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眼中的三国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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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屋外狂风大作,呼啸作响,让在屋内的杜家感到恐惧,杜甫此时竟口诵,之前在成都草堂同样遇到大风所作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

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骄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对于身在这种老弱无力、穷困无助、凄苦难言和焦虑不眠的苦境,杜甫有说不出口的痛苦:

「八月秋深季节狂风愤怒吼叫,卷走了我茅屋顶上三重茅草。茅草飞过江散落在野地荒郊,飞得高的缠挂在树木的枝梢,向下飘转的落入池塘和洼坳。南边村里一群儿童欺负我年老没力气,竟然忍心当着我的面做盗贼。他们公然抱着茅草进竹林去,我唇焦口燥想喊也无能为力,回家靠着拐杖独自一人叹息。一会儿风停了云象墨的颜色,密布在天空就使得天昏地黑。布被子多年来冷得就像钢铁,宝贝儿子睡不安稳把它蹬裂。屋子漏雨床头附近没块干地,雨水纷乱倾泄下来长流不绝。自从安史之乱我就睡眠不好,漫漫长夜满屋湿漏如何得了!如何能得到宽广大厦千万间,多多庇护普天下受冻之人让他们喜欢,在风雨之中安然不动稳如山!啊呀!何时能看到面前高耸起这些高房大屋,即使我个人房子破了冻死也心满意足!」

等到大风稍为平息,对着子女吟诵当时从同谷入成都时所作《成都府》:

「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但逢新人民,未卜见故乡。大江东流去,游子日月长。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信美无与适,侧身望川梁。鸟雀夜各归,中原杳茫茫。初月出不高,众星尚争光。自古有羁旅,我何苦哀伤!」

「黄昏时暮色苍茫,夕阳的光辉笼罩在我身上。

一路行程山河变换,一瞬间就在天的另一方。

只是不断的遇到陌生人,不知何时会再见到故乡。

大江浩**东流去,客居异乡的岁月会更长。

城市中华屋高楼林立,寒冬腊月里树木苍苍。

人声鼎沸的大都市啊,歌舞升平吹拉弹唱。

无法适应这华美的都市生活,只好侧身把远山遥望。

夜幕四合鸟雀归巢,战火纷飞的中原音讯渺茫。

初升的月儿斜挂天边,天空繁星闪烁与月争光。

客居他乡自古有之,我又何苦独自哀愁悲伤?」

当时杜甫全家风尘仆仆地在岁暮黄昏中来到成都,他遥望星空,愁思怅惘,却不知道未来是如何?过了六年,好像情况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一开春,明帝宣布改元太和。

去年举兵叛变的彭绮遭到东吴解烦兵督胡综、番阳太守周鲂等人的讨伐,不仅被生擒还押送至武昌受审,得知消息的吴王封周鲂为昭义校尉,以示慰劳。

明帝即位之初曾以此事询问中书令孙资,他说:「番阳的在地大族,前后数次起事,每次都是人数不多,加上见识浅陋,很快就被击败溃散。文皇帝也曾详细分析过吴国形势,说我军在洞浦杀吴军民一万人,缴获千余艘战船,在数日之间,吴军又把人和船聚集到一起;江陵被围数月,孙权仅靠一千几百名士兵驻在江陵东门,吴地并未因此发生动乱;这是他们法纪严密,上下共相维护的明显证据。以此推论彭绮起事,恐怕不会成为孙权的心腹之患。」这时彭绮的失败正好印证预测。

曹魏领地内同样也发生叛乱,西平郡曲英掀起反旗,连续杀害临羌令、西都长等地方官员,明帝派遣在河西极有威望、也在先前解决曲演叛乱立有大功的将军郝邵、鹿盘等人率兵前往平定叛乱,一战而胜并且成功斩杀曲英,顺利解决叛乱。

二月五日,仿效祖父、父亲,明帝亲行耕籍田之礼,以示重视农耕的态度。当然曹操时代是否越制不得而知,文帝与明帝肯定都是三推三返的礼节。

十五日,明帝下令在邺城为母亲文昭皇后设立陵园,受命前往陵园巡视的王朗,见到那里的百姓多数很贫困,相反地明帝当时正在修建宫室,不忍百姓受苦的王朗上书《谏明帝营修宫室疏》:

「陛下即位已来,恩诏屡布,百姓万民,莫不欣欣。臣顷奉使北行,往反道路,闻众徭役,其可得蠲除省减者甚多,愿陛下重留日昃之听,以计制寇。昔大禹将拯天下之大患,故乃先卑其宫室,俭其衣食,用能尽有九州岛,弼成五服。句践欲广其御儿之疆,馘夫差于姑苏,故亦约其身以及家,俭其家以施国,用能囊括五湖,席卷三江,取威中国,定霸华夏。汉之文、景,亦欲恢弘祖业,增崇洪绪。故能割意于百金之台,昭俭于弋绨之服,内减太官而不受贡献,外省徭赋而务农桑,用能号称升平,几致刑错。孝武之所以能奋其军势,拓其外境,诚因祖考畜积素足,故能遂成大功。霍去病中才之将,犹以匈奴未灭,不治第宅,明恤远者略近,事外者简内。自汉之初,及其中兴,皆于金革略寝之后,然后凤阙猥天渊,德阳并起,今当建始之前,足用列朝会;崇华之后足用序内官,华林、天渊足用展游宴。若且先成阊阖之象魏,使足用列远人之朝贡者,修城池,使足用绝逾越,成国险。其余一切,且须丰年。一以勤耕农为务,习戎备为事,则国无怨旷,户口滋息,民充兵强。而寇戎不宾,缉熙不足,未之有也。」

王朗的意思是:

「从前大禹要拯救天下的人民免于灾难,先使自己的宫室尽量简陋,衣食尽量节俭;越王勾践为拓展疆界,约束自己和家人,节俭家用补充国用;汉朝文帝、景帝,为了发扬祖先的事业,停修自己很喜欢、只需要百金的楼台,只穿很俭朴的粗厚衣;霍去病仅是个中等才能的将领仍认为匈奴尚未消灭,不置宅邸。这些说明,有远虑者都知道要简约;要对付外敌之前只有内部简朴才能支应。目前建始殿前面,已经足够大臣列班上朝;崇华殿后面,也足够内官侍候问安;华林园和天渊池,经过文帝修建也足够用于宴会和游乐。不妨责成宫廷外的门阙,修筑好城池后,其余工程等国家财政收入好的时候再行兴建。现在优先应该是让百姓恢复农耕为主要工作,整顿各地的驻防军队为紧迫任务。只有百姓富裕、军队强大以后,四邻敌人自然会前来归服。」重臣王朗都说到这个地步,明帝只好暂时收起兴筑宫殿的念头。

汉文帝当政之初,运用母亲教给他的黄老之术治理天下,与民休息、惠及百姓。登基后连发两道诏书,表示要做亲民的皇帝,大力发展经济。当时管理民政的中央机关发布通告:凡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每月可以到当地政府领取米、肉、酒等;九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再加赐帛、棉絮等。通告中还要求:赐给九十岁以上老人的慰问品,必须由县丞或者县尉亲自送达,不得由衙吏代送。

文帝更提倡节俭,要求官员不得以任何形式扰乱百姓生活。继位的第二年,责成御史大夫率领部属清点长安的公用马匹,把多余的畜力拨到驿站使用。自己身体力行,厉行节约,宫殿虽然是旧的,仍可居住就不再装修;皇宫苑林很小也不再扩建。当时皇宫内的宴游之所,地方窄小不敷使用,向文帝奏明需要再建一个露台,一看预算需用「百金」,这下眉头就皱了起来说:「这等于十户中等人家的财产,太奢侈不建了。」

景帝即位后,继续执行文帝重农抑商既定国策,多次下令郡国官员以劝勉农桑为首要政务。

允许居住在土壤贫瘠地方的农民迁徙到土地肥沃、水源丰富的地方从事垦殖,下令『租长陵田』给无地少地的农民。多次颁诏以法令打击擅用民力的官吏,保证国家正常的农业生产。曾两次下令禁止用榖物酿酒,严格禁止内郡以粟喂马。

景帝延续文帝的黄老无为而治方式,实行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政策,恩威并施,恢复自从秦朝以来多年战争带来的巨大破坏,使天下百姓的负担得到减轻。

即位时下令将天下田租减掉一半,就是将十五税改成三十税一,自此就成为成为前汉的定制。第二年又下令将现行男子服徭役年龄往后推迟三年,缩短服役的时间。

霍去病生为奴子,长于绮罗,从来不曾沈溺于富贵豪华,将国家安危和建功立业放在一切之前。汉武帝曾经想为他修建一座豪华的府邸,却断然拒绝:「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霍去病是霍仲孺的私生子,未曾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长大后知道父亲的事,担任骠骑将军出征时顺道到平阳,命下属将霍仲孺请到休息的旅舍跪拜:「去病早先不知道自己是父亲之子。」霍仲孺愧不敢应,匍匐叩头说:「老臣得托将军,此天力也。」随后为父亲置办田宅奴婢,领军归来后将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带到长安栽培成材。

三月,蜀汉丞相诸葛亮正式进驻汉中,临行前留下长史张裔、参军蒋琬统留府事,还写《与张裔书》:

「君昔在柏下,营坏,吾之用心,食不知味;后流迸南海,相为悲叹,寝不安席,及其来还,委付大任,同奖王室,自以为与君古之石交也。石交之道,举雠以相益,割骨肉以相明,犹不相谢也,况吾但委意于元俭,而君不能忍邪?」

自此准备正式打响对曹魏作战的第一仗,这之前早已秘密吩咐各地部队以分散行进的方式抵达汉中,避免遭到曹魏方面得知提高警觉。从汉中落入刘备手中,将这里托付给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牙门将军魏延,豪气的说:「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之后一直努力增强此地防御,贯彻务实的防御战略,积极在汉中通往关中的各个要隘修筑营寨、屯兵据守。他定下的防御战略就是以重兵把守汉中外围的险要据点,不让入侵的魏军有机会进入汉中平原。这个防御方式奠基在秦岭山势险峻这点,魏军入侵的行军路线基本只能沿着既有的几条险道前进,没有其他的选择。能够成功在这几条路上封锁进攻的话,魏军就会失去迂回的空间,导致攻击无法奏效,最后只有退军这个选择,魏延称之为「御敌于国门之外」。

这就是万无一失的吗?倒也不是。缺点是这样需要防御的面积较广,通往汉中的道路虽然有限,也需重兵驻守才能达到目标,这些道路之间距离遥远,万一遇到攻击没有办法实时呼应救援。加上自从孟达叛降魏国,位在汉水下游的上庸、房陵两郡,从原本是汉中屏障的位置,自从落入魏国之手后,转变成进攻的咽喉所在,造成除了陈仓道、褒斜谷、骆谷和子午谷四条道路外,还要应对来自汉水西溯而上的压力,对于兵力吃紧的蜀汉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出发前往汉中的诸葛亮向成都的后主刘禅上**气回肠的《出师表》:

「臣亮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得裨补阙漏,有所广益。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之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穆,优劣得所也。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亮死节之臣也,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虑,恐付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当奖帅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等之任也。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复之言,则责攸之、依、允等之咎,以彰其慢。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泣,不知所云。」

在成都宫中的刘禅看到如同父亲的诸葛亮的表文,不禁动容:

「臣诸葛亮上奏:先帝创建王业还未完成一半就中途死去,现在天下三分鼎立,蜀汉是那么疲乏困顿,正当生死存亡的时刻!然而朝廷中侍奉卫护陛下的大臣们,在内毫不懈怠;忠贞的将士,在外奋不顾身,那是因为大家缅怀先帝对他们不同一般的赏识,向陛下表示报答之情!陛下应该广泛地听取众人意见,光大先帝留下作为模范的德行,让大臣们心中坚贞为国的正气得到发扬;不可轻率地自我看轻不加振作,言谈训谕时有失大义,阻塞臣民向您尽忠规劝的言路。内庭侍臣和相府官吏,都是同样为陛下效力,凡是有所奖惩不该存在差异。如果有触犯法令科条或忠心做好事的,应该交付有关官员判断应受什么处罚或受什么赏赐,显示陛下处事的公正贤明;不可有所偏袒,使得宫中府中法令不一。郭攸之、费祎、董允等,这些侍卫之臣都是心性善良诚实的人,心志忠贞纯正,是先帝选拔出来留给陛下任用。臣下认为宫中之事无论大小,都要询问他们然后执行,必定能够补救疏漏扩大效益。将军向宠品性善良公正,通晓军事,当初被先帝任用,称赞是个能人,大家推举他担任中部督。臣下认为有关禁卫部队的事务,无论大小都交由他过问,一定能使军队协调齐心,处置合宜、各得其所。亲近贤良的臣子,疏远奸佞小人,前汉因此兴旺强盛;亲近小人,疏远贤良的臣子,后汉因此衰败覆灭。先帝活着的时候,每逢与臣下议论到这件事,没有不对桓、灵二帝的作为表示痛恨而发出叹息的。侍中郭攸之、费祎,尚书令陈震,长史张裔,参军蒋琬,都是坚贞坦诚,以死报国的大臣,希望陛下亲近并信任他们,这样汉家天下兴旺,也就指日可待了。

臣本来是个平民百姓,在南阳耕田为生,只求在乱世中能保全生命,不求向诸侯谋求高官厚禄与显赫的名声。先帝不因臣下低贱和少见识,不惜降低身份三顾茅庐,向臣下询问天下大事。臣下为之感动,答应为先帝效力。后经战事失败,臣下在败亡之际,接受挽救危局的重任,到现在已有二十一年了!先帝知道臣下处事谨慎,在临终前将辅助陛下兴复汉室的重责大任交付臣下。接受先帝遗命以来,日日夜夜担心叹息,唯恐所托无所成就,会有损先帝明于鉴察的声名;所以臣下在炎热的五月渡过泸水,深入到不毛之地。现在南方已平定,兵员装备已充足,该带领三军,北进克复中原。可以竭尽棉力,扫除凶残的奸贼,光复汉家江山,使长安、洛阳仍旧成为大汉王朝的首都。这就是臣下用来报答先帝、效忠于陛下的职责。至于权衡得失、掌握分寸,向陛下进忠言,那是郭攸之、费祎、董允他们的责任。希望陛下将讨伐曹魏,兴复汉室的任务交付给臣下,如果无所成就,就治臣下的罪,禀告先帝在天之灵。如果没有劝勉陛下发扬圣德的忠言,就要追究郭攸之、费祎、董允等人的怠惰之罪,公布他们的过失。陛下也该自求砥砺,探求高明的道理,了解并接受忠正的言论,牢牢不忘先帝的遗愿,臣下感激不尽!

而今即将要远征,面对表文,不禁流下泪来,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于是率军出发,驻屯在沔水北岸、在南郑西北面只有一百里距离的阳平石马。至于表中这些人有何特别呢?

郭攸之,字演长,南阳人,为人和顺,以器识才学知名于时。

费祎,字文伟,江夏人。少时丧父,跟随族父费伯仁生活。伯仁的姑母是益州牧刘璋的母亲。刘璋遣使迎接费伯仁,就带着他游学入蜀。后来刘备平定蜀中,就留在益州,与汝南人许叔龙、南郡人董允齐名。正当太傅许靖丧子,董允与他一起出席葬礼。董允向父亲请求车驾,董和派一辆鹿车给二人。见到简陋车辆的两人,董允当下面有难色,他却从容走前先上鹿车。到达丧所时,诸葛亮及国中诸贵人均已齐集,车乘也很华丽,董允神色游移,他却安然自若。董和等驾车人回来后详细询问,知道经过后对儿子说:「我常常以为你跟费祎之间的优劣很难分别,从今以后,我对这个问题不再有疑惑了。」

两年前的建兴三年,诸葛亮征讨南中凯旋归来,朝中众官在数十里外设道迎逢,这些官员的年龄、官位多在费祎之上,诸葛亮特请他同坐一车,在场众人对他莫不刮目相看。诸葛亮以刚从南归为理由,命他担任昭信校尉,出使东吴重申盟好。在招待宴上,孙权为人滑稽、嘲啁无方,诸葛恪、羊茞等吴臣以才博果辩,纷纷论难于他,辞锋不绝,他则以顺畅的言辞及笃信的义理,据理以作答辩,终不为所屈。吴王与众臣以好酒想灌醉他,确认他已经喝最后,才问以国事与当世之务,辞锋问难累重而至。他以酒醉为由,退出细想众人所问之事,之后一一条答,并无所失误。

诸葛恪,字符逊,琅邪阳都人,东吴重臣诸葛瑾之子,蜀汉丞相的侄子。少有才思,辩论应机,没有人可以跟他对答。长大后,英才卓越、超逾伦匹,令吴王大为欣赏。五年前刚刚弱冠的他,受吴王拜为骑都尉,与顾谭、张休等随侍太子孙登讲论道艺,成为太子宾友,从中庶子转任左辅都尉。

吴王有一次见到他:「你的父亲和你的叔父谁比较优秀?」应声回答:「我的父亲比较优秀。」想知道原因的吴王又问,他回答说:「我父亲知道侍奉谁为君主才对,而叔父不知,所以我父亲比较优秀。」惹得吴王听罢大笑,命他依次给大家斟酒。

依命斟到重臣张昭面前,当时已几分醉意不肯再喝,对他说:「这样的劝酒,恐怕不符合尊敬老人的礼节。」吴王听到说:「你能否让张公理屈词穷,喝下这杯酒?」他反驳张昭:「吕尚年九十,依然高举白旄、手持兵器、指挥部队作战,还没有告老退休。如今军队上的事,将军您跟在后边;聚会饮宴的事,将军您总被请到前面,这还不够尊敬老人?」听到这边无话可说的张昭,只得饮下这杯酒。

此时他就很有名气,文采飞扬,辩论起来随机应变,没有能应答他的人。吴王见了很惊奇,对他的父亲诸葛瑾称赞:「蓝田出产美玉,果然是名不虚传。」

有一天,性喜戏谑的吴王召集大臣们,差人牵一头驴来,在驴的脸上挂一个木牌,写上:『诸葛子瑜』,原来是吴王以此取笑诸葛瑾面孔狭长像驴。他跪下来说:「乞求给我一只笔增加两个字。」吴王命人给他笔。接下去写了:「之驴」二字,在场的人都笑了。吴王就把这头驴赐给了诸葛恪。

羊衜,又称羊茞。荆州南阳郡人。才博辩捷,吴王太子孙登宾客,任中庶子。

费祎能从这些人手中安全脱身而出,可见他的才识机变绝不在吴国众人之下。

已经酩酊大醉的吴王又问:「杨仪、魏延,不过是放养牲畜的小人啊。虽然对于国事有微不足道的小功,现在却重任他们,权势不小,有一天诸葛亮不在,一定会成为祸乱的。你们作为大臣却昏庸,都没有防备考虑到这点,难道是要留给子孙来谋划吗?」当下愕然没办法实时回答。

幸好陪同前来的副使董恢看着他说:「可以马上回答说杨仪、魏延关系不好是起于私人恩怨,没有像黥布、韩信那样怀有叛逆之心。现今正要扫除曹贼,统一华夏,功勋是凭借有才之士才能成功,基业是凭借有才之士才能宽广,如果只是为了防备还没有萌芽的事,舍弃两人不任用,这就像是为了防备风浪就把船只砸沈,不是长久思虑啊。」吴王听到后大笑而乐。

出使期间吴王又设宴招待,他还没到的时候,吴王交代群臣:「费祎来了照样吃你们的,不要站起来。」他来到后吴王停下手中的筷子,群臣则照吃不误。他见到此景说:「凤凰来翔,麒麟吐哺,驴骡无知,伏食如故。」诸葛恪答道:「爰植梧桐,以待凤凰,有何燕雀,自称来翔?何不弹射,使还故乡!」

吴王对他甚为器重,曾说:「先生是天下之淑德,将来必成为蜀朝的股肱重臣,恐怕不能常来东吴。」吴王甚至以手中常所执宝刀赠予,他说:「臣不才,何堪当明公之任命?然而刀是用以讨不庭、禁暴乱之物,但愿大王可以勉建功业,同扶汉室,如此则臣虽暗弱,也不负这次东顾贵国之行。」

董允,字休昭,南郡枝江人。虽然他父亲董和认为他比费祎差,诸葛亮并没有放弃对他的培养,担心后主刘禅年纪尚轻,缺乏辨别是非曲直的能力,认为董允为人正直、是非分明,委任他负责处理皇宫内的事务。

侍中郭攸之性格温顺,不敢管事,单纯只是个摆设,宫中之事其实完全由董允负责。他处理事务以防制为主,经常敢于匡正不当行为。后主经常想要选民间美女充实后宫,他力劝不应立过多后妃,认为:『古者天子后妃之数不过十二,今嫔嫱已具,不宜增益。』由于他坚持不允许宫中任意妄为的做法,无可奈何的后主变得更加畏惧他。

可见诸葛亮培育方针是把人才放到对的位置上,进行磨练,而不是胡乱指派的作法。

四月初十,鉴于以榖帛作为交易媒介的弊端很多,明帝下令取缔以此作交易的情形,继父亲文帝六年前十月废止五铢钱后,再次下令恢复五铢钱的流通。不同于前次是文帝的独断,这次在颁布前是经过朝廷认真讨论的结果。榖帛作为交易基础的法令已经实施六年,弊端已经十分明显:榖帛在商品交换中使用十分频繁,作为普通商品交换时,要根据不同质量数量类别称量交易。但是如果作为交易的媒介,就需要有承担价值尺度的功能。不法之人利用法律漏洞,减少榖帛每个标准单位的价值,通过将谷物浸湿增加重量、或是织造薄绢等不法方式,从中获取暴利。尽管朝廷屡屡采用重刑打击这种行为。无奈屡遭禁止,还是没办法遏止这类情况发生。朝廷才会召开会议讨论有何解决办法。

司马芝等大臣通过讨论认为,当下恢复五铢钱流通有三大好处:一是朝廷可以通过掌握钱币来控制社会财富,增加国家控制财富的方式;二是可以减少对使用湿榖薄绢犯法者的刑罚,缓和社会上矛盾情形;三是给民间商品交易活动带来便利。听从司马芝等人的建议的明帝,才下令恢复五铢钱的流通。

十九日,继文帝生前在邺城建宗庙后,明帝也下令在洛阳营建宗庙,宣示就是曹魏的都城所在。

一个不好的消息传进东吴都城内的宫殿内,让吴王感伤不己,就是在山越民中有很高声望的后将军贺齐在任上过世。吴王想起之前的往事:

建安十六年时,吴郡余杭县百姓郎稚不仅纠集宗族叛乱,又自变量千人加入,知道情况的贺齐赶紧出兵征讨,大败郎稚后上表建议,让余杭县分出临水县。同意建议的吴王让他受命前往新郡治所,起程前亲自出为他饯行,命奏乐舞蹈,又赐予车和骏马。宴席结束后让他坐到王专用的御车上,他以臣下身分辞谢不敢坐,吴王叫左右将他扶上车,下令吏卒兵骑开道,就同自己举行仪式,随后望着仪仗队笑着说:「人应努力奋斗,如果不积累艰辛勤奋的行为功绩,此种荣誉绝对无法得到。」车行百余步后才离去。

六月,明帝下令让去年升任骠骑将军的司马懿,率领文帝给他的五千军队驻扎宛城,督荆、豫二州诸军事,这是对他更大信任的表示,懂得职权相符的司马懿,自然清楚要拿出成果回报。

也是去年明帝即位时,赏建威将军贾逵食邑二百户,加上本来所有共四百户。当时东吴在豫州正南方的濡须口驻有大军,离长江仅仅四百余里。每次东吴入侵,不是西从江夏出击,就是东从庐江进犯,无一例外。同样的曹魏征伐东吴,也是东从淮水、西从沔水南下,也让东吴防守起来轻松很多。相对东西两线,处在中央的的曹魏豫州军队一般都不参与征伐,零零散散驻扎在汝南、弋阳诸郡之中,负责守境自保而已,这样让东吴不需要担心战事发生在豫州南部的领地。往往东、西边境一有战事,吴军可以抽调军力合兵以全力抗击,丝毫不用担忧豫州是否有来袭的可能。

贾逵为明帝分析现今形势,认为可以建一条河道由豫州直趋长江,这样大军就可从豫州进发攻打东吴的濡须口。假使东吴还是以旧有方式应对自守的话,就可派遣其他地方的军队从东西两线出击,使东吴东西两线首尾不得相顾;倘若东西两线只要有一边能够成功,濡须口就会成为东西夹击的孤立据点,想要攻下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了。他不仅只是说说,将所属军队移驻潦口,凡是上陈进攻的计策,明帝都十分满意。

曾经是文帝指定为曹叡师傅的高堂隆,之后升官为驸马都尉。明帝即位登基之时,群臣都认为应该大摆筵宴。他反对说:「唐尧、虞舜有极静之癖,殷高宗有不言之癖,因此德行深厚,光被四海。」认为不宜大摆筵宴。明帝敬纳昔日师傅的意见。

为了发挥他善占天象,博学多闻的特长,明帝让他改任太史令,授以推校《太和历》的重任,果然他为了求证多次与太史进行争论,最后终于呈上修订后的《太和历》,明帝不知什么原因,还是没有依此改变现有历法,或许是大臣中有人反对也说不定。

才刚刚去宛城上任的司马懿得到一个消息:家乡前辈常林过世。

常林七岁时,父亲的朋友登门造访时问:「伯先在不在家?」见他毫无行礼之举,很不高兴问:「你怎么见了我也不致礼?」他就说:「虽说应尊敬客人,但是你当着我说我父亲的名字,我为什么还要拜你呢?」大家知道后都对他赞不绝口。

明帝继位后,被封为高阳乡侯、光禄勋太常。司马懿敬重他是乡里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每每见到就行跪拜礼。有人对他说:「司马懿位高权重,你应该阻止他跪拜行礼。」他就说:「司马懿自己愿意诚恳地叙行长幼之礼,以此为年轻人树立榜样。地位高贵并非我所惧,对我跪拜也无需要我制止。」那人就恭敬且面带羞赧地离开。朝臣们都认为他的节操清峻,想要推举入三公。遭到以生病为由谢绝。

八十三岁时逝世,明帝下令追赠骠骑将军,就是现在司马懿的职位,让朝廷以公侯礼制为他举行葬礼,谥号贞侯,令儿子常时继承爵位。

离开成都的诸葛亮最担心的后方叛乱,还是发生。长年盘据在广汉、绵竹间山区的贼盗首领张慕伏击盗取政府粮饷,继而劫掠吏民,造成当地恐慌,郡都尉张嶷知道后率军前往讨伐。得知蜀汉军队即将前来的贼盗,赶紧四散山林,让朝廷讨伐无功。知道无法以讨伐的方式将首领擒获的张嶷,用和亲的借口将盗贼骗出,派人置办酒席,邀张慕赴宴,趁席间杯恍交错酒醉之际,亲率领左右亲自将一行五十余人悉数斩杀,随后发兵清剿山贼,将山贼中的其他头目悉数成擒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十二月,太傅钟繇上《请复肉刑代死刑疏》:

「大魏受命,继踪虞夏,孝文革法,不合古道。先帝圣德,固天所纵;坟典之业,一以贯之,是以继世。仍发明诏,思复古刑,为一代法。连有军事,遂未施行。陛下远追二祖遗意,惜斩趾可以禁恶,恨入死之无辜,使明习律令,与群臣共议,出本当右趾而入大辟者,复行此刑。《书》云:『皇帝清问下民鳏寡,有辞于苗。』此言尧当除蚩尤、有苗之刑,先审问于下民之有辞者也。若今蔽狱之时,讯问三槐九棘,群吏万民,使如孝景之令。其当弃市,欲斩右趾者许之;其黥、劓、左趾、宫刑者,自如孝文易以髡笞;能有奸者,率年二十至四、五十,虽斩其足,犹任生育。今天下人少于孝文之世,下计所全,岁三千人。张苍除肉刑,所杀岁以万计。臣欲复肉刑,岁生三千人。子贡问『能济民,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又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若诚行之,斯民永济。」

主张仿效汉朝的旧例,凡犯弃市者,欲斩右趾者许之;其黥、劓、左趾、宫刑者,易以髠笞。明帝令公卿群僚共议其事,当然有赞成就会有反对,带头的是司徒王朗。这次参与讨论的朝臣,竟达百余人之多,显然明帝想要广泛征询,同时想要参与讨论臣僚也是众多,是曹魏王朝肉刑争论以来最为激烈的一次。一如以往,与王朗站在同样反对恢复肉刑立场的大臣较多,最终朝廷以吴蜀未平中止议论。

去年大败企图入侵襄阳东吴大将军诸葛瑾的右将军徐晃,病逝任上,消息传回洛阳让明帝哀伤,历经曹家三代元老战将,只剩西部战线的张合与在朝中担任执金吾臧霸两人。

他一生俭朴,不仅严格要求约束自己,病死前特别嘱咐丧葬时敛以时服,就如同曹操、曹丕一般。每战有功,绝少邀功请赏,曹军流传着『不得晌,属徐晃』这样一句话。用兵作战常将斥候派到很远之处。故意显示无法取胜的的样子,企图麻痹对手、降低警觉,之后率军奋勇作战、追杀敌人夺取胜利,为此麾下兵士经常连好好吃饭的空闲都很难,在曹军中别具一格。

他常叹息说:「古代的人常会忧虑遇不到贤明的国君,我现在有幸遇到了明主,尤其应当立功报效国君,哪是为了个人名誉才做的!」把为曹魏统一天下的战争,视为证明自己的机会,更以驱策成为在战场上的动力,看在兵士眼中即使再苦也愿意为他征战。曹操更曾以周亚夫形容他。谁是周亚夫?

周亚夫,沛郡沛县人,算是与高祖同乡。有一次汉文帝亲自前往军队慰劳将士,首先到灞上,刘礼和他部下的将士一看到皇帝驾到,立即骑着马出来迎接。文帝一行人进了军营也没有任何阻拦,汉文帝慰劳一下就走了。接下来来到棘门,受的到欢迎也和之前一样。

最后来到细柳。军营的前哨一看到远处有一队人马过来,立即报告给周亚夫。士兵们披上铠甲,弓上弦,刀出鞘,完全是一副大战在即的样子。文帝一行人到达军营门口后,卫兵们立即拦住他们。先遣的官员威严地向他们大喝说,天子马上就要到来了,还不快开营门迎接。把守的卫兵说,将军有令,军队只听将军的号令,不听皇帝的诏令。过了一会汉文帝到了,仍然受到阻拦。汉文帝派使者持着符节昭告周亚夫,天子想进入军营慰劳军队。这才下令打开营门大门,守卫营门的军官要求文帝一行驾车骑马的都要步行,因为军中不允许骑马,文帝等人就拉着缰绳换换前行。

到了军营,手持兵器的周亚夫向文帝作揖,说穿着铠甲的武士不能够下拜,请允许我以军礼参见陛下。文帝被他感动,神情庄重,扶着车前横木,派人称谢。周亚夫出了营门,群臣都表示惊讶。文帝说:「唉!真正的将军应该是这样才对!前面所经过的霸上和棘门的军队,就像儿戏一般。如遇到偷袭,他们容易被俘虏。至于周亚夫,谁能够冒犯他呢?」

当襄樊遭到关羽攻击,且于禁被擒、庞德授首时,曹操为了解救樊城、襄阳,率主力由洛阳进抵摩陂,先后派殷署、朱盖等十二营兵进至偃城,都归徐晃指挥。

战前由于他与关羽是同乡人而且关系很好,两人遥远对话,只说过往之事,没有谈到这场仗,忽然他下马宣军令:「得关云长首级的人,赏金千斤。」关羽吓到说:「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回:「这是国家之事。」随后两军混战,关羽遭到击败后退走营寨,他率军穷追不舍,冲入荆州军营内。

关羽营寨外有深壕及鹿角十重,防守极为严密,平常时意图从营外强攻是相当困难的事。但是荆州军现在陷于混乱,一经突袭不仅大破,还杀死先前降蜀的曹魏官员胡修、傅方等人。不得已关羽赶紧撤围退兵,樊城之围就此解除。

樊城、襄阳危急之时,曹操还下令把张辽和诸将调回支援曹仁,张辽等人援军还没抵达,仅靠自己就解二城之围,曹操在《劳徐晃令》称赞他的功劳可比孙武的破楚入郢之战:

「贼围堑鹿角十重,将军致战全胜,遂陷贼围,多斩首虏。吾用兵三十余年,及所闻古之善用兵者,未有长驱径入敌围者也。且樊、襄阳之在围,过于莒、即墨,将军之功,逾孙武、穰苴。」

意思是:「敌人围堑鹿角十重,将军致战全胜,遂陷贼围,多斩首虏。我用兵三十余年,以及所听说过的古代善于用兵的人,没有能够这样**敌围的。况且樊、襄阳之围,胜过以前的莒、即墨之围,所以将军之功,胜过孙武、穰苴。」可见曹操对他的评价之高。

去年文帝驾崩时,尚书令桓阶、征南大将军夏侯尚也在之前相继去世,让背叛蜀汉、投靠曹魏的新城太守孟达顿时感到朝中无援。曹魏众臣都认为他不可信任,不应该委以重任。任尚书的司马懿,也提醒文帝不要信任,甚至委以边疆重任。刘晔也认为他是贪图小利,不是忠义之人不可信任,无奈意见还是遭到搁置。孟达心知当年投奔的时候是靠这些人的友好态度,才能得到今日地位,如今朝中无人,可说是孤立无援。

文帝死后,因为任地新城地近东吴、蜀汉两地,位置敏感,开始偷偷与吴王建立联系,更以防备蜀汉来攻的理由,大举兴筑建筑防御工事。诸葛亮北移汉中后,留护军、征西将军陈到驻守永安,统管江州、永安等地军政的尚书令李严写信劝他反戈一击、回归蜀汉,信中说:

「吾与孔明,俱受寄托,忧深责重,思无良伴。」意思是:「我与孔明都受到先帝的托付,忧虑重重、责任艰巨,想找到复兴大业的良伴。」

另外也回信给当今蜀汉丞相,当然这时没人知道诸葛亮身在汉中,那么为什么诸葛亮会给孟达写信呢?这就要回到南征结束后。

投降蜀汉的李鸿来到朱提郡汉阳县面见诸葛亮,费诗、蒋琬等人同时在座。他表示:「我前不久经过孟达住所,恰逢见到因为李严关系叛汉的王冲说您非常痛恨孟达,想要诛杀他的妻儿,幸好昭烈帝没有听从而作罢。孟达摇头说:『诸葛亮看待事情能了解本末原委,绝不会这样做的。』因此没有相信王冲的话,并且对您倾心仰慕。我觉得孟达的心意已经不用再说了。』诸葛亮转头对两人说:「回到成都后要给孟达写信互相通报消息啊!」费诗当场表达反对:「孟达这个小子,昔日对刘璋不忠,后来又背叛先主,这种反复小人那里值得我们写信给他!」听后沉默没表态的诸葛亮,心中除了想引诱孟达作外援以方便北伐的盘算外,还有其他想法,回成都后仍写《与孟达书》:

「往年南征,岁未及还,适与李鸿会于汉阳,承知消息,慨然永叹,以存足下平素之志,岂徒空托名荣贵为华离乎?呜呼孟子!斯实刘封侵陵足下,以伤先帝待士之义。又鸿道王冲造作虚语,云足下量度吾心,不受冲说。寻表明之言,追平生之好,依依东望,故遣有书。

嗟乎孟子!度迩者刘封侵陵足下,以伤先帝待士之望,慨然永叹。每陈足下平素之志,岂虚托名载策者哉?

部分如流,趣舍罔滞,正方性也。」

信中还称赞李严:处理事务像流水般迅速而又条理,决定重大事项的取舍时毫不犹豫,这就是李正方的性格啊。由此可见诸葛亮是有意安抚孟达作为辅助自己北伐的作用,但是对于李严积极招拢的心思,也是知根知底的。

孟达收到信之后,心想蜀汉是欢迎自己回去的,于是决意反魏,响应诸葛亮『北伐』,遣人去蜀汉给诸葛亮送去玉玦、织成、障汗、苏合香之类。收到信的诸葛亮说:「玉玦者,事已决;织成者,言谋已成;苏合香者,言事已合。」已经从这些东西了解到孟达的想法。

决定从新城起兵进军南阳的孟达,以密信通报蜀汉方面。收到书信的诸葛亮考虑到他反复无常的过去,怕日后成为祸患根源,决定利用他与同时叛蜀降魏的魏兴太守申仪的不合,派亲信郭模诈降,有意无意间泄露消息,为了邀功申仪赶紧以密信通报统管荆、豫二州诸军事的司马懿,希望能够讨好这位上司。

得知自己叛魏打算已遭郭模泄露,决定提前起兵。得到申仪密报的司马懿,为了先稳住他,特意写信安慰《以书喻孟达》:「将军昔弃刘备,托身国家,国家委将军以疆场之任,任将军以图蜀之事,可谓心贯白日。蜀人愚智,莫不切齿于将军。诸葛亮欲相破,惟苦无路耳。模之所言,非小事也。亮岂轻之而令宣露。此殆易知耳。」

意思是:「将军昔日离开刘备,托身国家,国家委任将军守边图谋蜀国,可见国家信任你。蜀人愚蠢,深恨将军。诸葛亮希望你归蜀,是他无计可施了。郭模告诉申仪的不是小事,诸葛亮怎能轻易让他泄露?如此危险的举动不难明白。」得到司马懿信件的孟达大喜,自以为瞒过众人,就在作乱与否之间犹豫不决。

这时要来看司马懿驻守宛的地形,北依伏牛山作为洛阳门户;东靠桐柏山与东吴重镇江夏接壤;西北方以秦岭与长安相望;向西越过大巴山就能通往汉中;南面一马平川,经过襄阳直指南郡。三面高山围绕的宛城,独有南面受到东吴威胁。明帝之所以派司马懿镇守宛城,目的也就是对抗东吴。假使西边孟达的新城与申仪的魏兴,落到蜀汉手中,那就会成为攻魏的另一个出口,对此地在意万分也就理所当然。

深知孟达反复性格的诸葛亮,为了怕有意外,不断督促尽快举兵归顺,还提醒防范司马懿突然袭击的可能。再三权衡后,孟达终于回信表示下定决心,更透露自己的打算:

「今送白纶帽玉各一,以示微意焉。

宛去洛八百里,去此千二百里。闻吾举事,当表上天子。比相反复,一月间也。则吾城已固,诸军足辨。吾所在深险,司马公必不自来。诸将来,吾无患矣。」

孟达的想法很单纯,认为司马懿来回的时间自己早已准备完毕:「司马懿驻军宛城,离洛阳八百里,离我的新城一千二百里。得知我起事的消息,上奏天子,得到允许方可发兵。如此往来反复,及至魏军兵临城下,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那时我已备战充分,各项军事部署充分妥当,城防巩固牢靠,魏军远途奔袭,胜负难料。何况新城地域纵深,地势险要,道路艰难,司马懿必定不会亲自前来。如若派其他将领来攻,我更能稳操胜券了。」为稳妥起见,还请求蜀汉方面支持接应。

接到信的诸葛亮,心想这下糟了:「兵者,诡道也。」竟然以常情常理推算司马懿,就像是坐着不动等着挨打一样,这下必然凶多吉少。即使现在派兵援助,恐怕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就只能祈祷他好运了。

曹魏将领建议先观察孟达动向再行进军,司马懿反对:「孟达无信义,既然因生疑而犹豫,我们应当抓紧这次机会除掉他。对手举棋不定的时候,正是守备松懈的时候。一旦等他们安排停当,再进攻就困难了。」

为了争取时间,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由,没有按照常规先行奏明天子,等待朝廷指令后再行动,而是特事特办,先斩后奏,亲自带兵日夜兼程,在陡峭险恶的山麓中紧急行军,一天走两天的路,只用八天时间,就抵达新城郡治所上庸城下。

上庸城内,看见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军旗,孟达才知道自己错估司马懿,随之写信给诸葛亮表示震惊和难以置信竟然才八天就到了新城。不过他也不是毫无准备,先前除了致信给蜀汉外,也请求东吴出兵援助,心想两边援兵一到,三面夹击之下倒霉的就是你。

司马懿当然不会乖乖等着被夹击,派军两路分别前往西城安桥和木阑塞,阻止两国协助。果不其然东吴援军到了,一见安桥对岸有魏军驻守,秉持着趁火打劫原则的吴王,手下将士当然不会为了孟达拼命,就在附近安营,没有任何军事行动。另一边的木兰塞,依然有蜀汉军队自汉中沿汉江东下前往救援,见到曹魏的军队也就停止前进,这下孟达只能自求多福了。

面对曹魏大军,自以为历经战阵经验丰富,下令以新城下辖三面环水的上庸城为基础,建起木栅以自守的孟达,以为这样能够拖缓攻势。出乎他意料之外,司马懿下令涉水毁栅,直达上庸城外,随后分兵八面攻城,没有奇谋诡计,每一步就像是孙子兵法那般的演练操作,却让城内慌乱不已。不知道用了什么计谋,竟然能在围攻第十六天的时候,让孟达外甥邓贤和部将李辅主动开城门,曹魏军队一涌而入,没多久孟达的首级就摆在司马懿的桌上,检视完毕后就派快马送回洛阳给明帝。此战过后共计俘获万余人,随后还军宛城。

为什么诸葛亮没有积极救援孟达呢?除了他反复无常的个性外,最重要应该是他是益州东州派,如果善于结党的东州派李严,与带着三郡回归的孟达连手,势必会让蜀汉内部动**不安,国力以经是三方势力最弱小的情况下,经不起任何内斗的损耗,唯有团结才有一丝机会扳倒曹魏,当初李严积极劝说的想法,早就被诸葛亮看的一清二楚,自此终于能够专心于北伐事业。

新城酣战之际,洛阳皇宫内也有风波。既然登基为帝,自然不可一日无后,俗话说『母仪天下』,那么明帝会挑哪位妃子当皇后呢?秉持曹家的优良传统,立寒门出身的毛氏,这下可就惹恼了出身世家大族的虞氏,毕竟九品中正法已经抬高了大族的政治地位,想说自己登上后位十拿九稳,没想到还是败给曹氏传统,当然就会有怨言。

太皇太后卞氏知道这情况,竟然亲身来排解这个情况,这祖母不愧是眼睛雪亮、通情达理之人。没想到她竟然说出令卞氏不可置信的话,怎么说的?虞氏说:「曹氏自好立贱,未有能以义举者也。然后职内事,君听外政,其道相由而成,茍不能以善始,未有能令终者也。殆必由此亡国丧祀矣!」

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说出「曹家的都喜欢立贱民女子当皇后,这是亡国的征兆!」这种话竟然敢说出口!大概是太高估自己的家族势力了吧?虞氏就被下令放逐到邺城,永不得归,虞家一族也被逐出曹魏政治核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