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眼中的三国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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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瀼西草堂所买的果园送给朋友,买舟带领一家东行的杜甫,把家人先行安置在江陵北面的当阳后,让有约定三弟杜观照顾,自己转往江陵投奔族弟、也是李林甫女婿的杜位,希望任职荆南节度使府行军师马的他,与节度使卫伯玉能够资助自己的生活。想到自己这把年纪还要四处求人资助,不禁感慨,想起过世好友李白的《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时好友正处在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的心情中,与与=朋友岑勋到嵩山的好友元丹丘的颖阳山居作客时,藉他最爱的酒兴鼓动诗情,把胸中全部郁结情绪,淋漓尽致的宣泄出来:

「你可见黄河水从天上流下来,波涛滚滚直奔向东海不回还。

你可见高堂明镜中苍苍白发,早上满头青丝晚上就如白雪。

人生得意时要尽情享受欢乐,不要让金杯空对皎洁的明月。

天造就了我成材必定会有用,即使散尽黄金也还会再得到,

煮羊宰牛姑且尽情享受欢乐,一气喝他三百杯也不要嫌多。

岑夫子啊、丹丘生啊,快喝酒啊,不要停啊。

我为在坐各位朋友高歌一曲,请你们一定要侧耳细细倾听。

钟乐美食这样的富贵不稀罕,我愿永远沈醉酒中不愿清醒。

圣者仁人自古就寂然悄无声,只有那善饮的人才留下美名。

当年陈王曹植平乐观摆酒宴,一斗美酒值万钱他们开怀饮。

主人你为什么说钱已经不多,你尽管端酒来让我陪朋友喝。

管它名贵五花马还是狐皮裘,快叫侍儿拿去统统来换美酒,与你同饮来消融这万古愁。」

真是羡慕好友能够藉酒畅快淋漓的宣泄,也为他诗中提到的曹子建不值,拥有这么高的才情,却被长兄与侄子压制的不成人样,该是多么冤屈?『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句对于曹植、李白、甚至自己又该是多么讽刺?

正月,为了庆贺,东阿王曹植作《元会》:

「初岁元祚,吉日惟良。乃为嘉会,宴此高堂。尊卑列叙,典而有章。衣裳鲜洁,黼黻玄黄。

清酤盈爵,中坐腾光。珍膳杂沓,充溢圆方。笙磬既设,筝瑟俱张。悲歌厉响,咀嚼清商。

俯视文轩,仰瞻华梁。愿保兹善,千载为常。欢笑尽娱,乐哉未央,皇室荣贵,寿考无疆。」

在此少见的表现出他愉悦的心情,或许是被春节气息感染吧:

「一年之始,吉日辰良。美妙聚会,设宴高高殿堂。依地位排列,井然有章。衣裳鲜艳,花纹华美,色彩玄黄。美酒盛满酒樽,主席溢彩流芳。佳肴美食,丰富多样。有笙有磬,筝瑟齐祥。哀怨的曲调凄厉,欣赏品味,口齿留香。俯视车辆,华丽多姿,仰观屋棚,绘画雕梁。愿长此以往,千年如常。欢歌笑语,尽情娱乐,没了没完。皇家荣华富贵,万寿无疆。」

吴王的小儿子建昌侯孙虑在此时去世。

孙虑,字子智,是吴大帝孙权次子。从小机敏聪慧,多才多艺,得到父亲的器重和喜爱。四年前的三月,年仅十六岁的他封为建昌侯。

三年前迁都建业时,让大子孙登与孙虑等皇子及其他宗室公子在武昌留守,派陆逊到武昌管理宫室事宜,将督促皇子的责任委托给他。性好斗鸭的孙虑有天在正厅门口制作斗鸭栏,看到这情形的陆逊严厉说:「君侯应当勤读经典,增加自己的新知,玩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当下听从建议的孙虑拆毁斗鸭栏。

两年前,丞相顾雍共同上奏:孙虑天性聪慧明体达用,才识日日增新,比照近代汉朝之例,应该进封为王爵,遭到孙权驳回。过了一段时间后,尚书仆射上疏:

「帝王之兴,莫不褒崇至亲,以光群后,故鲁卫于周,宠冠诸侯,高帝五王,封列于汉,所以藩屏本朝,为国镇卫。建昌侯虑廪性聪敏,才兼文武,于古典制,宜正名号。陛下谦光,未肯如旧,群寮大小,咸用于邑。方今奸寇恣眼,金鼓未弭,腹心爪牙,惟亲与贤。辄与丞相顾雍等议,咸以孙虑宜为镇军大将军,授任偏方,以光大业。」

疏中意思是:「帝王兴业,无不褒扬推崇骨肉至亲,以此增添诸后妃的光彩,鲁国、卫国在周朝所受恩宠超过所有诸侯,汉高祖刘邦以五子为王,封地列于汉朝本土,以此作为中央朝廷的屏障,镇守护卫整个国家。建昌侯孙虑秉性聪敏,有文武全才,根据古代典章制度,应当正其名号。陛下谦让,不肯按照旧制办事,群臣大小,取用于各自的封邑。如今奸寇猖獗横行,战鼓未息,文臣武将,只有亲属及贤士。我私下与丞相顾雍等商议,认为孙虑应当为镇军大将军,授任担负一方面的职责,以光耀国家事业。」

吴大帝于是下《诏孙虑假节开府治半州》,除任命十八岁的儿子担任镇军大将军,授予假节外,并能单独开置府署,治所设在半州:

「期运扰乱,凶邪肆虐,威罚有序,干戈不戢。以虑气志休懿,武略夙昭,必能为国佐定大业,故授以上将之位,显以殊特之荣,宠以兵马之势,委以偏方之任。外欲威振敌虏,厌难万里,内欲镇抚远近,慰恤将士,诚虑建功立事竭命之秋也。虑其内修文德,外经武训,持盈若冲,则满而不溢。敬慎乃心,无忝所受。」

父亲对儿子的期望从这篇诏文表露无遗:「机运混乱,凶邪肆虐,要靠刑罚规范顺序,武器显扬威风。以皇子虑的美好气质,年幼时显露出的军事谋略的才智,必能辅佐国家成就大业,现在授予你统帅的地位,显示特别的尊荣,信赖而托付你军队的力量,委派你治理一方的重任。对外渴望能够威振敌虏,克服万里,对内欲求震慑抚平远近,慰恤将士,这确实是你建功立事、竭命之时。你要内修文德,外经武训。『器物已满盈但不溢出,有才能而不自炫。』尊敬慎重地看待父亲我的苦心,不要辜负你今日所承受的地位。」

起初以年少皇子身份担此大任,许多人都担心他无法留心辖区政事。等到上任后执掌政务,不仅遵奉法度,更恭侍师友,所作所为都超过众人的期望。高兴的大帝甚至派谒者仆射薛综转任将军府长史,可见期望有多深。

二十岁的孙虑过世,大帝孙权为之悲痛哭泣,更减少膳食。因为他没有儿子继承,生前所领的封邑遭到废除。

得知父亲因弟弟过世伤心过的太子孙登,从武昌启程昼夜兼程赶到建业,大帝下令召见。见父亲因弟弟悲痛哭泣的样子劝说:「孙虑一病不起,此乃命定。如今北方未统一,四海都在仰首盼望,上天授命陛下,陛下按照社会下流百姓的思路,减少朝臣的饮食,超出礼制的要求,身为儿臣的我忧虑不安。」听从劝告后大帝恢复日常饮食。

眼见儿子在建业待十多天,打算命他回到武昌,深切地为自己求情的孙登,陈述长时间的离别使自己不能侍奉父母,作儿子的道义上有所缺憾,更说陆逊忠诚勤勉,武昌那里没有什么顾虑,了解他的想法的父亲让他留在建业,不用回去。

洛阳的明帝下《改封诸侯以郡为国诏》,让诸王们改封为诸侯王,以自己所管辖的郡为诸侯国:

「古之帝王,封建诸侯,所以藩屏王室也。《诗》不云乎:『怀德维宁,宗子维城。』秦、汉继周,或强或弱,俱失厥中。大魏创业,诸王开国,随时之宜,未有定制,非所以永为后法也。其改封诸侯王,皆以郡为国。」

为此当然要上表谢恩,曹植又作《改封陈王谢恩章》献上:

「臣既弊陋,守国无效,自分削黜,以彰众戒。不意天恩滂霈,润泽横流,猥蒙加封,茅土既优,爵赏必重,非臣虚浅所宜奉受,非臣灰身所能报塞。」

又代妻子上《谢妻改封表》:

「玺书:今以东阿王妃为陈王妃,并下印绶,因故上前所假印,以其拜授书以即日到。臣辄奉诏拜。其才质底下,谬同受私,遇宠素餐,臣为其首。陛下体乾坤育物之德,东海含容之大,乃复随例显封大国,光扬章灼,非臣负薪之才所宜克当,非臣秽衅所宜蒙获。夙夜忧叹,念报罔极。洪施遂隆,既荣枝干,猥复正臣妃为陈妃,熠耀宣朗,非妾妇蠢愚所当蒙被。葵藿草物,犹感恩养,况臣含气,衔佩弘惠,没而后已,诚非翰墨屡辞所能答。〈」

只是众曹家皇亲只有他一直被迁徙,心理怎么想的只有本人知道了吧?

收到叔叔的两篇上表,得知曹植近日脸色不好、食欲不振的情况,基于侄子的立场还是下诏关心《与陈王植手诏》,派人送食给叔叔:

「王颜色瘦弱何意邪?腹中调和不?今者食几许米?又啖肉多少?见王瘦,吾甚惊,宜当节水加餐。」

收到侄子的信,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曹植还是上一篇《答诏表》谢恩:

「近得赐御食,拜表谢恩。寻奉手诏,愍臣瘦弱。奉诏之日,涕泣横流,虽文武二帝所以愍怜于臣,不复过于明诏。」

几日后,明帝的爱女曹淑未满月而夭折,父亲自然极为悲痛,除了追谥为平原懿公主外,更在洛阳建庙、选南陵安葬,更让母亲甄后过世的侄孙甄黄与她合葬匹配,追封甄黄为侯爵,为他选立继承人,承袭爵位。亲作《故平原公主诔》表达身为父亲的哀思。

得知侄孙女过世的陈王与曹彪等作为长辈的宗亲,联名上《答诏示平原公主诔表》:

「奉诏并见圣思所作《故平原公主诔》,文义相扶,章章殊兴,句句感切,哀动神明,痛贯天地。楚王臣彪等闻臣为读,莫不挥涕。」

随后曹植又上《平原懿公主诔》:

「俯振地纪,仰错天文。悲风激兴,霜飙雪。雕兰天蕙,良干以泯。于惟懿主,瑛瑶其质。协策应期,含英秀出。岐嶷之姿,实朗实一。生在十旬,察人识物。仪同圣表,声协音律。骧眉识往,俯瞳知来。求颜必笑,和音则该。阿保接手,侍御充旁。常在襁抱,不停笫床。专爱一宫,取玩圣皇。何图奄忽,罹天之殃。魂神迁移,精爽翔。号之不应,听之莫聆。帝用吁嗟,呜咽失声。呜呼哀哉!怜尔早殁,不逮阴光。改封大郡,惟帝旧疆。建土开家,邑移蕃王。绲惟鲜,朱绂斯煌。国号既崇,哀尔孤独。配尔名才,华宗贵族。爵以列侯,银艾优渥。成礼于宫,灵而交毂。生虽异室,殁同山岳。爰构玄宫,玉石交连。朱房皓璧,皓曜电鲜。饰终备卫,法生象存。长埏缮修,神闺启扉。二柩并降,双魂孰依。人谁不没?怜尔尚微。阿保激摧,圣上伤悲。城阙之诗,以日喻岁。况我爱子,神光长灭。扃关一阖,曷其覆晰。」

做完这些事情明帝还想要亲自前往许昌送葬,知道这个情形的司空陈群赶紧上《谏谥皇女淑平原公主疏》,企图阻止这个决定:

「长短有命,存亡有分。故圣人制礼,或抑或致,以求厥中。防墓有不修之俭,嬴博有不归之魂,夫大人动合天地,垂之无穷,又大德不逾闲,动为师表故也。八岁下殇,礼所不备,况未期月,而以成人礼送之,加为制服,举朝素衣,朝夕哭临,自古以来,未有此比。而乃复自往视陵,亲临祖载。愿陛下抑割无益有损之事,但悉听群臣送葬,乞车驾不行,此万国之至望也。闻车驾欲幸摩陂,实到许昌,二宫上下,皆悉俱东,举朝大小,莫不惊怪。或言欲以避衰,或言欲于便处移殿舍,或不知何故。臣以为吉凶有命,祸福由人,移徙求安,则亦无益。若必当移避,缮治金墉城西宫,及孟津别宫,皆可权时分止。可无举宫暴露野次,废损盛节蚕农之要。又贼地闻之,以为大衰,加所烦费,不可计量。且由吉士贤人,当盛衰,处安危,秉道信命,非徙其家,以宁乡邑,从其风化,无恐惧之心。况乃帝王万国之主,静则天下安,动则天下扰;行止动静,岂可轻脱哉?」

他想说的是:「八岁以下的孩子死亡,没有丧葬的礼仪,何况还未满月,就以成人丧葬之送葬,加穿丧服,满朝都穿白衣服,日夜在棺哀哭,自古以来没有能与此相比的。陛下还要亲自去察看陵墓、亲自送葬。愿陛下抑制割舍这种有损无益之事,这是普天下最大的愿望。听说陛下打算驾临许昌,太后、皇后两宫上下都将一齐随驾东行,满朝大小辟员无不感到震惊奇怪。朝中有人谣说这是想要避灾,甚至说是打算营缮宫室而迁移殿舍,其他人则为了什么原因。我认为吉祥和凶险,全是天命,灾祸和福分由人掌握,用移居来祈求平安也无益于事。如果必须移居避灾,修缮整治金墉城西宫及孟津别宫,都可暂时分住,为什么要举宫上下暴露在旷野之地,公私开支庞大得难以计算。而且民间的善心人士,尚且不轻易搬动,为的是保持乡瑞安宁,使乡亲们不致心情惶恐。何况陛下,身为皇帝、万王之王,一举一动怎么可以如此轻率?」

少府杨阜也上书《谏帝送葬平原公主疏》劝谏:

「文皇帝、武宣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备不虞也。何至孩抱之赤子而可送葬也哉?」

他想说的是:「文皇帝、武宣皇后去世,陛下都不送葬,为的是以国家利益为重,以防不测,为什么要给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送葬呢?」其实当初明帝是借口天热故意不去为父亲送葬,朝中大臣也顺他的心意以皇帝不适取消亲祭的礼节。明帝过世时杨阜并未在朝中任职,这时以这件事情来提醒,明帝也不好发怒,两人的建议有没有发挥作用呢?当然是没有。

三月初七,不顾大臣谏止的明帝,依然照计划由洛阳启程前往许昌。

东吴这边又有对外动作,不过并不是出兵,而是大帝组建『浮舟百艘』的舰队,派遣将军周贺、校尉裴潜乘船渡海到辽东,与公孙渊求购北方良马来补充江东最缺乏的战马。

性情疏直、多次犯颜谏争,且性多不协俗,屡使孙权大怒的虞翻,即使被放逐到交州,听到周贺出发后也想建议,只是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之前在登吴王宴会就假装喝醉惹怒孙权的虞翻,曾经搭船出行与降将麋芳相遇,因为自己船上人多,想让让虞翻避让,仪仗队的前锋更说:「给将军让路!」没想到虞翻高声骂:「丧失忠信,拿什么服侍君主?献出人家两座城还称将军,行吗?」这下说的赶紧关上船窗赶忙回避。有次他乘车出行,经过麋芳的虎帐大门,这时已经关上营门,见到车马过不去,开口大骂:「该关的时辰反而打开,该打开的时辰反而闭塞,这是你们应该做的吗?」听到这话的麋芳脸上充满羞愧神情。他个性冒失刚正,多次在酒宴上失口,甚至连吴王都没有忌讳。曾有次孙权和张昭辩论神仙,路过的虞翻指着张昭说:「你们都是死尸,还辩论神仙,世上怎么会有神仙!」这下把已经不止一次被他激怒的孙权给气炸,下令把他放逐到交州去。

虞翻认为辽东路远,派人前往求马没有益处,只会损耗人力和财力。已经惹怒吴王多次的他,虽想劝谏却怕再度逆龙鳞,拜托交州刺史吕岱传话,遭到他的拒绝。这些话又被平日怨恨他的人向大帝告发,悲惨的他再次走上被流放的命运,这次是更远的苍梧郡猛陵县。

四月,从洛阳出发的明帝抵达许昌。

五月,来到许昌就是为了安葬爱女曹淑的明帝,又收到一个让他崩溃的消息:去年七月十五出生的皇子曹殷,不足岁夭折。去年对他的诞生非常高兴的明帝,还特别大赦天下。朝中众人都认为这小孩必将继承皇位,甚至东阿王为了庆贺写下《皇太子生颂》:

「于我皇后,懿章前志。克纂二皇,三灵昭事。祗肃郊庙,明德敬惠。潜和积吉,钟天之厘。嘉月令辰,笃生圣嗣。天地降祥,储君应社。庆由一人,万国作喜。喁喁万国,岌岌群生。禀命我后,绥之则荣。长为臣妾,终天之经。仁圣奕世,永戴明明。同年上帝,休祥淑祯。藩臣作颂,光流德声。吁嗟卿士,祗承予听。」

没想到天不从人愿,还没来得及封曹殷为太子,不到一周岁的他就夭折,伤心的魏明帝只得追封为安平哀王。

七月,明帝改卫尉董昭为司徒。趁着新官上任的势头,他赶紧上表《陈末流之弊疏》:

「凡有天下者,莫不贵尚敦朴忠信之士,深疾虚伪不真之人者,以其毁教乱治,败俗伤化也。近魏讽则伏诛建安之末,曹伟则斩戮黄初之始。伏惟前后圣诏,深疾浮伪,欲以破散邪党,常用切齿。而执法之吏,皆畏其威势,莫能纠擿,毁坏风俗,侵欲滋甚。窃见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合党连群,互相褒叹;以毁訾为罚戮,用党誉为爵赏。附已者则叹之盈言,不附者则为作瑕衅。至乃相谓「今世何忧不度邪」?但求人道不勤,罗之不博耳,又何患其不知己矣!但当吞之以药而柔调耳。又闻或有使奴客名作在职,家人冒之出入,往来禁奥,交通书疏,有所探问。凡此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虽讽伟之罪,无以加也。」

他的意思就是:「凡是占有天下的人,没有人不崇尚敦厚朴实忠诚守信的人士,对那些虚伪不实的人深恶痛绝。以近年为例:魏讽在建安末年被诛杀,曹伟在黄初初年被斩首。我恭敬地注意到圣上前后所颁布的诏令,对浮华虚伪深恶痛绝,想要击破不正当的结党,常常使用切齿的言辞;然而那些执法的官吏都畏惧那些人的权势,没有人能对他们揭发纠查,这样就使得对风俗的败坏侵犯越来越严重。我看到当今少年不再以学问为作人的根本,转而把四处交游作为他们的职业;国中杰出的人士不把孝悌和清廉的修养当作首务,竟然把追逐权势、惟利是图当作第一位的事情。他们群相纠结,合成团体,互相吹捧赞赏,以毁谤和贬低来惩罚和羞辱,以袒护赞誉为封爵赏赐,今日谁来依附,就对谁赞叹不已,若是谁不依附,在他们口中就成缺点与罪过。听说还有人让家奴门客书记和有职位的家属冒用他的名字,出入往来官府禁地,交换流通书信公文,侦探察问。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国法所不允许,刑罚所不能赦免的,即使是魏讽、曹伟的罪行,也不会超过这些了。」

看完上表的明帝,本来就对浮华案的诸人深恶痛绝,这下更是发出严厉的诏令,斥责、罢免诸葛诞、邓扬等人,这下真的是仕途黯淡。

九月,明帝从许昌出发西行一百五十里抵达摩陂,基于喜好大兴土木的嗜好,出发前下令修整许昌皇宫,新建景福殿、承光殿。

彷佛今年就是要明帝不断接受亲族死亡的消息似的,正在前往摩陂路上的时候,文帝时遭贬直到明帝时代才恢复声望的堂叔骠骑将军曹洪过世。

曹洪家中殷富,骏马成群,是曹营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连父亲曹嵩捐钱一亿买太尉的曹操,都感叹自家远比不上。当年曹操讨伐董卓时,夜里行军遭到打败时丢失马匹,曹洪将他的战马让给曹操骑乘。这匹马名为『白鹄』,奔跑时骑乘者只会察觉到耳边有风声,马蹄好像并未践地似的。逃到汴水河岸旁时,步行的曹洪因水深无法渡河,拉着他上马共同乘坐,数百里河岸的路程,彷佛一眨眼的事情般。令人惊讶的是马蹄的毛竟没有被水沾湿。当时人听到这事情都说是乘风而行,更称这匹马为一代神骏,甚至有谚语称:『凭空虚跃,曹家白鹄。』

二十年前疫病潮中不幸过世的仓曹掾属阮瑀跟他也有过节。天下大乱之际回到家乡兖州避祸的他,一次曹洪听说大名后,派人前来征召,让他在自己的都护将军府中担任书记。没想到一番好意却遭到拒绝。当下曹洪大怒,借故派人将他逮捕并暴打一顿,即使如此他依然不肯答应。

后来多次征召他的人换成曹操,一样遭到拒绝。为了怕麻烦他干脆离家逃入陈留附近的深山隐居。曹操于是派人放火烧山,逼得他无处可逃之下,无奈答应出山入仕为官。

虽然深知这个叔叔的风评很差,父亲也很讨厌他,看在为了祖父征战多年的份上,明帝还是赐谥为恭侯,让他的儿子曹馥继承爵位。

洛阳城又传来老臣过世,二十四年前曹操南下荆州时,主张献出并随之投降的荆州官员傅巽。

曹丕受禅称帝时,天下许多人,包括曹植和金城太守苏则,以为献帝已死,两人分别为献帝举丧痛哭,随后苏发现献帝仍然安好,为自己的粗心不慎默然。

文帝当初只听说曹植哭丧,不知苏则也有同样情事。一次文帝出游突然想起此事记恨曹植,对身边的人说:「人心不同,我登大位之时,天下有哭者。」随从群臣都知道这话只针对曹植,苏则误以为是暗斥自己,想要下马谢罪。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傅巽,心知他行为有失。

又有一次,在洛阳中的文帝从容问:「吾应天而禅,而闻有哭者,何也?」苏则才想开口以正论之时,傅巽暗中掐着他的大腿说:「不是说您。」当下顿时明白的苏则,赶紧停止发言,文帝这才停止追问。

他向来以有知人之鉴见称,屡屡一言命中。从前在荆州时,曾经评定庞统为『半英雄』,又预言裴潜最终会以『品行清风亮节』名扬四方,日后都如他所料,后来归附刘备的庞统,待遇只次于诸葛亮,裴潜日后官居尚书令,有名望德行于世。出仕魏国后,傅巽曾说以才智闻名的魏讽早晚必会谋反,竟然又如他所言,准确无比。

对于辽东方面暗地怀有二心,多次与吴国联系的情况,早在曹魏朝廷的掌握之中,只有公孙渊自认天衣无缝、没人知晓,更想在三国鼎立局面中分足而立。明帝命汝南太守田豫督领青州各路大军从海道,幽州刺史王雄从陆路同时进军讨伐公孙渊。

本来是护乌丸校尉的田豫,怎么会变成汝南太守,和这次一同出征的王雄有关系。手下党羽想让让他担任领乌丸校尉,设计放出流言诋毁说田豫有扰乱边境,滋生事端的情形。朝廷为了预防冲突就调任汝南太守,加官为殄夷将军。幸好这此两人并不是同一路出战,否则冲突不断是可以想见的。

年初以《以蒋济为护军将军诏》:「夫骨鲠之臣,人主之所仗也。济才兼文武,服勤尽节,每军国大事,辄有奏议。忠诚奋发,吾甚壮之。就迁为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升官的蒋济得知明帝决定后赶紧上奏《谏遣田豫王雄攻辽东》劝谏:

「凡非相吞之国、不侵叛之臣,不宜轻伐。伐之而不制,是驱使为贼。故曰虎狼当路,不治狐狸,先除大害,小害自已。今海表之地,累世委质,岁选计考,不乏职贡。议者先之,正使一举便克,得其民不足益国,得其财不足为富,傥不如意,是为结怨失信也。」

话说的很婉转,意思就是不建议出兵:「凡不是准备加以吞并的国家,没有骚扰边境或是显现叛逆念头的藩属,不宜轻易出兵讨伐。如果出兵却无法制服,就是使他们成为祸患根源。所以说:『虎狼当路,不治狐狸。』先除掉大害,小害自会消失。如今海滨之地,世世代代臣属于朝廷,每年上计报告人口、赋税、刑狱等情况,推举孝廉,不缺赋税和贡品,朝廷官员议论时都把辽东排在前面。即便这次一举出兵将把他们击败,获得的百姓也不足以增加国力,获得的财物也无法使我们富足;倘若失败就会结下仇怨、自毁信誉,更增加无谓的问题。」

不只蒋济劝阻,连陈王曹植都赶紧上《谏伐辽东表》:

「臣伏以辽东负阻之国,势便形固,带以辽海。今轻军远攻,师疲力屈,自有其备,所谓以逸待劳、以饱制饥者也。以臣观之,诚未易攻也。若国家攻而必克,屠襄平之城,悬公孙之首得其地,不足以偿中国之费;虏其民,不足以补三军之失:是我所获不如所丧也。若其不拔,旷日持久,暴师于野,然天时难测,水湿无常,彼我之兵,连于城下,进则有高城深池,无所施其功;退则有归涂不通,道路氵洳。东有待衅之吴,西有伺隙之蜀,吴起东南则荆阳**,蜀应西境则雍凉参分。兵不解于外,民罢困于内;促耕不解其饥,疾蚕不救其寒。夫渴而后穿井,饥而后殖种,可以图远,难以应卒也。臣以为当今之务,在于省徭役、薄赋敛、劝农桑。三者既备,然后令伊、管之臣,得施其术;孙、吴之将,得奋其力。若此,则泰平之基可立而待,《康哉》之歌可坐而闻。曾何忧于二敌,何惧于公孙乎?今不恤邦畿之内,而劳神于蛮貊之域,窃为陛下不取也。」

这两人的劝谏起初没有作用,随后对于走海路前往的田豫,相对东吴水军人数众多,又擅长水战的优势,害怕碰上东吴的舰队会被打败的明帝,终究还是下令撤退。收到命令的田豫认为吴军行将返归,时序已经进入秋季,海上风急浪高,即使擅长水战的东吴也会靠岸行驶,东面是没海岸的,只有成山附近有适合航行的路线,加上附近没有藏船之处,赶紧派出部队把守有利地形。

蒋济其实也很习惯明帝拒绝,前几年劝诱封禅,也被明帝以《拒蒋济请议封禅诏》拒绝:

「闻济斯言,使吾汗出流足。自开辟以来,封禅者七十余君耳。故太史公曰,虽有受命之君,而功有不洽。是以中间旷远者千有余年,近者数百载,其仪阙不可得记,吾何德之修,敢庶兹乎!济岂谓世无管仲,以吾有桓公登泰山之志乎!吾不敢欺天也。济之所言,华则华矣,非助我者也。公卿侍中、尚书、常侍省之而已,勿复有所议,亦不须答诏也。」

明帝更清楚,天下没有统一就封禅,是会被后世笑话的。

九月,奉命前往辽东购买良马的周贺,完成任务返回的路上,航行至成山时风势大作,遭遇大风袭击的东吴舰船不是触礁沉没,就是勉强停靠海岸。守候于成山、等候多时的田豫突然率军杀出,交战中周贺临阵被斩杀,所有上岸士兵都被俘虏,船只『多所没失』,唯有同行的裴潜幸免于难、顺利逃回东吴。

从逃回的裴潜口中得知周贺遇风暴和被曹魏将领田豫攻击的情况,孙权大感后悔之余,想起虞翻之前的建议,下诏《令交州给送虞翻》:

「昔赵简子称『诸君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谔谔』。虞翻亮直,善于尽言,国之周舍也。前使翻在此,此役不成。促下问交州,翻若尚存者,给其人船,发遣还都。若以亡者,送丧还本郡,使儿子仕宦。」派人到交州把他找回来,找到后就护送回建业。

明帝下令让仓慈为敦煌太守,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因为远在西陲,天下大乱之后,当地大姓称雄,上一任太守距今已二十年。

仓慈,字孝仁,淮南人。起初担任过郡中小吏。建安年间时,曹操在淮南招募人民屯田,任命仓慈担任绥集校尉。文帝黄初末年,担任长安令期间因为为官廉洁节俭有法度,下级官吏和老百姓既害怕又爱戴他。

为什么太守职位会悬缺这么久?主要是三国争斗,没有人有能力顾及西北边郡敦煌。此地失去政令约束后,成为豪强恶霸横行的所在。不仅随意兼并农民土地,更对途经往来客商百般刁难、欺凌和掠夺。来往商人无不受到敲诈与勒索,甚至连性命都难保。对此地退避三舍的商人,让汉朝以来繁荣的丝绸之路为之冷清。

统一北方的曹魏在敦煌重新设立太守。受命任职的太守惧怕豪强势力,自知无力改变当地的混乱局面,迁延不能上任,让曹魏想要通西域的想法迟迟无法实现。

十月,辽东太守公孙渊企图以东吴为外援,派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孙综走海路前往江东上《表吴主权》称臣外,进贡貂、马等名贵之物以示诚意:

「臣伏惟遭天地反易,遇无妄之运;王路未夷,倾侧扰攘。自先人以来,历事汉、魏,阶缘际会,为国效节,继世享任,得守藩表,犹知符命未有攸归。每感厚恩,频辱显使,退念人臣交不越境,是以固守所执,拒违前使。虽义无二信,敢忘大恩!陛下镇抚,长存小国,前后裴校尉、葛都尉等到,奉被敕诫,圣旨弥密,重纨累素,幽明备着,所以申示之事,言提其耳。臣昼则讴吟,宵则发梦,终身诵之,志不知足。季末凶荒,乾坤否塞,兵革未戢,人民**析。仰此天命将有眷顾,私从一隅永瞻云日。今魏家不能采录忠善,褒功臣之后,乃令谗讠为得行其志,听幽州刺史、东莱太守诳误之言,猥兴州兵,图害臣郡。臣不负魏,而魏绝之。盖闻人臣有去就之分,田饶适齐,乐毅走赵,以不得事主,故保有道之君。陈平、耿况,亦睹时变,卒归于汉,勒名帝籍。伏惟陛下德不再出,时不世遇,是以凄凄怀慕自纳,望远视险,有如近易。诚愿神谟蚤定洪业,奋六师之势,收河、洛之地,为圣代宗。天下幸甚!」

没有从周贺遭到田豫击败,船队几近全灭的教训醒过来的大帝,收到公孙渊愿意称臣的书信,加上这些名贵的物产,顿时乐不可支。

十一月,才情洋溢、却在文帝即位后至今屡遭困顿、迁徙的陈王曹植,终于在四十一岁这年永远的闭上眼睛,离开尘世。正在巡游的明帝,得知亲叔叔过世消息,除了赐谥号为思外,更以国相服丧下《陈国相为国王制服》:

「若正名实,司空议是也。且谓之国相,而不称臣制服,则亦多名实有错。若去相之号,除国之名,则伤亲亲之恩也。宜释轻从重,以彰优崇之大义也。」随后遵照生前遗愿,葬于领地东阿内鱼山上。

现今经历曹魏三代的老臣们,都是当初站在文帝阵营的,即使如此对于陈王的文采恐怕没有人能够反对,的确是在文帝之上。

像是司空陈群就想起《七哀诗》: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遥想曹植当初心中所想:

「明月照在高楼之上,洒下的光芒在楼上游移不定。

楼上有一位哀愁的妇人,正在悲哀的叹息。

请问楼上唉声叹气的是谁?回答说是异地客旅者的妻子。

丈夫离开超过了十年,妾身常常一个人。

夫君像是路上的清尘般飘忽,妾身像是污浊的水中的淤泥。

浮尘和沈泥各自相异,什么时候才能相互汇合相互和谐?

可以的话,我愿意化作西南风,在人间消失而进入夫君的怀抱中!

夫君的胸怀早已不向我开放了,我还有什么可依靠的呢?」

刚升散骑常侍不久的蒋济,想起的是《白马篇》: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在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几乎没有任何接触的蒋济,从进入曹营后,不管是许昌、邺城还是洛阳,每当曹植有文章时,总是人人传阅,他自然也不例外,这首就是他反复读的一首:

「驾驭着白马向西北驰去,马上佩带着金色的马具。有人问他是谁家的孩子,边塞的好男儿游侠骑士。年纪轻轻就离别了家乡,到边塞显身手建立功勋。楛木箭与强弓从不离身,下苦功练就了一身武艺。拉开弓如满月左右射击,一箭箭中靶心不差毫厘。飞骑射裂了箭靶『月支』,转身又射碎箭靶『马蹄』。灵巧敏捷胜过猿猴,勇猛轻疾如同豹螭。听说国家边境军情紧急,侵略者一次又一次进犯内地。告急信从北方频频传来,游侠儿催战马跃上高堤。随大军平匈奴直捣敌巢,回师扫鲜卑驱逐敌骑。上战场面对着刀山剑海,从不将个人安危放在心中。连父母也不能孝顺服侍,更无法顾念儿女妻子。名和姓既列上战士名册,早已经忘掉个人私利。为国家解危难奋勇献身,看待死亡就好像回归故里一般。」

至于当年受到监国谒者阻挠无法同行上路的白马王、年初改封楚王的曹彪,想起兄长的《归思赋》:

「背故乡而迁徂,将遥憩乎北滨。经平常之旧居,感荒壤而莫振。城邑寂以空虚,草木秽而荆榛。嗟乔木之无阴,处原野其可为。信乐土之足慕,忽并日而载驰。

昔有华婧,投俗桂瞢;霜娥为质,素诣销形。结彩奉罗,蒙丽逐凝;欢杯离着,黛锁分清。吐粲若兮霓户,绝阿阁乎落英;陈丹彩于林朔,达青妍夫襦晶;奉严璧兮踔理,梃玉舸哉贻兴;绝锦户于尘幔,屏寒路夫萧汀。陈玄奥欤雷渊,富柳声乎骁横;坦清心兹树阁,堕**泪夫背鸿。尚镜影之不慕,裂华洲兮无声;承天蒙之路岱,绝水泽兮潮崩。听客销妆,枉结一笔残恨;赋影倦张,自绝半幅秋声;弹玑若理,空瑟瑶陈珠黯;破覆独消,绝断玉盏冰风。镶华壁哉求悦,断归风乎燕梦;长余更兮若未举,期鉴盈夫暗俪成。

于是披粼若彩,许桂折英;堑舍留晤,分影徒踪;辞凤阁兮兰坠,闭月厦夫芬汀;绝锦莲乎乐尽,却芳舆兮愿终。背冢夕残,一坞群銮覆语;清蒙朝远,两函渡月分萍。辞若手兮通谢,照螭鉴兮泪蒙;卷彩菱兮覆角,兴拓歌兮梦平;走云霓兮却飞燕,答淑梁兮捐长风。

若夫山绝壁影,水罗裙风;江海翻波,河渊舟篷;玉帆凝泪,金棹悍生;苍雪初赋,离蒌半擎;卷山奕奕,富原悻悻;弹醉为乐,霸野将屏,子之决恨,朝尽昏灯;清颜迟佳,瑟笔摇梦。访重厦乎无度,倦夜阑兮寐征;求彩菱乎明堂,逐艺林哉夕庭;张华琴于珍楼,锁暮寒夫期棂;冷熟云兮倦姿梦,散华风兮暖玉萍。长云送璧,佳彩灼形;悲一尘夫无守,索万树兮光兴;达边商于高踞,弹素珠夫宜清。

余见彩月分辉,广楼拔鹰;山泽木岭,水宾群峰;落晖残堕,夕黯倏惊;张雪开户,锁宇幽瞢。剪灯错乎分影,觅手猎哉华形;逐飞氲哉乱赋,忐陈因兮路铮。听过楼夫号悦,挽金舟哉雨风;离楚彬兮射望,答湘语夫断横。构津津兮未主,慨茫茫哉逐形;偷幽咽乎骖醉,慰伤笔兮柳膺。采薇笛怨,泪绝浮生印妁;蒹葭舞堕,燕戮芜梦杏烽;壮池舟夫不见,分灵笔兮朱蒙;离阿阁欤陈路,倦桂厦于蔡封;长旌旆夫绝恨,答蹄错哉游骋;挂梦秋伤,子断龙城未语;送波踏函,君雪丹色被蒙;迟光明于无路,寻陋室乎绝径;求浮生之悲语,达过眼夫切兴。不见妆残兮寒淡淡,无梦一泪夫冷泠泠。

一夫关客吹绝,乡断俗崩;塞心绝栗,壑梦徒生;江云辟芷,玄览望同;秋杀影銮,寒搴孤形。徒云程兮步远,别霜域哉流风;乘悲笳夫泣血,送孤雁兮陈凌。走徒壑绝,心随燕婉陈朱;关横心塞,步断龙壁昌封。大野飞鸿,长卧消雪玉树;穷天绝幕,残醉妆楼辟莹。均雨丰乎穷厦,听别笳兮广蓬;歌元元夫大梦,绝落落哉大行。一无成关,死尽群书半点;千索半叶,生未点章一虻。长歌萦尽悲雨恨,断声绝发汗鄙兴;不见辽海苍山覆,枉做南梦雪浪蓬。望秋佩夫心断,凌杀草哉恨终。

乡客萧列,暮云象争,山舞群骢,水径团龙。关被峰兮音素,极西燕哉形封,杀秋芦之飞堕,绝新草兮影从。三千别泪,洒断孤池月龙;五万游身,葬别群朔冷灵。死秦关兮梦倚,走汉疆夫身曾;寻曲璧兮无愿,达寒洲哉客崩。谁舞扬霜兮无路,吾独飘零乎伤情。夜雪东来,吹残一天花影;朝晖倦梦,领尽千山尘风。宿客邸兮望无醉,去梦洲夫歌余冷,霜寝不绝关寒路,眼波横带玉镜屏。哭亲赋兮子跃,当嫠舟乎佳清。

哀哉!埂畴茫茫,梦野耽凭;寻悲断记,夜语幽风;迟乡园之桂暮,陈故氓于华庭;伤清角之瑟黯,失锦哭兮路惊。长歌泪雪,子径一川烟揽;浓兴背望,予枕两幅寒萤。踏梅砧之豁阅,达霜蛾兮潸梦;锦昌寒之镜断,素孤燥兮绢崩;陈朱颜夫枉涕,堕**泪哉空兴;幽晚鸿兮独不见,悴飞甍哉斯尽凌。伤曲遗恨,关海萧萧绝驾;断弦齐歌,锦城霍霍冰融;达天府兮黯绝梦,抒海国夫淡将风。」

甚至当初文帝的『太子四友』中,除了陈群外还在曹魏政坛的,就是现在身在长安前线、掌管西部应对蜀汉的大将军司马懿,也念起《门有万里客》:

「门有万里客,问君何乡人。褰裳起从之,果得心所亲。

挽裳对我泣,太息前自陈。本是朔方士,今为吴越民。

行行将覆行,去去适西秦。」

吟诵的时候,也在想如果自己当初是在曹植手下,不知今日该是如何:

「门前有客人从远方万里而来,问我是那里人。

我提起衣服去寻访,果然找见了自己心中所喜悦的友人。

他见到我很激动,挽着衣衫对我哭泣。

叹息之后他便对我陈述起自己的经历。

他本来自朔方,但从北边迁徙到了南方吴越,

今天已是吴越之人了。但这迁徙的日子还没有结束,

他还在不断迁徙,这次是要迁去西边的秦国了。

如此频繁的迁徙,究竟那里才是自己的定所呢?」

司马懿所想,刚好是他弟弟、现任度支尚书司马孚的处境,听到当初屡屡谏举不听的曹植过世,除了感伤也想起《飞龙篇》:

「晨游泰山,云雾窈窕。忽逢二童,颜色鲜好。

乘彼白鹿,手翳芝草。我知真人,长跪问道。

西登玉台,金楼覆道。授我仙药,神皇所造。

教我服食,还精补脑。寿同金石,永世难老。」

司马孚至今还是无法理解这个才华洋溢的曹植,心中所想是如诗中所说,还是另有他想:

「晨起兴高我游泰山,云缠雾绕景致可观。忽然遇到两位仙童,活泼伶俐青春美颜。

他们双双乘着白鹿,手中似有灵芝闪闪。我知眼前必是真仙,跪拜请把长寿指点。

二仙领我走上覆道,来至金楼玉台上面。笑着赐我一丸仙药,此药应是神皇制炼。

立即动手教我服下,精气覆足脑力补全。从此我寿可比金石,长生不老永存世间。」

十二月,明帝还许昌,对群臣透露讨伐蜀国的计划,朝廷内外鉴于之前失败都说:「不可。」向为明帝所亲近器重的侍中刘晔与明帝商议说:「可讨伐」。也是明帝亲信大臣的中领军杨暨,是主张不可伐的群臣中态度最为强硬的一位。他对于刘晔很是看重,每次从朝廷出来就去拜访,应和不可讨伐。

杨暨恳切规劝伐蜀之事,遭到明帝说:「你是个书生,怎么知晓军事!」他谢罪说:「我的话诚然不采纳,侍中刘晔是先帝的谋臣,常常说蜀不可讨伐。」明帝反说:「刘晔与我说蜀可伐。」「可以把刘晔叫来对质。」于是下诏前来对质,刘晔始终不说话。

刘晔后来单独晋见,以老臣的身分责备明帝:「讨伐一个国家,是一项重大的决策,我知道这件大事后,常常害怕说梦话泄漏出去增加我的罪过,怎么敢向人说这件事?用兵之道在于诡诈,军事行动没开始时,越机密越好。陛下公开泄漏出去,我恐怕敌国已经听说了。」明帝为此向他道歉。从皇宫出来后责怪杨暨:「渔夫钓到一条大鱼,就要放长线跟在后,必须到可以制用时再用线将它牵回,那就没有得不到的。帝王的威严,难道只是一条大鱼而已!你诚然是正直的臣僚,然而计谋不足以采纳,不可不仔细想一想。」杨暨也向他道歉。

不晓得是谁对明帝说:「刘晔不尽忠心,善于探察皇上的意向而献媚迎合,请陛下试一试,和他说话时全用相反的意思询问,如果回答都与所问意思相反,说明他经常与陛下圣意相一致。如果他的回答都与所问意思相同,迎合之情必然暴露无遗。」明帝就用建议检验,果然发现他的迎合之情,从此就遭到疏远,为此他精神失常。

当时担任尚书令的陈矫,被得宠的侍中刘晔诋毁,说他专权。害怕之下询问长子陈本的意见,结果想不出什么主意,反而是次子陈骞就对父亲说:「主上是一位明圣的君主,父亲大人您是一位顾命大臣。即使君臣间有什么不如意,对您而言最大的损失也只不过是不能做到三公而已。」几天后明帝接见陈矫,又问次子,他回:「陛下已经释怀了,所以才见大人。」不久明帝对陈矫说:「刘晔构陷您,朕已经知道。」赐陈矫金五鉼,惊惶的陈矫辞谢。明帝说:「您认为这只是小惠吗?您已经知到朕的意思,朕顾念您的妻儿都还不知道啊!」

自从明帝登基以来,东吴几乎每年都有北侵的计划,今年也不例外。东吴大将陆逊移兵庐江,不少人认为应赶快救援,魏扬州都督、征东将军满宠表示:「庐江虽小,但是兵精将猛,定能坚守一段时日。再说敌军弃船深入二百里,后方空虚,正好引诱他们深入,乘机击败。应该听任进攻,让他们推进后连逃跑都来不及。」得知东吴方面舍弃船只登陆的消息,满宠督率精锐部队在杨宜口设下埋伏。陆逊探得魏军动向,连夜率部撤退。

在许昌城内,发生一桩诡辩的案子。尚书郎廉昭揭发一件『有法不依』事件:尚书左丞曹璠被判罪,没有按诏令施行惩罚。廉昭向明帝表示首先要追究曹璠的责任,其次是追究所有相关人员的责任。此事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皇帝的命令没有被执行,首先就会被追究的就是尚书令陈矫本人,赶紧想上疏谢罪。这时向来为人诚恳朴质,不善于表现自己,在朝中也没什么派别的散骑黄门侍郎杜恕站出来上了洋洋洒洒一大篇的《谏听廉昭言事疏》:

「伏见尚书郎廉昭奏左丞曹璠以罚当关不依昭,坐判问。又云:「诸当坐者别奏。」尚书令陈矫自奏不敢辞罚,亦不敢以处重为恭,意至恳恻。臣窃悯然为朝廷惜之!夫圣人不择世而兴,不易民而治,然而生必有贤智之佐者,盖进之以道,率之以礼故也。古之帝王之所以能辅世长民者,莫不远得百姓之欢心,近尽群臣之智力。诚使今朝任职之臣皆天下之选,而不能尽其力,不可谓能使人。若非天下之选,亦不可谓能官人。陛下忧劳万机,或亲灯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驰,岂非股肱不称之明效欤?原其所由,非独臣有不尽忠,亦主有不能使。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豫让茍容中行而着节智伯,斯则古人之明验矣。今臣言一朝皆不忠,是诬一朝也;然其事类可推而得。陛下感帑藏之不充实,而军事未息,至乃断四时之赋衣,薄御府之私谷,帅由圣意,举朝称明,与闻政事密勿大臣,宁有恳恳忧此者乎?

骑都尉王才,幸乐人孟思所为不法,振动京都,而其罪状发于小吏,公卿大臣初无一言。自陛下践阼以来,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宁有举纲维以督奸宄,使朝廷肃然者邪,若陛下以为今世无良才,朝廷乏贤佐,岂可追望稷、契之遐踪,坐待来世之俊乂乎!今之所谓贤者,尽有大官而享厚禄矣,然而奉上之节未立,向公之心不一者,委任之责不专,而俗多忌讳故也。臣以为忠臣不必亲,亲臣不必忠。何者?以其居无嫌之地而事得自尽也。今有疏者毁人不实其所毁,而必曰私报所憎,誉人不实其所誉,而必曰私爱所亲,左右或因之以进憎爱之说。非独毁誉有之,政事损益,亦皆有嫌。陛下当思所以阐广朝臣之心,笃厉有道之节,使之自同古人,望与竹帛耳。反使如廉昭者忧乱其间,臣惧大臣遂将容身保位,坐观得失,为来世戒也!

昔周公戒鲁侯曰:「使大臣怨乎不以。」不言贤愚,明皆当世用也。尧数舜之功,称去四凶,不言大小,有罪则去也。今者朝臣不自以为不能,以陛下为不任也;不自以为不智,以陛下为不问也。陛下何不遵周公之所以用,大舜之所以去?使侍中、尚书,坐则侍帷幄,行则从华辇,亲对诏问,所陈必达,则群臣之行,能否皆可得而知;忠能者进,暗劣者退,谁敢依违而不自尽?以陛下之圣明,亲与群臣论议政事,使群臣人得自尽,人自以为亲,人思所以报,贤愚能否,在陛下之所用。以此治事,何事不辨?以此建功,何功不成?每有军事,诏书常曰:「谁当忧此者邪?吾当自忧耳。」近诏又曰:「忧公忘私者必不然,但先公后私即自辨也。」伏读明诏,乃知圣思究尽下情,然亦怪陛下不知其本而忧其末也。人之能否,实有本性,虽臣亦以为朝臣不尽称职也。明主之用人也。使能者不敢遗其力,而不能者不得处非其任。选举非其人,未必为有罪也;举朝共容非其人,乃为怪耳。陛下知其不尽力也。而代之忧其职,知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岂徒主劳而臣逸哉,虽圣贤并世,终不能自此为治也。

陛下又患台阁禁令之不密,人事请属之不绝,听伊尹作迎客出入之制,选司徒更恶吏以守寺门,威禁由之,实未得为禁之本也。昔汉安帝时,少府窦嘉辟廷尉郭躬无罪之兄子,犹见举奏,章劾纷纷。近司隶校尉孔羡辟大将军狂悖之弟,而有司嘿尔,望风希指,甚于受属。选举不以实,人事之大者也。嘉有亲戚之宠,躬非社稷重臣,犹尚如此,以今况古,陛下自不督必行之罚以绝阿党之原耳。伊尹之制,与恶吏守门,非治世之具也。使臣之言少蒙察纳,何患于奸不削灭而养若昭等乎!

夫纠挝奸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顾道理而茍求容进也。若陛下不复考其终始,必以违众忤世为奉公,密行白人为尽节,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为此邪?诚顾道理而弗为耳,使天下皆背道而趋利,则人主之所最病者,陛下将何乐焉?胡不绝其萌乎!夫先意承旨以求容美,率皆天下浅薄无行义者,其意务在于适人主之心而已,非欲治天下、安百姓也。陛下何不试变业而示之,彼岂执其所守以违圣意哉?夫人臣得人主之心,安业也;处尊显之官,荣事也;食千钟之禄,厚实也。人臣虽愚,未有不乐此而喜干者也。迫于道,自强耳。诚以为陛下当怜而佑之,少委任焉,如何反录昭等倾侧之意,而忽若人者乎?今者外有伺隙之寇,内有贫旷之民,陛下当大计天下之损益,政事之得失,诚不可以怠也。」

这人是何方神圣呢?杜恕,字务伯,京兆杜陵人,尚书仆射杜畿之子,算的上是尚书台的自己人。每当政策有失误,总是引用纲纪法度来规谏,很受侍中辛毗等人器重。当时自公卿以下,官吏都议论制度的增减,认为『古代的刺史,奉行宣示朝廷的六条规则,以清凈无为为名誉,威风显著,为人称道。现在可以不让刺史掌握兵权,专心去管理民政』。

镇北将军吕昭续任冀州刺史时,他上《请令刺史专民事勿典兵疏》:

「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安民之术,在于丰财。丰财者,务本而节用也。方今二贼未灭,戎车亟驾,此自熊虎之士展力之秋也。然搢绅之儒,横加荣慕,厄腕抗论,以孙、吴为首,州郡牧守,咸共忽恤民之术,修将率之事。农桑之民,竞干戈之业,不可谓务本。帑藏岁虚而制度岁广,民力岁衰而赋役岁兴,不可谓节用。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丧乱之弊,计其户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然而二方僭逆,北虏未宾,三边遘难,绕天略币;以所统一州之民,经营九州岛之地,其为艰难,譬策羸马以取道里,岂可不加意爱惜其力哉?以武皇帝之节俭,府藏充实,犹不能十州拥兵。郡且二十也,今荆、扬、青、徐、幽、并、雍、凉缘边诸州皆有兵矣,其所恃内充府库外制四夷者,惟兖、豫、司、冀而已。

臣前以州郡典兵,则专心军功,不勤民事,宜别置将守,以尽治理之务;而陛下复以冀州宠秩吕昭。冀州户口最多,田多垦辟,又有桑枣之饶,国家征求之府,诚不当复任以兵事也。若以北方当须镇守,自可专置大将以镇安之。计所置吏士之费,与兼官无异。然昭于人才尚复易,中朝茍乏人,兼才者势不独多。以此推之,知国家以人择官,不为官择人也。官得其人,则政平讼理;政平故民当实,讼理故囹圄空虚。陛下践阼,天下断狱百数十人,岁岁增多,至五百余人矣。民不益多,法不益峻。以此推之,非政教陵迟,牧守不称之明效欤?往年牛死,通率天下十能损二;麦不半收,秋种未下。若二贼游魂于疆场,飞刍挽粟,千里不及。究此之术,岂在强兵乎?武士劲卒愈多,愈多愈病耳。

夫天下犹人之体,腹心充实,四支虽病,终无大患;今兖、豫、司、冀亦天下之腹心也。是以愚臣慺々,实愿四州之牧守,独修务本之业,以堪四支之重。然孤论难持,犯欲难成,众怨难积,疑似难分,故累载不为明主所察。凡言此者,类皆疏贱;疏贱之言,实未易听。若使善策必出于亲贵,固不犯四难以求忠爱,此古今之所当患也。」

意思是:「帝王之道,没有比安民更崇高的。安民的办法,在于财富的积累;而积累财富,就是专务根本,节约用度。当今吴、蜀二贼还没有消灭,战车急需驾驭,这正是英雄豪杰努力奋斗的时机。但是朝中的儒臣士大夫,意外地推崇羡慕武力,握着手腕而争论,以孙子吴起为第一。国库一年比一年空虚,民力一年比一年衰弱。现在吴、蜀僭位称帝,与我们作对,北方的胡人也没有臣服,三个地方的边境发生变乱,全国都不会太平。现在边疆的荆州、扬州、青州、徐州、幽州、并州、雍州、凉州都有军队,而能够凭借在内部充实府库扼制外族入侵的,只有兖州、豫州、司州、冀州而已。一个国家就如同人的身体,心腹充实了,四肢即使生了病,终究不会有大的妨害。现在兖州、豫州、司州、冀州也是国家的心腹,所以愚臣怀着恳切恭谨的心情,希望四州的长官,专心地从事根本的事业,来承担四肢的重任。但孤论难以坚持,触犯大家的欲望难以取得成效,众人的不满难以积累到一块儿,是非难以分清,所以年复一年没有被英明的君主察觉。凡是说这种话的,都是疏远或卑贱的人,这类人说的话,确实不容易被采纳。如果让好的政策从亲信贵族口里说出来,亲信贵族本来就用不着冒犯我所说的四难来求取忠爱,这正是古往今来的人们所常常担忧的问题。」

这时曹魏朝廷中也对官吏考核制度展开大规模的议论,对于内外的官吏都要考核。他认为用人而不能尽力发挥才能,那么即使大才也没有多大作用。

那么这篇上书到底说了什么?首先直指明帝用人不明、奸臣当道。又说朝廷有司隶校尉,有御史中丞,这才是职守京城贪赃枉法行径的官员,可这事有他们在吗?当年骑都尉王才、幸乐人孟思在京城犯法的案子,也是像廉昭这样小官吏举发。类似事情一再发生,这才是值得我们警惕的。这件『有法不依』并不值得关心,反而是当今官员职责不明才是大问题,难道有司隶校尉、御史中丞这些人,还需要廉昭这种小吏来揭发贪赃枉法,这不是大乱了吗?

继而又指说陛下有侍中、尚书这些高级官员,却不信任他们,纵容廉昭这些人,日后能不出问题?最后说廉昭揭发『有法不依』当然是对的。今日为何还要指摘他?因为这不符合『道理』!

今日廉昭这种小人行径,绝不是为了正道,而是讨您的欢喜以求加官进爵。常言的『背道而趋利』,陛下最应该警戒就是这种小人。您要是不相信,有个办法可以试试他。您故意向他透露反面的意向,看他会不会坚守自己的主张。我可以担保,他马上就会顺着您的意思改变!我们这些受『道』约束的大臣,却不会如此做。最重要的就是「忠能者进,暗劣者退。」忠诚有才能的人提拔任用,愚昧不明、才能低下的人辞退。

经过杜恕这番似是而非的言论,明帝也搞的不知该怎么办,于是就不了了之,不仅陈矫开脱,连本该追究的曹璠也没事,反倒是廉昭因此官运从此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