字彦云,太原郡祁县人,或许是五人中年龄最小的,来头却是最大的,因为他叔叔就是谋刺董卓的主谋王允。早年与同郡王昶齐名,因年长而被王昶以大哥看待。叔叔王允因为谋刺董卓,全家都被后来进长安的李傕等人杀害,王凌与哥哥王晨趁乱逃出长安,回到故乡太原,直到梁习举荐他为孝廉,担任发干县令。
八月,横行于长广的海贼管承又叛乱,通常这种盗匪作乱都是派部将前去弭平,如官渡之战时派张辽去鲁地平乱,这次不知道是曹操心血**,还是要帮长广太守何夔一个忙,抑或者都不是,只是太久没带兵发慌?总之下令邺城点起部队出征,留守的当然是世子曹丕,还特别交代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孙子曹叡与妻子甄氏,看来孙子真的是祖父的心头肉。点名河北征战屡有功绩的乐进、李典随同出征,与以往不同的,这次阵容里还有文笔灿然的十五岁三子曹植。
其实管承已经不是第一次造反。建安二年何夔接受征辟,先后担任城父令,又升任曹操新设的长广郡首任太守。郡治所长广县离当年孔融被青州黄巾逼的闭城而守的朱虚县不远,大概在东边不到三百五十里的路程。这个郡依山傍海,当时青州黄巾军还没有完全平定,当地强横有势的人大都反叛或是准备反叛,受父亲袁绍命令担任青州刺史的袁谭,知道情况后就派人授给这些豪族官职,希望能够动摇何夔的治理。
其中势力最大的,就属当地人管承,纠集部属三千多家,成为结伙抢劫的祸害。何夔到任后针对这些问题议事,当地官吏都请命带兵攻打,可见为祸已久也造成很大问题。对此他并不赞成,反而说:「管承等人不是生下来就喜欢作乱,习惯于作乱,不能自行悔改,是因为没有受到仁德的教化,所以不知道回心从善。现在军队逼得他们太急,他们害怕被消灭,必定会合力作战。攻打他们既不容易攻下来,即使获胜,也一定会伤害官吏百姓。不如慢慢用恩德开导,允许让他们自行悔改,就可以不用烦劳军队来平定他们。」
这个方式就是希望不以人员伤亡牺牲为代价,去换取一时的和平,即使能够达到目的,势必也会留下伤痕与仇恨,埋下日后再度变乱的因子。派遣郡丞黄珍前去招抚管承,给他们讲述成败得失的道理,管承等人都请求降服。何夔继而派遣官员成弘兼任校尉,县丞等人带着牛和酒到郊外迎接,把他们送到郡治的所在地。
牟子的贼寇从钱部属也有数千人,这次何夔就没有按照管承那时作法,深知恩威并施的效力,既然让管承作为例子,还不肯降服,那就用实力说话。带领郡中的军队和曹操派到鲁地平乱的张辽一同讨伐平定。
束牟人王营,部属亦有三千多家,以武力胁迫昌阳县的居民,跟随作乱。知道情况的何夔,清楚不是所有人甘愿跟从,就派遣官员王钦等人,用计谋使得王营的人马分离逃散。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变乱全都平定。
曹操制订新的法令下达到各州郡,征收租税和丝绵绢帛,以补充军需。按理来说这是当然,只是何夔认为长广郡刚开始建立,最近又用兵平乱。不能仓猝用法令来约束,上疏建议:「自从丧乱以来,人民流离失所,现在虽然稍稍安定,但是归服教化的时间很短。所下达的新法令,都是用严明的刑罚来整饬法令,统一国家的教化。我所管辖的六县,辖界刚刚划定,加上闹饥荒,如果一律用法律禁令来整治,恐怕会有不服从教化的人。有不服从教化的人就不得不诛杀,那么就不是观察民情设立教化顺应时势的意图了。古代帝王把京都以外的地区划分为九等征收赋税来区别远近,制定三种轻重不同的刑法来平定治理社会混乱的局面,我的愚见认为这个郡应该遵从边远地区、新封王国的法律,这裹的民间小事,派主管官员临时根据情况灵活处理,对上不违背公正的法度,对下顺应百姓的心愿。等过了三年,老百姓安居乐业。然后用法令整治他们,那么就没有什么地方行不通了。」
这次管承又乱,曹操或许是要证明给何夔看,盗匪就是要用武力镇压的想法。在优势兵力与乐进、李典合力之下,只是地方盗贼的管承,没有几天就称不住了。知道自己再度作乱,势必不会放过自己,投降也是没用,率领愿意跟随自己的一行人,搭乘渔船逃往海上孤岛,曹操下令不必深追。
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这次坚持亲自出征,又为什么要带上曹植?曹操当初起兵的时候,势力跟现在完全不能比,收服攻入兖州的青州黄巾,选出精锐三十万编入后,实力才慢慢增加。与青州黄巾对战时,为了让家属不要受到牵连,经常让家人转移各地,当时的泰山郡太守是属于己方的应劭,就让家人前往避难,在那段时间,卞夫人产下曹植,这次亲征目的来就是要带儿子见见他的出生地。
面对汪洋无际的大海,脑中想起遭受战乱的无助百姓,曹操口中默默的念出: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曹操感叹:「关东的仗义之士都起兵讨伐那些凶残的人。最初约会各路将领订盟,同心讨伐长安董卓。讨伐董卓的各路军队汇合以后,因为各有自己的打算,力不齐一,互相观望,谁也不肯率先前进。势利二字引起了诸路军的争夺,随后各路军队之间就自相残杀起来。袁绍的堂弟袁术在淮南称帝号,袁绍谋立傀儡皇帝在北方刻了皇帝印玺。由于战争连续不断,士兵长期脱不下战衣,铠甲上生满了虮虱,众多的百姓也因连年战乱而大批死亡。尸骨曝露于野地里无人收埋,千里之间没有人烟,听不到鸡鸣。一百个老百姓当中只不过剩下一个还活着,想到这里令人极度哀伤。」
在一旁的曹植便问这首诗叫什么,面对文采丝毫不逊于自己的儿子,曹操回答:「《蒿里行》」。蒿里是当地人们送葬所唱的挽歌,听完受到感动的曹植,跟着父亲也做了一首《泰山梁父行》:
「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剧哉边海民。寄身于草墅。
妻子象禽兽。行止依林阻。柴门何萧条。狐兔翔我宇。」
曹植想说的是:「八方的气候各不相同,千里之内的风雨形态不一。海边的贫民多么艰苦啊,破旧的草屋是他们的栖身之地。妻子和儿子像禽兽一样生活,盘桓在险阻的山林里。简陋的柴门如此冷清,狐兔在周围自由穿梭毫无顾忌。」
带儿子来此的目的已经达成,何夔的问题也一次解决,该是回邺城的时候了,下令乐进、李典拔营。此时泰山郡内,一位老人终于完成他毕生的心血。刘洪老爷子审定干象历,这是在初成之后,又经过十多年的研究、检验、充实而成的历法杰作。
好像是不让曹操安心似的,徐州东海又出乱子,不意外的依然是那个在自己眼中不识时务的昌豨。回到邺城路上,下令对付叛军很有心得的于禁前往征讨。到了东海城下后,于禁下令急攻,由于昌豨长久据守于此,不说城池,附近的营地也是防守有法,几乎很难找到可乘之机,经过数日仍然无法攻克昌豨的据点。
知道于禁陷入苦战的曹操,派族兄弟行督军校尉夏侯渊领兵前往徐州助战。夏侯渊和于禁商量后,利用声东击西等办法,总算顺利的攻下十余个据点。昌豨自从投降曹军以来,与于禁建立深厚的交情,派人传达愿意向于禁投降,捆绑自己到曹军大营。
诸将都以为昌豨这下已经投降了,可以不用继续攻打,押回邺城让曹操处置就行。于禁却说:「你们难道不知道曹公的命令吗!大军包围后才投降的人,不能赦免他的罪。遵行和执行法令,是事奉君上的气节。昌豨虽然是我的旧朋友,我岂可以因此而失节!」流着泪和好友昌豨作生死之别,一边流泪一边下令斩杀。
当时曹操还没有回邺城,听到这个消息说:「昌豨不向我投降,选择投降于禁,而有今日,难道这不是命运吗!」此事过后更加倚重。昌豨的乱事平定后,上表朝廷为于禁、乐进、张辽三人表功,于禁因此拜为虎威将军。东海乱事另一位功臣也没忘记,夏侯渊回军后拜为典军校尉。当时曹军中因为他用兵快速,常常令敌方出奇不意,有『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可行五百里,六日可赴千里』这样的赞扬流传于行伍间。
《抑兼并令》颁布已经六年,表面看来是没人可以违法,实际上呢?问题出现在长社县。曹操的堂弟曹洪在董卓之乱的时候,遭到袭击的曹操战马不幸死亡。危急时刻,曹洪把自己的战马让出。战乱之中让出战马,无疑是让出自己的生命啊!逃出事后两人抱头而泣,曹操发誓定不辜负他。
曹洪既是曹操的亲戚,又有如此资历,自然要把家业做大做强。面对曹操的《抑兼并令》,当然不会也不敢公开抗命,只是让手下豪奴在长社县私自招揽流民,隐匿土地不缴税款。
当地县令杨沛一点都不想给他面子,亲自跑到他家里把人抓走,不但当街把豪奴的腿打断,还把人放在大街上作为反面教材展览。曹洪个性是厚道人,人说打狗看主人,看到仆人替自己受过,没办法之下就跑到许都找老大哥曹操,希望能把人先放出来。且不说是堂兄弟情份,他心想就凭当年让出战马的情分,也应该给自己几分面子。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没下令放人就算了,还命人将那个替他背黑锅的仆人拉到大街上,直接一刀斩首。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就算了,只有损失了长社县的土地和一个仆人,只是面子上过不太去。结果事情还没完,曹操署命居然派那个『抓人、打人、杀人』的县令杨沛到他的老巢,离邺城北方五十里的邺县当县令,原因是当地法纪松弛,让这样执法强悍的人当县令,可以让许多人胆寒。临行前当着曹洪的面问杨沛:「你想如何治理邺县?」回答:「臣当竭尽心力,依您的法度办事。」听到这里的曹洪就算再笨都明白了,日后得小心行事。果然且不说曹洪,连遭孙策击败来投靠老朋友曹操的刘勋,对杨沛都十分畏惧,警告族中子弟不得犯法,否则不要指望家中营救。
曹操亲征管承后不久,彷佛跟他较劲、证明自己也能领军作战似的,孙权也带了大哥最信任的中护军周瑜、堂兄绥远将军孙瑜与死于甘宁冷箭、继承其父的别部司马凌统等人,前往征讨再次不服的山越民,这次地点又在大哥孙策生前就已经叛乱过的麻屯、保屯两处。
起初进展顺利,孙权在攻破保屯后,觉得剩下麻屯一万人应该不难攻下,与周瑜、孙瑜先回吴郡,用意很明显,就是留给凌统一个立功的机会。他和督官张异等人围城,定好日期进攻。一天和督官陈勤等将领一起饮酒,陈勤是个刚强气粗的人,为了逞督官威风,欺负在座的人,罚酒也不按规矩,凌统看不过他欺负人,当面顶撞,他竟然开口就骂凌操父子两人,凌统当场流泪不答话,众人也就默默退席,不料陈勤酒喝多了还闹脾气,在营间遇见再次遇见,继续辱骂,这时不想再忍耐的凌统,直接抽了腰间佩刀,手起刀落砍伤陈勤,几天后伤重死去。
到了与张异约定一同进攻麻屯的日期,他对部下说:「我不死就没办法向孙将军谢罪。」为了激励士兵,亲自担任先锋,不避矢箭进攻麻屯,他负责攻打的这个方向,没有多久就防御崩溃,张异等人趁这个时候,大败麻保贼。回到吴郡后,凌统自己去军法的官吏处投案。官吏知道后上报,孙权知道情形后,奖励他勇敢奋战的精神,让他将功赎罪了事。
孙权与黄祖持续对峙时候,江夏有一人闷闷不乐,就是去年救了黄祖一命的甘宁。从四川来到荆州,又被留在江夏已经数年,既不被重用,也不放自己离去,徒然在此浪费自己的生命,每每觉得忿忿不平。要说江夏没有能够体会他心情的人,也不尽然,至少在黄祖手下担任江夏都督的苏飞是其中之一。
按理来说,有这样雄猛逸才的甘宁,加上面临江东孙家急切想要为报杀父之仇的心态,屡屡进攻江夏,理应重用才是。问题就又是出在社会风气最重视的出身,锦帆贼出身让黄祖觉得,如果重用他,会让荆州士人笑话,迟迟不愿意重用,
自从甘宁来到江夏后,苏飞就很欣赏他的才能,与他交好。数次在黄祖面前举荐他,甚至以自己职位担保,但是都不肯任用。虽然不肯任用甘宁,却相中他属下的勇猛善战,企图收入江夏军队,派人引诱他手下之人为自己所用,其心实在可议。知道这些情况,环顾自己的遭遇,心中数次想要离开江夏而去,又怕遭到阻拦无法离开,只能独自感叹自己遭遇为何如此不顺。
一日,好友苏飞又来找他,两人都喜欢喝小酒,就命人置办酒席邀他前来。酒过三巡后,苏飞说:「我曾经数次举荐你,奈何黄祖坚持不肯重用。人生有多少岁月可以挥霍?你应该为自己打算,或许可以得到真正赏识你才能的人。」听到这番话,他不禁想了想说:「我虽然有这个想法,当下问题是我无法离开江夏。」苏飞这时候说出计划:「我会向黄祖推荐你担任邾长县令,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能够自己判断处理了吧?」甘宁起身答谢好友:「甚为高兴,感谢你的好意。」隔日苏飞就向黄祖推荐,让甘宁赴邾长县上任。他招募在江夏对黄祖不满的人,与从四川一路跟随自己的,共有数百人一同前往,随后离开顺长江东下前往江东。
知道上次进攻江夏时,射杀凌操救了黄祖的甘宁来到江东,周瑜与上次也有出战的别部司马吕蒙,一同向上推荐重用。孙权当下接纳二人的举荐,派人请他来,对他如老臣般亲近。纳他为属下,最大问题当然是凌统。杀父仇人投奔,虽然同在江东,怨恨是自然不过的事情,他也防备凌统,尽量避免见面。为此孙权还特别命令凌统,不得与甘宁为仇,父仇又岂是孙权一纸命令可以打消的?
许都朝廷,许多朝臣建议天下大乱之后,许多封国已经名存实亡,遭到各势力侵占,像是陈国还遭到袁术攻灭,如今应该取消各封国才是。献帝听了奏议后,深思一会,才说祖宗家法原不可改,今日局势如此就依众议,下诏取消包含刘备担任过的平原相在内的齐、北海、阜陵、下邳、常山、甘陵、济阴、平原八国,唯一例外的是诸葛亮幼年生活的琅琊,让刘熙担任琅琊王,代替初平四年过世的父亲刘容,空悬十三年的琅琊国又有新的封王。
约莫同时,在离吴郡东方约一千九百里的扬州海昏,一位历经孙家两代的勇将永远的闭上眼睛。就是曾经在去平原请来刘备救孔融、神亭大战孙策、又不负信任带领人马回来的太史慈。对于太史慈怎么加入孙家的,孙权自然非常清楚。他的箭术也是一绝,大哥在世时,曾随着讨伐先前也反叛自己的麻保贼,有一贼于屯里城楼上毁骂孙策军,并以手挽着楼棼(城楼上的柱子),太史慈引弓射之,箭矢竟然贯穿手腕,硬生生的钉在楼棼上,当时围城的诸人无不叫好。连人在许都的曹操都听到他的名声,向太史慈寄了一个小箱子,没有书信,却有少量中药材当归,暗指太史慈这样的人才应该向他投诚,可以更大的发挥能力,待在孙策手下,太过屈才的意思,姑且不论用意,能让曹操有这想法的,全孙军也就他一人。
最能令他记忆的,还是自己接任之后的事情。孙策过世后三年,也就是建安八年,屡屡侵犯江东、为人骁勇的刘表从子刘盘,再次引兵来犯,迎战他的依然是老对手太史慈。自从上次在幕浮山吃了亏,刘盘决定不在地势不利于自己的情况,和江东开战。太史慈针对他进兵路线,决定在镇边设下大营,督诸将抵抗入侵的荆州军,自此他不再入侵扬州。建安五年,刘表攻陷张羡死后的荆南四郡后,与中郎将黄忠一起担任攸县守将。
太史慈临终之前,叹息说:「大丈夫生于世上,应当带着三尺长剑,以升于天子阶堂。如今所志未从,奈何却要死啊!」孙权接到太史慈过世的消息,十分惋惜,就让他的儿子太史享,字符覆,接任父亲生前的建昌都尉。
一日甘宁对孙权进言:「今日汉家天下已经日渐衰微,曹操为满足自己的心,终于成了篡汉之贼。南荆之地,山陵地势有利,江川流通,江东的西边的确是这样的形势。我已看透刘表,眼界不够长远,儿子都是无能的人,并非能够承传基业之才。主公应当尽早规划,荆州不能落入曹操手中。当今之计,最优先是取得江夏。黄祖如今年老,老迈衰退严重,钱财粮榖都不够充分,左右因为他年老,常有蒙骗他的事情,诸将出于钱财私利,侵占将士的钱财,吏士心理对这些人只能感到愤怒,却无能为力。江夏的舟船战具,多是废弃也没有修理,耕农懒惰,军队缺少法纪。如果主公现在去攻打,必定能够将他大败。一旦打败黄祖,溯长江西上,西据楚关,趋势扩张,这样就可以逐渐进取刘璋所占有的富庶巴蜀。」甘宁两地都待过,这样的言论从他口中说出,格外有说服力。这个意见也与鲁肃初次见孙权时提出的意见,竟然不谋而合。很赞赏这个意见的孙权,更加坚定用兵的决心。
孙权内心深感认同,同时在场的张昭却抱持反对意见:「江东局面动**不安,如果贸然举大军西征,一定会招致后方大乱。」甘宁反驳:「江东将您视为如开国功臣萧何一般,把治国重任交给你,怎么不想想怎么像萧何那样安顿后方,只担心会发生变乱呢?那你读古书师法古圣先贤都是学假的?」这样的讽刺让重臣张昭拉不下脸来反驳。孙权举起酒杯附和甘宁:「兴霸,我已经决定进军讨伐黄祖,就像我敬你的这杯酒,决定将这场讨伐黄祖的战事,托付给你,希望能善用熟知江夏内情,好好运筹帷幄,如果攻克黄祖你当然就是首功,不必在意张昭之言。」这下让张昭听了更不自在。
十月,曹操下《求言令》,要求广开言路,革除只知顺从或阳奉阴违的恶习:
「夫治世御众,建立辅弼,戒在面从,《诗》称『听用我谋,庶无大悔』。斯实君臣恳恳之求也!吾充重任,每惧失中,频年以来,不闻嘉谋,岂吾开延不勤之咎邪?自今以后,诸椽、属、治中、别驾,常以月旦各言其失,吾将览焉。」
意思是:「治理国家、统领军民,所设置的辅佐匡正的官吏,要力戒当面一切顺从。《诗经》说的『听从我的谋划,可望没有大的纸漏』,这实在是君臣之间恳诚相见的要求啊!我自承担重任后,常常怕出偏差,连年以来,没有听到好的意见,难道不是我征求不够的过错吗?从今以后,所属的各部官吏,要常常互相评论,各人提出所见到的过错失误,我将要亲自检查。」
乌桓人趁着天下大乱之时,入侵河北幽州等地,掳掠汉人十余万户往乌桓。为了结好,袁绍曾经把各部落的酋长都封为单于,收平民家的姑娘作为自己的养女,以袁家女儿的名义,嫁给那些受封的单于为妻子,藉此建立友好关系。其中以辽西乌桓酋长蹋顿的势力最为强盛,受到袁绍的厚待,袁熙、袁尚兄弟遭到曹操击败,逃离幽州最先想到就是这里,赶往去辽西乌桓投奔蹋顿。感念过往的恩情,蹋顿多次派兵入塞抢掠,就是想帮助袁家兄弟恢复领地。
袁家遭到击败后,幽州、冀州官吏百姓耳闻兖州的情况,心怀袁绍较为和缓的手段、恐惧曹操的严厉统治,为此奔逃到乌桓有十万多户,袁尚企图凭着这些心怀袁家的兵力及人力,夺回河北。以一户出一名男丁,至少可以凑出十余万兵力,如果面对的是一般割据势力,这样的想法并非不可能,只是对手是曹操,手下的军队都是精锐的常备军力,并非临时征集的农民,不管就战斗能力或是数量,显得艰困而有些不切实际。
其实最初蹋顿并不是首领。初平年间,丘力居单于去世,他的儿子楼班还幼小,不适合接任,从子蹋顿有武勇智略,众部落拥立由他代立为单于。带领右北平、渔阳、上谷三郡的乌丸部落,各部众皆听从他的号令,深受部族的拥戴信服。
在袁绍与公孙瓒相争之际,蹋顿曾出兵协助袁绍,击破公孙瓒。袁绍假传朝廷诏命,赐予蹋顿及三王难楼、苏仆延、乌延等人单于称号与印绶。日后丘力居之子楼班长大,难楼、苏仆延率部众奉立楼班为单于,蹋顿遵守当时继位的约定,退位为王,仍是辽西实力者。
如果想要彻底根除袁家,辽西乌桓就是必要的目标,进攻前也遇到攻打邺城时同样的问题:运粮困难,即使从幽州出发,中间如果没有漕运的话,后勤粮秣势必会出状况,开凿河运成了当务之急。选择在哪里开凿就成了最重要的问题,如何在花费最少人力与时间,达成所需的效果,邺城的白沟可是有旧河道可以利用,辽西没有这样的优势。
曹操面前出现一名谋士,就是在加入前就帮了曹操不少忙、之后又立了不少功劳的董昭,了解苦于运粮问题的现况,提出开凿平虏、泉州二渠。平虏渠是自滹沱通泒水。泉州渠是从洵河口通鲍丘河。
当初攻打邺城重新疏通的白沟,下游又称清河,白沟有一支流向东北流至泉州县,清河合淇、漳、洹、滱、易、涞,濡、沽、滹沱等水同入海,形成一个水系。清河合滹沱、沽河处的东面,就是泉州渠的南口。董昭的想法就是在白沟基础上建设,漕运由这里出发,进入泉州渠道,可省车马运粮之苦。认可这项计划的曹操,让他去负责这项工程。
随着曹操弭平管承回到邺城的李典,升迁为捕虏将军,封为都亭侯。当时他的族人部下三千多户,居住在乘氏,自愿请求迁徙封地到魏郡。曹操笑着说:「你想效仿耿纯吗?」李典谢罪说:「我性格懦弱功劳微薄,封赏的爵位太大,确实应该全家族的人都一起效力;另外天下还没有平定,应该迁徙到魏郡之郊,来防御四方变乱,并不是效仿耿纯。」他就迁徙部下族人一万三千多口到邺县。曹操为此赞扬,加封为破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