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朝后又回任成都府尹的严武,这日惊传过世,让好友杜甫感伤不已。想到他生前征召自己入幕,并向朝廷表奏自己为节度使署中参谋,从六品检校工部员外郎、赐绯鱼袋。由于生性使然,不习惯枯燥公务生活的自己,不久就向严武请辞,甚至日后两人之间还爆发冲突,酒醉时还曾脱口而出:「想不到严挺之有你这样的儿子。」惹得好友不满。虽然有这些冲突过去,但是毕竟是好友,又对自己的生活多所照顾,写下《八哀诗。赠左仆射郑国公严公武》:
「郑公瑚琏器,华岳金天晶。昔在童子日,已闻老成名。
嶷然大贤后,覆见秀骨清。开口取将相,小心事友生。
阅书百纸尽,落笔四座惊。历职匪父任,嫉邪常力争。
汉仪尚整肃,胡骑忽纵横。飞传自河陇,逢人问公卿。
不知万乘出,雪涕风悲鸣。受词剑阁道,谒帝萧关城。
寂寞云台仗,飘飖沙塞旌。江山少使者,笳鼓凝皇情。
壮士血相视,忠臣气不平。密论贞观体,挥发岐阳征。
感激动四极,联翩收二京。西郊牛酒再,原庙丹青明。
匡汲俄宠辱,卫霍竟哀荣。四登会府地,三掌华阳兵。
京兆空柳色,尚书无履声。群乌自朝夕,白马休横行。
诸葛蜀人爱,文翁儒化成。公来雪山重,公去雪山轻。
记室得何逊,韬钤延子荆。四郊失壁垒,虚馆开逢迎。
堂上指图画,军中吹玉笙。岂无成都酒,忧国只细倾。
时观锦水钓,问俗终相并。意待犬戎灭,人藏红粟盈。
以兹报主愿,庶或裨世程。炯炯一心在,沉沉二竖婴。
颜回竟短折,贾谊徒忠贞。飞旐出江汉,孤舟轻荆衡。
虚无马融笛,怅望龙骧茔。空余老宾客,身上愧簪缨。」
这时杜甫除了哀悼好友的过世外,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经济来源恐怕又要有所变化。
正月五日,文帝下《取士勿限年诏》:
「今之计考,古之贡士也。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若限年然后取士,是吕尚、周晋不显于前世也。其令郡国所选,勿拘老幼,儒通经术,吏达文法,到皆试用,有司纠故不以实者。」
下令郡国之后荐举计吏、孝廉时,不用拘泥于年龄、老幼等问题,只要符合儒通经术,吏达文法的条件资格,审核通过就径行试用。
这时汉帝亲自统军来到秭归,吴班和陈式两人率领水军推进至夷陵,占据长江两岸,正好是陆逊设定的情况。
为了讨好文帝,刚成为吴王的孙权写《上魏文帝书》:
「刘备支党四万人,马二三千匹出秭归,请往扫扑,以克捷为效。」
收到这封信的文帝也不含糊《诏答吴王》:
「老虏边窟,越险深入,旷日持久。内迫罢弊,外困智力,故见身于鸡头,分兵拟西陵,其计不过谓可转是前迹以摇动江东。根未着地,摧折其支,虽未刳备五藏,使身首分离,其所降诛,亦足使虏部众凶惧。昔吴、汉先烧荆门,后发夷陵,而子阳无所逃其死;来歙始袭略阳,文叔喜之,而知隗嚣无所施其巧。今讨此虏,正似其事,将军勉建方略,务全独克。」
按理来说,孙权虽比曹丕小五岁,战阵经验、甚至于领军作战却远远多于他,写这篇请示的文书,除了讨好、让曹魏没有理由来攻外,实在令人想不出还有其他理由。曹丕也很配合的做戏,纸上谈兵的下指导棋,最后还勉励孙权,要说这两人谁演的好,还真难分胜负。
二月,治中从事黄权劝谏:「吴人强悍善战,我们的水军顺长江而下,虽然前进容易,撤退却是因难。请陛下派我率军为前锋,向敌人发动攻击,陛下在后方坐镇。」汉帝满心亲手报仇的想法,哪肯安坐后方,想当然没有采纳意见,但是为了奖励忠心,任命他担任镇北将军,统领长江以北的各路蜀军。
汉帝自己则亲率将士,沿长江南岸翻山越岭向吴前进,驻军在夷道县的猇亭。知道蜀汉军队到来的吴国将领,请求出兵迎击,遭到陆逊拒绝:「刘备率军沿长江东下锐气正盛,而且凭据高山,坚守险要,很难向他们发起猛烈攻势。即使成功也没办法将他们全数击败,如果攻击不利,将会损伤我军主力,这绝不是小小的失误可以向吴王解释。我们目前唯有褒奖和激励将士,多方采纳和实施破敌的策略,观察形势变化。如果这一带是平原旷野,我们还要额外担心有互相追逐的困扰;如今他们沿着山岭布署军队,不仅兵力无法全力展开,反而困在山林树木乱石之中,相信会渐渐精疲力竭,我们要有足够耐心,等待他们自行败坏的时机加以攻击。」听完后东吴将领仍然无法理解,依然认为他惧怕蜀汉大军,抱持强烈不满情绪。
这时蜀军已经深入吴国境内二三百里,开始遭遇吴军据险抵御,先前顺江东进的顺利态势开始停顿。由于吴军扼守要地、坚不出战的战略,不得已的蜀军在巫峡、建平至夷陵这一段将近七百里的长江岸边设立了几十个营寨。为了引诱陆逊等东吴将领出战,汉帝派出前部督张南率部分兵力围攻驻守夷道的孙桓。
张南,字文进。从刘备入蜀就开始跟随,算是蜀汉军中资历较浅的将领,这次出征带上也看出刘备想要磨练这些新人的想法。
相反地遭到攻击的来头可就不小。孙桓,字叔武,吴郡富春人。今年二十五岁的他,是孙河的第三个儿子。长相仪表堂堂,器怀聪朗,读书博学强记,常被孙权称赞为『宗室颜渊』,是孙家少有的读书人,受到重用担任为武卫都尉。
三年前的建安二十四年,参与由吕蒙指挥的袭击荆州行动,他随军队在华容道击败关羽,大获全胜,擒获荆州部众将近五千人以及大量的器械和牛马等,战果辉煌。
听闻夷道遭到围攻的消息,因为守将孙桓是吴王的侄儿,理所当然的吴军诸将纷纷要求出兵救援,深知孙桓向来得到士众拥戴的陆逊,加上夷道城坚粮足,判断他能够坚守,坚决拒绝分兵援助夷道,避免分散和过早地消耗兵力。
鄯善、龟兹、于阗王等西域诸国遣使向魏进贡。自从汉安帝以后,与西域来往联络就断绝,直到今天才重新恢复交流。文帝下令设置戊己校尉,掌管西域屯兵事宜。即使是最近的鄯善,都在长安西北将近六千一百里远,就不用说更远的、龟兹、于阗,千里迢迢当然要好好招待人家的使者,并下《抚劳西域奉献诏》:
「西戎即叙,氐、羌来王,《诗》、《书》美之。顷者西域外夷,并款塞内附,其遣使者抚劳之。」
鄯善国是西域诸国之一,国都扜泥城。东通敦煌,西通且末、精绝、拘弥、于阗,东北通车师,西北通焉耆,扼丝绸之路的要冲。盛产马、驴、驼等。汉昭帝元凤四年以前称楼兰,之后改国名为鄯善。
楼兰最早出现在匈奴冒顿单于给汉文帝刘恒的信,位在西域丝绸之路上最东边的小国,当时臣属匈奴,后来归属汉朝西域都护府,汉朝与匈奴为了争夺西域控制权都想要控制这地方,在两大势力之间『不两属,无以自安』。傅介子在昭帝元凤四年杀楼兰王改国名为鄯善,汉朝回应请求,派兵在境内的伊循城内屯田。
至于龟兹,建初三年,班超率疏勒、康居、于阗、居弥兵一万人攻破姑墨石城,斩首七百级。班超想要以此平定诸国,上疏请兵,章帝得知后明了这事情可以成功,建初五年,发兵千人支援班超。
建初七年,疏勒王忠与龟兹密谋,遣使诈降班超。班超知道他的阴谋而假意答应。疏勒王大喜,率领轻装骑兵来见,不过汉朝方面已经布下伏兵等他,酒宴上歌舞升平后,突然下令后伏兵一拥而上将他绑起来,击破所带来的兵众,杀七百余人,西域南道宣告畅通。
建初九年时,龟兹、姑墨、温宿降伏汉朝;班超废龟兹王尤利多,扶立白霸继任龟兹王。
于阗最早由尉迟氏建立于阗国,是西域南道中国势最强的国家之一。后来于阗王放前杀扜弥王兴,自立其子为扜弥王。敦煌太守徐由派遣疏勒王臣盘发兵两万人击破,立扜弥王兴的宗人成国为王。安国继位于阗王时再次攻扜弥,杀其王,死者甚众。汉朝戊己校尉与西域长史各自发兵辅立扜弥世子定兴为王,这时扜弥国只剩下千人左右,从此一蹶不振,最后难逃被于阗并吞的命运。之后兼并皮山、渠勒、戎卢等地,成为『从精绝西北至疏勒十三国皆服从』的强国。
三月初一,下令封皇子曹叡为平原王,诸弟曹彰以下等十一人皆进爵为王,以郡作为领地,并非汉朝以来的王。十日,立与仇昭仪所生皇子的曹霖为河东王。
文帝下令东巡,先从洛阳东行六百多里到襄邑,之后南行将近两百里到达苦县,为了避免百姓将老子视为神明膜拜,下《敕豫州禁吏民往老子亭祷祝》:
「告豫州刺史。老聃贤人,未宜先孔子,不知鲁郡为孔子立庙成未?汉桓帝不师圣法,正以嬖臣而事老子,欲以求福,良足笑也。此祠之兴由桓帝。武皇帝以老子贤人,不毁其屋,朕亦以此亭当路,行来者辄往瞻视,而楼屋倾颓,倘能压人,故令修整。昨过视之,殊整顿,恐小人谓此为神,妄往祷祝,违犯常禁。宜宣告吏民,咸使知闻。」
四月十四日,还在东巡途中的文帝下令立鄄城侯曹植为鄄城王,相较于其他兄弟,仅为县王,食邑减少至两千五百户,为原领地食邑的四分之一。已经不再意气风发的曹植,面对霸横的大哥赶紧上《封鄄城王谢表》:
「臣愚驽垢秽,才质疵下,过受陛下日月之恩,不能摧身碎首以答陛下厚德。而狂悖发露,始干天宪,自分放弃,抱罪终身,茍贪视息,无复晞幸。不悟圣恩爵以非望,枯木生叶,白骨更肉,非臣罪戾所当宜蒙。俯仰惭惶,五内战悸,奉诏之日悲喜参至,虽因拜章陈答圣恩,下情未展。」
对于弟弟的态度很满意的文帝,于是再给多一点恩惠,封他的两个儿子为乡公,当然赶紧又作《封二子为乡公谢恩章》:
「诏书封臣息男苗为高阳乡公,志为穆乡公。臣伏自惟,文无升堂庙胜之功,武无摧锋接刃之效,天时运幸,得生贵门,遇以亲戚,少荷光宠,窃位列侯,荣曜当世。顾影惭形,流汗反侧。洪恩罔极,云雨增加,既荣本干,枝叶并蒙。苗志小竖,既顽且稚。猥荷列爵,并佩金紫。施崇一门,惠及父子。」这篇可说是把自己贬的一无是处,只因自己是曹魏宗室,得到大哥的庇荫才有今天,把文帝捧的飘飘然,让他很是满意。
今日诸侯王已经不复汉朝时的规制,只有封国的空名没有实力,王国内只有百余名老兵作为警卫而已,与洛阳隔绝千里外,不允许诸侯王擅自前往京城朝见皇帝,还在各诸侯王国内派浅防辅和监国等官员,任务是监视诸侯王的行动,让他们虽有王侯的名义,实际上与平民百姓没有什么两样,即使自愿想为平民百姓也不行。
就当曹植心想暂时没事的时候,东郡太守王机、防辅吏仓辑联名诬告他,就这样没来由的获罪,遭到谴送许昌,解释两人上诉之罪,为了辩解写下《当墙欲高行》:
「龙欲升天须浮云,人之仕进待中人。众口可以铄金,谗言三至,慈母不亲。
愦愦俗间,不辨伪真。愿欲披心自说陈,君门以九重,道远河无津。」
他的意思是:
「龙要飞天双脚得踏云,人要当官得有人指引。众人动嘴能把金熔化,坏话说三遍慈母疑心。挑拨离间昏乱又庸俗,足以使人不辨假和真。我想敞心扉表表真意,可惜呀,君门九重相隔太遥远,且横一条河渡口难寻。」意思就是我是遭受诬陷的,但是我的心意却难以上达天听。文帝看了也觉得这次的确是遭到诽谤,就让他回去封国。
既然文帝的法令严峻急切,诸侯王有过错和恶行的报告天天都能够接到。唯有北海王曹痛勤奋好学,行为谨慎,未曾有过失。负责监视的文学和防辅商量:「我们奉命观察北海王的举止行为,他有过失,我们要上报朝廷;有善行,我们也应该向朝廷汇报。」二人联名上表陈述曹衮的优点。他知道后非常惊恐,责备他们:「重视道德修养,约束自己,这是做人的本分,各位却将这些上报朝廷,这是给我增加负担。如果有善行,不怕朝廷不知道,诸位急迫上报,是在给我帮倒忙。」
二十九日,回到许昌的文帝,对于当下社会舆论松散到随意毁谤他人的风气,甚至于自己都遭受无端波及,忍无可忍之下颁布《禁诽谤诏》:
「敢以诽谤相告者,以所告者罪罪之。」人说言简意重,用在这次文帝下令上,一点都没错,之后不再有人敢公开或是私下议论,顿时间这个风气就直接断绝,可说极度有效的命令。
五月,文帝心想孙权已经归附,下令把长江以南的八郡划归荆州,把以江北的各郡改增设郢州,意图很明显:荆州划归给吴国没错,但是把江北划归为魏,让你不能独据长江天险,万一日后心怀不轨,可以实时东下对付你。
入侵吴国的蜀汉大军,如陆逊所料受限于高山地形无法将兵力展开,刘备命令十万余人自巫峡建平至夷陵间沿长江两岸百里处,设立树栅连营达五十余屯,任命冯习担任总指挥,张南则是前军指挥。
六月,从正月开始与吴军对峙,到现在仍未决战,让蜀汉大军陷入焦躁情绪。下令吴班率领数千人前往平地扎营,又在山谷中埋伏八千人马,企图引诱吴军出战,伺机加以聚歼。见到这个情况的吴军将领,果然如预料要求出击,不过遭到劝退:「这一定有诡诈,我们暂且观察。」见计划无法实现的汉帝,不得已只好命令伏兵从山谷中撤退。得知情况后陆逊才说:「我之所以没有听从诸位进攻吴班的建议,就是我心想蜀汉必定有其他布置的缘故。」
闰六月,正值酷暑时节,暑气让蜀军将士不胜其苦。见此情况无可奈何的刘备只好让水军暂时舍弃舟船转移到陆地上,再把军营设于深山密林中,依傍溪涧、屯兵休整,藉以躲避炎热的气候。准备等待到秋后天气凉爽时再发动进攻。可是他忘了一件事情,蜀军现在可是在深入吴国境内的崎岖山道上,不仅远离后方,也造成后勤输送上的困难,加上依照地形百里连营,铺露出兵力分散的问题,这些都被吴国方面的探子得知回报。
得知蜀军士气沮丧,放弃水陆并进、夹击吴军的作战方针,认为战略反攻的时机业已成熟的陆逊向吴王上书:「夷陵是军事要地,得失之间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夷陵虽然易得,也容易失去。失去这里,不仅仅是损失了一个郡这么简单,将会影响到荆州的安危。今日两方争夺夷陵,必然要彻底取得胜利才行。刘备违背常理,既没有守护自己的地盘就胆敢送上门来,臣下虽然不才,凭借大王的威名,名正言顺地讨伐逆贼,大败敌军就在眼前,没有什么可忧虑的。我当初最为担心蜀汉会水陆并进,现在他舍水路不走,反而从陆路进发随处扎营,近日观察他的军事部署,一定不会有什么变化。希望吴王您高枕而卧,不必把这件事老挂在心上。」孙权当即批准这一由防御转入反攻的作战计划,这时陆逊已经规划好如何对付轻视自己的蜀汉大军。反观因为吴军坚守不战,破坏刘备倚恃优势兵力企求速战速决的战略意图,蜀军将士逐渐斗志涣散松懈,失去开始时主动优势地位。
在打算进行反攻的前夕,陆逊先派遣小部队进行试探性的进攻。虽然这次进攻没有奏效,这时正是炎夏季节,气候闷热,苦于天候的蜀军的营寨都是由木栅所筑成,周围又全都是树林、茅草,一旦起火就会烧成一片,让吴国寻找到了大破蜀汉的方法:以火攻对付连营布阵。
等到陆逊决定开启决战后,命令吴军士卒每人持茅草一把,乘夜突袭蜀军营寨,顺风放火。瞬间趁着风势火势大作,造成蜀军营地大乱。这时吴军趁机发起反攻,迫使蜀军向西撤退。征北将军朱然战前就受命待机,这时率军五千带头突破蜀军前锋阵形,直指蜀军的后军,与老将偏将军韩当率领的部队连手攻击位在夷陵西边涿乡的蜀军营地,强行切断蜀军的退路。
振威将军潘璋率军猛攻大破蜀军前锋冯习部队,左将军诸葛瑾、建忠中郎将骆统、兴业都尉周胤等人配合陆逊的主力在猇亭向蜀军发起攻击。
配合部队中,骆统原本只带领武射吏三千人,在凌统去世后,接续统领他留下的军队。
在孙权还没有受封吴王之前,江东的税征徭役繁多,还有瘟疫流行,造成在籍户口的百姓减少。骆统上奏建议:「臣听说君主治理国家,以占据疆土为强国富强的根本,控制威信与福泽为尊贵,发扬德义为荣耀,永垂胤嗣为大福。财物需要靠民众生产,强盛依赖民众力量,威权要借民众势力,福祚要仗民众殖养,德行要借民众兴盛,仁义要赖民众推行,六个方面能够完全具备,才能顺应天命、传承福祥,保佑王族巩固国家。《尚书》就有言:『百姓没有国君就不能相互安宁,国君没有百姓就无法开疆辟土。』推理来讨论,就是百姓因君王治理而安定,君王因百姓帮助而立国,这是不可变更的法则。
如今强敌尚未消灭,天下尚未安定的时候,三军有不知尽头的战争,江边有着不懈怠的警备,但是赋税征调日渐积累苛烦,又有瘟疫造成的死丧祸灾,造成郡县空虚、田野荒芜的情况。我听到所辖城邑的报告,百姓的户口日益减少,活下来的多是残老之民,青壮之夫大多死去,听到这种情况让为臣心中如火焚急。我仔细思虑考究这其中原因,主要是由于小民不明事理,他们多有安土重迁的习性,又因先后出外当兵的人,活着的人生活困苦没有温饱,死了则是抛尸露骨不能归葬家园,让他们更加眷恋故土,害怕远行,把出门远行看得同死亡一般可怕。每到征调劳役的时候,贫穷之家负担沉重的人就会先被派送。稍有财产之家就不顾倾家**产的贿赂官员,轻率剽悍之徒逃往深山险恶之地与盗匪为伍。百姓陷入困苦虚竭、饥号愁躁、忧愁烦躁的地步,导致没办法安心生产,日后则更加招致贫穷,更加贫穷则生活毫无乐趣,更因为口腹饿急,那奸邪之心就萌生,自然叛逆的人也越来越多。
臣听说在民间,如果家中生活没办法勉强自给,即便生下儿子也大多不去抚养,任由自生自灭,就连那些屯田的兵士,也因为贫困造成抛弃孩子的情景。上天送育这些孩子,身为父母者却将他们杀害,我担心这种情况会冒犯天地、撼搅阴阳,继而想到您开创的国家乃是无尽功业,强邻大敌不是一下子可以歼灭,边疆防守不是短时间可以撤除的,但是民兵不断减损,后生者不得养育,这不会是可以坚持长久年月,最终取得成功的好情景。
国家有百姓,就好像船只行走在水上。水平静船只就能安稳,水搅动船只就无法安定,百姓虽然愚昧但是不可欺骗,虽然弱小但是不可强行压制。古来圣明君主都重视他们,全因为祸福由他们所决定,作为君主者要沟通与百姓的信息,根据当时的民情来制定适合的政策。当今官府居于接近百姓的职位,他们却以办事周到为能事,向人民所取的超过目前国家所需,少有人以能以施恩惠来治理管辖之地,符合陛下上天有覆盖大地的仁义之心,布施勤勉体恤民情的仁德。不论官吏的政务,或是百姓的习俗,呈现日益颓败、渐至衰微的迹象,这情况不能再继续推延。治病要赶在病情未恶化之前,除患要赶在祸患未扩延之际。希望陛下能在日理万机的繁忙中抽出一点空闲,留神深思,补救不足,深谋远虑,抚育剩余的百姓,增添人民可用之财,使国家事业与日、月、星三光同辉,与天地等齐。为臣这个大愿假使能够实现,也可以死而不朽。」深受感动的孙权,日后对他的意见都特别重视。
周胤是名将周瑜次子。孙权任命为兴业都尉,为他娶宗室之女为妻,完全是以他父亲的功勋来照顾的意思,更令他领亲兵一千驻守公安,这次随同出征,也是希望他取得战功,不辱父亲威名。
先前在夷道防守的孙桓,配合攻势率军主动出击、加入对蜀汉的战斗中。一路上吴军进展顺利,很快就接连攻破蜀军的营寨四十余座,加上用水军截断蜀军在长江两岸的联络管道,使南北两岸只能各自想办法应对吴军的攻势。在攻击中本来想要培植的蜀军将领张南、冯习及由马良招抚来归的土著部族首领沙摩柯等人相继阵亡,杜路、刘宁等人遭到包围后卸甲投降。
见到全线几近崩溃情况的汉帝,赶紧率领残余部队逃往位于夷陵西北的马鞍山,让蜀军环山据险自卫。陆逊集中吴国兵力,用四面围攻的方式,歼灭蜀军近万之众。终于让蜀军溃不成军,大部分不是死伤就是逃散,当初带来的车、船和其他军用物资丧失殆尽、落入吴军手中。
见状不能再死守的刘备,赶紧乘夜突围逃遁,往西逃了四百多里到石门山的时候,遭受被一路追踪的孙桓攻击,差点就落入吴军守中,最后是驿站人员焚烧遭到击溃部队遗留下来的器械,将蜀军撤退的山道加以堵塞,让吴军无法前进,才得以摆脱追兵,顺利逃入离石门山西边四百多里的永安城中。逃出险境的刘备既惭愧又失望说:「我被陆逊羞辱,这是天意啊!」
蜀汉军逃亡途中,将军傅肜掩护大军退却,即使部下全部战死,却愈战愈勇,吴军见状劝他投降,开口大骂:「吴国的狗东西,哪有汉将军会投降的!」终于血战之后力竭而死。从事祭酒程畿从长江乘船逆流退却时,部下建议:「后面追兵紧迫,应该把两船连结的方舟拆开,轻舟撤退。」他竟然回答:「我从军以来,还未学过如何逃跑。」吴国追兵赶上时,他亲身持戟与敌人战斗,甚至有敌船翻倒在江中。不久大量敌军赶到,一同攻击,最后不支战死。
七月,冀州地区发生严重的蝗灾,出现饥荒。
回到封国鄄城的曹植,感于自己的遭遇,写下《洛神赋》: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词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彷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乃众灵杂沓,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褂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象,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