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眼中的三国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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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江陵的杜甫,并没有得到多少资助,不得已只好顺舟而下,经过几千里的奔波,终于来到衡州,想要投奔青年时代的好朋友刺史韦之晋。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二月的时候,他奉诏调往潭州,更在夏天时病故,这个消息对于已经五十七岁的杜甫来说,打击甚大,不得已只好带着家人前往潭州。身边积蓄已经无多的情况下,不得已到处跑关系,这期间还遇到一个老朋友李龟年,写下《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诗中怀念当年相遇的情景,再看看两人今日遭遇,不免感伤:

「从前,我在岐王的府第里经常看到你动人的表演,在崔氏的旧堂上也曾好几次听到你出色的演奏,经过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想不到今天竟能在这风景优美的江南和你相逢,可惜是在这暮春花落的时节,不免有些令人感伤。」

两人分别之后,回到家人身边前的杜甫,想起在瀼西草堂时,常去夔州西边的武侯祠、八阵图故迹游历,更写下《古柏行》:

「孔明庙前有老柏,柯如青铜根如石。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

君臣已与时际会,树木犹为人爱惜。云来气接巫峡长,月出寒通雪山白。

忆昨路绕锦亭东,先主武侯同閟宫。崔嵬枝干郊原古,窈窕丹青户牖空。

落落盘踞虽得地,冥冥孤高多烈风。扶持自是神明力,正直原因造化功。

大厦如倾要梁栋,万年回首丘山重。不露文章世已惊,未辞剪伐谁能送。

苦心岂免容蝼蚁,香叶终经宿鸾凤。志士幽人草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

站在武侯祠外看着参天柏树,遥想诸葛武侯当年的功绩至今仍让人怀念不已:

「孔明庙前有一株古老的柏树,枝干色如青铜根柢固如盘石。

树皮洁白润滑树干有四十围,青黑色朝天耸立足有二千尺。

刘备孔明君臣遇合与时既往,至今树木犹在仍被人们爱惜。

柏树高耸云雾飘来气接巫峡,月出寒光高照寒气直通岷山。

想昔日小路环绕我的草堂东,先生庙与武侯祠在一个閟宫。

柏树枝干崔嵬郊原增生古致,庙宇深邃漆绘连绵门窗宽空。

古柏独立高耸虽然盘踞得地,但是位高孤傲必定多招烈风。

它得到扶持自然是神明伟力,它正直伟岸原于造物者之功。

大厦如若倾倒要有梁栋支撑,古柏重如丘山万年也难拉动。

它不露花纹彩理使世人震惊,它不辞砍伐又有谁能够采送?

它虽有苦心也难免蝼蚁侵蚀,树叶芳香曾经招来往宿鸾凤。

天下志士幽人请你不要怨叹,自古以来大材一贯难得重用。」

还有《武侯庙》:

「遗庙丹青落,空山草木长。犹闻辞后主,不复卧南阳。」

「武侯庙的孔明先生的画像早已遗落不知何处,整座山空寂只有草木徒长,站在这里好似还能听到诸葛亮作辞别后主的声音,可他壮志未酬,病死军中,再也无法功成身退,回到故地南阳了啊。」

想到自己一心想要报效朝廷,却沦落今日连衣食都不保,别说比肩,连望其项背都很困难。

正月,大帝孙权为大赦天下,特地下《大赦天下诏》:

「朕以不德,肇受元命,夙夜兢兢,不遑假寝。思平世难,救济黎庶,上答神祇,下慰民望。是以眷眷,勤求俊杰,将与戮力,共定海内。茍在同心,与之偕老。今使持节督幽州领青州牧辽东太守燕王,久胁贼虏,隔在一方,虽乃心于国,其路靡缘。今因天命,远遣二使,款诚显露,章表殷勤,朕之得此,何喜如之!虽汤遇伊尹,周获吕望,世祖未定而得河右,方之今日,岂复是过?普天一统,于是定矣。《书》不云乎:「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大赦天下,与之更始,其明下州郡,咸使闻知。特下燕国,奉宣诏恩,令普天率士备闻斯庆。」

特地引用的是出自《书经。吕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宁惟永。」意思是:帝王的善绩福祚,是百姓所仰赖的。

二十三日,曹魏在先前许昌西行的摩陂井中出现青龙身影。

二月六日,明帝亲自到摩陂观龙,改年号太和为青龙,改摩陂为龙陂,赐朝中有爵位的官员进爵二级,百姓中有鳏夫、寡妇、孤儿、家中仅存一人情况者,免除当年租赋。

三月,因为去年辽东太守公孙渊派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孙综奉表向东吴称臣,让大帝龙心大悦,决定派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两人为使节,将军贺达、虞咨、中郎将万泰、校尉裴潜率领甲兵万人护送回去之外,载运金宝珍贷、九锡备物等物品,封公孙渊为燕王。这项决定宣布时惊动东吴朝廷上下。举朝大臣从丞相顾雍以下极力劝谏:「公孙渊不可信任,这样的待遇未免太过,派一小队兵士保护宿舒、孙综回辽东就好。」

辅吴将军张昭更极力劝谏:「公孙渊因为背叛魏国惧怕征讨,才远来求援称臣,这绝不是他的本意。如果公孙渊改变意图,想要向魏国自我表白,陛下你派出的使者势必无法生还,难道不会让天下取笑吗?」吴王当下就跟他反复争辩,劝谏越来越恳切。无法忍受他顶撞自己的吴王,抓着刀愤怒地说:「吴国的士人入宫就拜朕,出宫则拜您,朕对您的敬重,已经到达极点,您数次在众人中折辱朕,朕害怕自己失手伤害您。」张昭注视吴王许久说:「臣虽然知道自己的话不会被听从,屡屡想要竭尽愚忠的原因,是因为当初太后临终的时候,呼唤老臣在床下,遗诏顾命的话如今还在耳旁啊!」说完为之涕泣横流。这时吴王掷刀于地,与他相对而泣。

即使如此,遣使前往辽东的决定没有改变,让愤恨自己的话不被采纳的张昭,打定主意退居不朝,对此大怒的孙权,也不想给他好脸色,甚至命令用土封住他的家门,表示不想上朝就永远不必出门。硬脾气的张昭也不示弱,同样让儿子用土从门内将门堵住,表示自己也没打算出门,这对君臣就这么僵持,让东吴诸人看傻了,不知该如何调解矛盾。

两年前蜀军从祁山撤退后,曹真过世后转任司马懿军师的杜袭,与前尚书令、现任督军的薛悌当时都说诸葛亮应该会在第二年麦熟时入侵曹魏领土,建议趁冬天时调运粮草,解决陇右粮少问题,应付蜀汉再次来袭。司马懿却不这么认为:「诸葛亮两次出祁山,一次攻陈仓,都受挫而返。即使以后他还会出兵,应该会舍弃攻城这条路,转而寻求与我们野战的机会,地点必在会是在陇东,不会在西侧。每次撤退都是因为缺少粮食,回去后必定会广积粮草来准备,我估计没有用三年时间来准备积蓄,是不会贸然出兵攻打我方的。」

既然知道诸葛亮会大量囤积粮食做准备,司马懿自然也不会坐着不动,上表明帝请求迁徙冀州百姓到上次被诸葛亮抢割冬麦的产量基地上邽,做好后勤粮食的第一手准备。也命人在关中重新整治成国渠、开凿临晋陂作为农业灌溉。

前汉定都长安,关中地区就成为上至各级官吏、下至军队百姓的粮食供应来源,重视西北边防后,这个地区的粮食供应就成为重中之重,汉武帝时兴筑多条灌溉水道来扩大耕地面积,成国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兴建。这条灌溉水道坐落在渭水北面引其入流,从郿县开始沿着渭水向东开凿,经过离县、槐里,最后注入上林苑的蒙茏渠。

不过这时已经多处水道不通,除了下令重新疏浚、引千水增加来源外,更将灌溉范围扩大西到陈仓附近,东至秦朝故都咸阳附近入渭水,大大增加耕地范围外,当然也带来粮食生产。

陂塘是利用原本就存在的水池加以人工修筑,作为农业灌溉用途的设施。临晋陂范围大约是在陈仓至槐里间,司马懿下令建筑大大小小近千个陂塘,让原本不适于耕种多达三千余顷的盐碱地,摇身一变成为良田。除此之外更在京兆、天水、南安兴办官营冶铁业,作为兵器来源基地。

这些措施带来的成果就是:上邽种田得到源源不断的粮食供应,京兆、天水、南安兴办官营冶铁业带来制造武器所需的铁器,开凿成国渠,筑临晋陂使开垦土地的数目大大增加。无一不是为了可知未来的交战作好准备。

司马懿重视后勤,诸葛亮也不例外,比如在《作斧教》就提醒武器制作的重要性:

「前后所作斧,都不可用。前伐鹿角,坏刀斧千余枚,赖贼已走。间自令作部作刀斧百枚,用之百余日,初无坏者。尔乃知彼主者无意,以收治之,非小事也。若临敌,败人军事矣。

前到武都一日,伐鹿角坏刀斧千余枚。赖贼已走,若未走,无所复用。」

想要支撑北伐曹魏计划,就算极力发展农业、盐铁官营,单单只靠益州一地支撑是不可能的,蜀锦的生产得到诸葛亮大力支持。这个政策主要得力于境内遍地种植桑梓,成都城内大街小巷充满织布机的声音,仅成都一地就有织工七万六千人之多,

巴蜀的锦缎闻名全国,甚至有「历代尚未有锦,成都独称妙」,东吴没有织锦业,曹魏虽然有,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无法跟蜀锦相提并论。蜀汉政府鼓励生产之下,除了满足自身的消费和皇室赏赐外,还能大量卖往东吴和曹魏,增加国库收入。甚至还出现「魏则布于蜀,吴亦资西道」的景象。靠着蜀锦获得大量的收入的蜀汉政权,才能以仅仅百万人口支撑连年征战所需要的经济资源。诸葛亮也明确指出:「今民贫国虚,决敌之资,唯仰锦耳。」自己也带头在家中种植桑树达八百株之多。

蜀汉视曹魏为篡汉逆贼,连年征战讨伐、刀兵不断不说,众人皆知蜀锦是支撑对魏战争的重要经济来源,为什么曹魏还要大量购买蜀锦?

占据益州后,因为地处长江上游,藉由便利水道让蜀锦顺利从成都运到江州,从江州沿三峡东下后运到江陵、夏口、建业等地,江东成为蜀锦的主要购买地。

江东方面因为没有丝锦产业,当然需求也大,很多却是转手卖给曹魏,从中赚取差价,为什么呢?因为曹魏王公贵族也对高质量的蜀锦十分喜爱。曹丕继位魏王时,蜀汉与东吴因为关羽被杀关系急转直下,为了避免重要经济来源的蜀锦买卖受到影响,影响财政,刘备甚至在东征东吴前,特意『遣谋掾韩冉赍书吊,并贡锦布』,借着给曹操吊丧的名义,想与曹魏暂时休战,贡上蜀锦表示通商的意愿,虽然遭到曹丕厌恶而拒绝吊丧,还是开拓曹魏直接从蜀汉买到蜀锦的管道,就商贾的立场来说两国并不是完全的敌对状态。

到了明帝这时,吴蜀两国早在先前重新结盟,重新将曹魏视为敌对关系后,诸葛亮开始连年北伐;官营蜀锦碍于关系就无法直接卖到曹魏方面,明帝在内的魏国君臣对蜀锦喜爱欲罢不能,无法大量购买的情况就造成很大困扰。

曹魏一方面从东吴收购,另一方面则采取通过商人买民营蜀锦的方式来满足需求,长时间下来从东吴买来的蜀锦固然数量有限,更重要的是价格比巴蜀翻了许多倍,让江东方面里子面子都相当满意;相对于民间管道买来的蜀锦价格相对低廉,路途也更近。明眼人都知道直接从巴蜀买蜀锦才能满足需求,也不用被江东要挟,当然就是最佳选择。只是两国是交战状态,曹魏不担心购买蜀锦的银两,成为诸葛亮北伐的经济来源吗?

其实,曹魏上层虽然离不开蜀锦,地域狭小的蜀汉更有很多物资得向曹魏购买,心照不宣的两方,出现该打的仗还是打,民间贸易则是热火朝天,谁都无意主动隔绝的情况。

与司马懿相同的,诸葛亮也对水利灌溉很注意,特别是同时有交通与灌溉功能的都江堰。

最初是由战国时期秦国蜀郡太守李冰父子主持兴建。刚开始的时候以航运为主、灌溉为辅,「穿二江成都之中,此渠皆可行舟,有余利用溉浸,百姓飨其利。」岷江和长江之间利用都江堰才得以通航,岷江上游盛产的木材可以以此漂运成都,让成都从秦朝开始成为蜀地交通的中心。

除了水运之利外,在农业灌溉的效益随着日后发展愈加倚重。岷江左岸水源流出宝瓶口至玉垒山东侧之后,沿李冰开凿的两条干渠流向成都。前汉蜀郡太守文翁新开一条干渠将岷江水引至成都平原东部。后汉时又在「望川原」上「凿石二十里」,使灌溉渠道延伸到牧马山。岷江右岸的引水渠在李冰时代开凿的羊摩江基础上,持续向成都平原西南部延伸发展。上百年过去到汉朝时都江堰灌区已经从秦朝时郫县到成都,发展延伸到彭县、广汉、新都一带,灌溉面积达「万顷以上」。《汉书·地理志》更说「民食稻鱼,无凶年忧,俗不愁苦」。

为了维护这条益州生命线,历代都有派人修护,例如灵帝时设置「都水椽」和「都水长」负责维护堰首工程;诸葛亮也不例外,设置主管的堰官外,征发百姓一千两百人固定修护。

两方虽然还没有爆发冲突,为此所做的准备,却一点都不含糊,可以说谁在这场后勤准备有所疏失,就准备日后吃苦头。

五月十八,明帝异母弟北海王曹蕤去世。

壬申日,明帝下《以夏侯惇等配飨武帝庙庭诏》:

「昔先王之礼于功臣,存则显其爵,没则祭于大蒸。故汉代功臣,祠于庙廷。大魏元功之臣功勋优着终始休明者,其皆依礼祀之。」明帝的意思就是给予祖父曹操生前最信赖的夏侯惇与曹仁、程昱等功臣,一同进入曹操庙庭同享祭祀的礼遇。

闰五月初一,天有日蚀异相。

征东将军满宠向明帝上《请合肥移兵更立城疏》:

「合肥南临江湖,北远寿春,贼攻围之,得据水为势,官兵救之,当先破贼大辈,然后围乃得解,贼往甚易,而兵往救之甚难,宜移城内之兵,其西三十里,有奇险可依,更立城以固守,此为引贼平地而掎其归路,于计为便。」

疏中意思是:「合肥城南面江靠湖,北面远接寿春,敌兵围攻合肥,得以依恃水势。官兵救援,应该先攻破其主力军,然后才能解围。转移城内的兵力向西三十里,可以依据地势奇险,再加上城兵固守。引敌出洞而断其退路的上计。」

护军将军蒋济知道后反对并上《上合肥移城议》:

「既示天下以弱,且望贼烟火而坏城,此为未攻而自拔,一至于此,劫京刂无限,必以淮北为守。」

他认为:「如此做是向敌人示弱,看见敌人的烟火就毁坏自己的城池,这可是不攻自破呀!如果情形真是到了这地步,敌兵必肆无忌惮地掠夺,我兵则必然以淮北为守了。」为此明帝没有同意满宠的建议。

接着满宠又上《重请合肥移城表》:

「《孙子》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以弱,不能,骄之以利,示之以慑。此为形实不必相应也。又曰:「善动敌者形之。」今贼未至而移城却内,此所谓形而诱之也。引贼远水,择利而动,举得于外,则福生于内矣。」

满宠这时援引:「孙子说:『兵者,实为诡变之道。』本来有能力,但却让敌兵认为贫弱而不能,予以小利麻痹敌人使其骄傲,以为我们害怕了。这就是所谓形与实不必相符的道理。孙子又说:『善于诱引敌人示以假象。』今日趁敌兵未到之前,移兵城外,内布精兵,这是设假象而诱敌深入之道。诱敌远离水路,相机而动,则外能御敌,内能生福。」

仔细看过两个人的上表的尚书赵咨,表示满宠的计谋更符合实际的情况,明帝这时想到两年前冬天的一件事情:

满宠与王凌不和,同党诋毁他年老力衰,言行荒谬,不合事理。明帝为此召他入朝。到京城后确认身体康健的明帝,要求他回复原职。他不止一次上表要求留在洛阳,明帝下《报满宠求留诏》:

「昔廉颇强食,马援据鞍。今君未老,而自谓已老,何与廉、马之相背邪?其思安边境,惠此中国。」

意思是:「从前廉颇为向使者表示自己身体健康,仍可带兵打仗,一顿吃掉米饭并十斤肉。马援六十二岁时依然请兵战斗,据马鞍顾视,以示可用。今天你还没有老去却自称年老,怎不以廉颇、马援自比呢?要想法保卫边境,为国效力啊。」

想到这里的明帝下诏按上表办理,满宠选在合肥城西约四十里处的鸡鸣山东边山麓建一新城。

几日后,曹魏宗室出事,这次是中山王曹衮,主管官员上表前来朝见明帝时违犯洛阳禁令,理由是曹魏规定在外的王候,回到洛阳馈赠礼品有定制,如果逾越就会触犯交通禁令,这次就是援引此法请求下令惩处。

曹衮,沛国谯县人,武帝曹操之子,与去年过世的曹植同属明帝的叔父辈。少年时喜好学习,十几岁时能写文章。每次读书,文学官和左右侍从常常恐怕他因为精力损害得病,屡次劝他停一下,由于太喜欢读书,无法禁止,左右都说有曹植的影子。

建安二十一年受封平乡侯。次年改封东乡侯,再改封赞侯。黄初二年时进封爵位为赞公时,官员属下都来祝贺,他却说:「我生长在深宫之中,不知收种庄稼的艰难,有很多骄奢逸乐的过失。各位贤者已经庆贺我的喜庆事,也该辅助我弥补缺陷。」由此可见比起许多兄弟更懂得在兄长眼线下自律的重要性。

兄弟间每次游玩娱乐时,他常独自深思经典。文学官和防辅商议:「我们接受诏令考察赞公的举止,有了过失应当奏报,有了好事也应当奏报,不能隐瞒他的美好!」一同上表称赞陈述曹衮的美好。但是他知道后极为惊惧,责备他们说:「自己提高修养,坚守贞操,不过是普通人的行为罢了,各位却报告给上面知道,这恰恰是为我增加负担和拖累。并且如果有善言善行,何必担心别人不知道,却急忙一起这样做,这对我可没有好处。」他的警戒慎重恐怕更多是来自于文帝对兄弟的猜疑。

对于这个叔叔的行为,明帝是深知的,碍于不能无视主管官员的上表,只得下《诏有司议中山王衮犯禁》:

「王素敬慎,邂逅至此,其以议亲之典议之。」

明帝的意思是:中山王素来恭敬谨慎,偶然来到这里,还是用评议帝王亲属的规则来评判这事吧,就是让这件事情轻轻放过。即使是明帝的命令,主管官员依然不放过,坚持一定要依法行事,不得已明帝只好又下《削中山王县户玺书》:

「制诏中山王:有司奏王乃者来朝,犯交通京师之禁。朕惟亲亲之恩,用寝吏议。然法者,所与天下共也,不可得废。今削王县二户七百五十。夫克己复礼,圣人称仁;朝过夕改,君子与之。王其戒诸,无贰咎悔也。」

不得已只好削减叔叔两个县、七百五十户的封邑。为此忧虑害怕的曹衮,告诫命令属下官员要更加谨慎,得知叔叔这么配合的明帝,除了赞赏外更下令不准再追究此事。

六月,鲜卑领袖轲比能和步度根结亲,诱使他依附于自己并背叛并州刺史,亲率兵万余人在陉北迎接他的人马辎重。身为刺史的毕轨察觉两人勾结,上《出军表》表明想要出兵威吓:「辄出军,以外威比能,内镇步度根。」

毕轨,字昭先,东平人,后汉典军校尉毕子礼之子。年轻时因才能着有名声。曹叡被策封为太子时,他担任与司马懿当年相同的文学,后来转任地方任长史。

曹叡即位后,征召他回到洛阳担任黄门郎,将宗室公主嫁给毕轨之子,从此家中富有起来。被任命为并州刺史后,自认地位显赫常显露出骄傲和放纵的行为,在任时北方游牧民族常常侵扰边郡和杀害吏民,这次轲比能劝诱步度根,恐怕与利用他往日行为劝说背叛有关。

接到上表的明帝认为兴兵讨伐只会让两部鲜卑团结,日后难以对付,也无法振奋曹魏声威,起兵没有任何益处。赶紧派遣使者持旨前往:「步度根因和轲比能私下联系,心中必定自疑。今天唐突出兵,定然会促使双方联合。即便需要用兵,也不可越过边塞。」这样细密的指示就怕毕轨莽撞出兵。

明帝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诏书还没送达前,他已从治所晋阳北上三百六十余里前往阴馆,派遣将军苏尚、董弼两人前往追击。轲比能派出儿子率领千余骑兵去迎接步度根时,与毕轨追击部队相遇,双方在阴馆往西将近两百里的楼烦展开大战,此战不仅曹魏全军覆没,苏、董二人更是当场战死,更严重的是让步度根与泄归泥打定与轲比能合作一同出边塞,坚定扰边决心。得知毕轨大败的明帝赶紧派出虽不姓曹却属宗室、按排序也是属于叔叔辈的秦朗,率领中军出发讨伐两人。

秦朗,字符明,小字阿苏,新兴云中人。父亲秦宜禄是吕布部下,奉命出使汝南时,袁术把汉朝宗室女嫁给他,把前妻杜夫人和儿子秦朗留在下邳。建安三年,曹操在下邳围攻吕布时,关羽请求迎娶杜氏。曹操眼见杜氏美貌,一反约定将她纳为妾。

秦宜禄随后归降曹操担任铚县县长。张飞以夺妻之仇怂恿他叛曹,出走后不久反悔遭到杀死。当时秦朗随母住在曹府,尹夫人的孩子一并收养在府,他与行事无所忌惮的何晏截然不同,言行谨慎低调,让养父曹操也很喜欢他,曾对宾客说:「世上有人像我这样疼爱继子的吗?」

长大后暂离曹府四处游历,在曹操、曹丕时都没有任官。直至六年前曹叡即位后的太和元年,才被征召为骁骑将军、给事中,经常伴随明帝出行。明帝有喜好举发罪行的嗜好,甚至有数个罪犯只因小过失被处死;眼见这些事都没有谏止,也未曾为朝廷推荐一个贤才的秦朗,只因行事低调得到明帝的赞扬。每次询问、召见,大多叫小名『阿苏』,累次公开赏赐外,更为他在洛阳建一幢大府第。朝野上下虽然知道即使去贿赂,为人低调的他也不会在皇帝面前说好话,终究他是皇帝亲近之人,因为这个关系去贿赂的人依然不绝于途,财富可比得公爵、侯爵之家。

东吴遣往辽东的船队终于抵达,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为首的使节团,以大帝的名义封公孙渊为燕王。见到如此阵仗后,意外吴大帝会如此看重,当下心想东吴距离远而曹魏近在咫尺,害怕与东吴来往过密会引来曹魏讨伐,又看到大量的金宝珍贷、九锡备物等送来的珍宝,心中垂涎又不想得罪曹魏,就只能有一种选择:设下酒宴招待后诱斩东吴节团,将首级献给明帝,更将随行的一万甲士、船只全部纳入辽东。

九月,从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东吴的张群等人口中,得知公孙渊无视自己的好意,不仅杀死自己派出的使者,更吞并珍宝与军队,让他觉得面目无光、愤怒至极。

群臣赶紧询问怎么逃出辽东的?公孙渊打算消灭抵达辽东襄平的东吴使节时,一开始就拆散官兵,将中使秦旦、张群、杜德、黄强等及官兵六十人安置在辽东以北二百里、由太守王赞管辖二百户人家的玄菟。秦旦等人都要求蛰居在民家,四十多天中只能靠他们供给饮食过活。这期间秦旦与张群等人商议:「我们远在异域,辜负背负的使命,今日被弃于此地与死无异。我仔细观察此郡的防守十分薄弱,假使我们齐心一致,就能放火焚烧城廓,杀死他们的官吏,进而为这次羞辱出使报仇雪耻,即使一死也无恨。比起茍且偷生沦为阶下囚而活如何!」众人闻言都赞成。

众人暗中约定在八月十九日深夜起事。那天中午却被当地人张松告发,太守集合部众并关闭城门阻止东吴人离开,众人眼见事泄赶紧爬过城墙逃出。东吴众人中膝盖生疮的张群,行走不方便跟不上别人的速度,屡屡要靠杜德的搀扶照应,由于山路过于程崎岖不平,走出六七百里后,张群的伤势持续加剧,只得躺在草丛中无法再向前走,两人互视悲伤流泪。他说:「我不幸伤得厉害,离死没几天了,你们几位应该加紧向前赶路,指望有个去处,白白地守着我都会死在深山穷谷之中,有什么益处!」杜德反说:「万里流离,生死与共,怎么能忍心抛弃你!」让秦旦、黄强在前先行,杜德一人留下来守护张群,在附近采集野菜、果实充饥。

先行出发的秦旦、杜德在几天后到达高句丽国,宣称吴王给高句丽王位宫及主簿颁下诏书,谎称赐品都被辽东劫掠。得知消息高句丽众人非常高兴,当下受诏后,派人跟随秦旦返回迎接张群两人,又派遣差役二十五人,除了护送秦旦等返回东吴外,更上表称臣,进贡貂皮千张,鸡皮十件。回到东吴的秦旦诸人悲喜交集、不能自制,被他们感动的大帝将他们提升为校尉。

感动归感动,遭到公孙渊侮辱的大帝怒说:「我都已经年近六十,人世间的艰难困苦还有什么没看过、经历过!近来却被鼠辈所戏弄,令人气愤不已。如果不亲手斩掉鼠辈脑袋扔进大海,也没有颜面君临万国,即使让东吴为之颠覆,也不后悔!」

怒火冲天的大帝,没有人敢正面劝止,留守武昌的上大将军陆逊得知后赶紧上《乞息亲征公孙渊疏》:

「渊凭险恃固,拘留大使,名马不献,实可雠忿。蛮夷猾夏,未染王化,鸟窜荒裔,拒逆王师,至令陛下爰赫斯怒,欲劳万乘泛轻越海,不虑其危而涉不测。方今天下云扰,群雄虎争,英雄踊跃,张声大视。陛下以神武之姿,诞膺期运,破操乌林,败备西陵,禽羽荆州,斯三虏者,当世雄杰,皆摧其锋。圣化所绥,万里草偃,方**平华夏,总一大猷。今不忍小忿,而发雷霆之怒,违垂堂之戒,轻万乘之重,此臣之所惑也。臣闻志行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图四海者,匪怀细以害大。强寇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远征,必致阙,戚至而忧,悔之无及。若使大事时捷,则渊不讨自服。今乃远惜辽东众之与马,奈何独欲捐江东万安之本业而不惜乎?乞息六师,以威大虏,早定中夏,垂曜将来。」

他想说的是:「陛下以神明威武的资质,生当大命,在乌林大破曹操,在西陵大败刘备,在荆州生擒关羽,这三个败虏都是当世英雄,都被陛下摧折他们的锋芒。圣明的教化安抚四方,风行万里而小草为之倾倒,如今正临**平中原、统一天下之时,现在不能忍住小恨而发出雷霆万钧般怒火,是违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古训,轻视自己为帝王的贵重身分,这是我感到疑惑的。我听说,行万里路的人不在中途止步,立志取得天下的人不对小事耿耿于怀而危害大局。强大的敌人压境,荒远之地还没有臣服,陛下乘船远征,必然给敌人以可乘之机,事到临头才去忧虑,恐怕后悔都来不及了。如能使国家大事及时报捷,公孙渊不用征讨自己就会归顺。而今陛下还恋惜远在辽东的人口和马匹,怎么单单要舍弃江东万安的根本基业而不珍惜呢?」

陆逊很清楚孙权很喜欢别人称赞他英明神武之类,上表一开始就以打败曹操、刘备将他捧高,然后再以成功治理江东来劝止舍弃领土征讨辽东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接着是尚书仆射薛综《上疏谏亲征公孙渊》:

「夫帝王者,万国之元首,天下之所系命也。是以居则重门击拆以戒不虞,行则清道案节以养威严,盖所以存万安之福,镇四海之心。昔孔子疾时,托乘桴浮海之语,季由斯喜,拒以无所取才。汉元帝欲御楼船,薛广德请刎颈以血染车。何则?水火之险至危,非帝王所宜涉也。谚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况万乘之尊乎?今辽东戎貊小国,无城池之固,备御之术,器械铢钝,犬羊无政,往必禽克,诚如明诏。然其方土寒埆,谷稼不殖,民习鞍马,转徙无常。卒闻大军之至,自度不敌,鸟惊兽骇,长驱奔窜,一人匹马,不可得见,虽获空地,守之无益,此不可一也。加又洪流滉瀁,有成山之难,海行无常,风波难免,倏忽之间,人船异势。虽有尧舜之德,智无所施,贲育之勇,力不得设,此不可二也。加以郁雾冥其上,咸水蒸其下,善生流肿,转相洿染,凡行海者,稀无斯患,此不可三也。天生神圣,显以符瑞,当乘平丧乱,康此民物;嘉祥日集,海内垂定,逆虏凶虐,灭亡在近。中国一平,辽东自毙,但当拱手以待耳。今乃违必然之图,寻至危之阻,忽九州岛之固,肆一朝之忿,既非社稷之重计,又开辟以来所未尝有,斯诚群僚所以倾身侧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者也。惟陛下抑雷霆之威,忍赫斯之怒,遵乘桥之安,远履冰之险,则臣子赖祉,天下幸甚。」

他以汉元帝与孟贲、夏育规劝:「帝王之人,乃万邦元首,天下人以其维系生命的人。故此居住要重置门户敲击木柝以戒备意外;出行则清洒道路节制车马速度以形成威严气势,这就是为了保全万邦平安的福运,镇抚四海的民心。从前孔子憎恶时局,托言乘桴浮于东海,季由听说甚为高兴,他因才干无可取之处才受到拒绝。汉元帝打算乘御楼船,薛广德请求刎颈用血来染车。为什么呢?因为水、火是最险之物,不是帝王应该涉足的。谚语说『千金之子,不可坐在堂屋的檐下』。何况万乘之尊呢?现在辽东戎貊小国,没有坚固的城池和防御的措施,武器不锋利,军队散乱如犬羊之群,前往必能获胜,的确像圣明诏书所言。然而其地寒冷贫瘠,榖物无法生长,民众习惯乘马,迁移漂泊无常。突然听说大军降至,自忖不能敌对,鸟惊兽散,驱马远奔四散逃命,一人一马都不得看见,虽然获得无人的空地,守着它无什么益处,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一。加之海水波涛汹涌动**,又有成山岛的险难,海潮流动变化不定,狂风恶浪在所难免,转眼之间,人与船就发生异常变化。虽有尧、舜的仁德,智谋无法施展;有孟贲、夏育的勇猛,力量无法用上。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二。再是浓雾弥漫天空,咸水在海面蒸发,易于患上脚气病痛,转相传染,凡航海之人,很少不患此病。这是不可出兵的原因之三。天生神圣之人,常以祥瑞征兆来显示,必定平定祸乱,使百姓安康;吉祥的征兆日益集现,海内即将平定,叛逆凶顽,灭亡即在近期。中原一旦平定,辽东必然自行灭亡,只需拱手以待而已。如今却要违背必然的规律,自找最危的险阻,忽视九州岛的稳定。发泄一时的忿怒,既不是社稷的重大决策,又为创业以来所未有之事,这正是百官们所以侧身叹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的原因。诚望陛下抑制雷霆之威,忍耐赫然发作之怒,依就乘桥的安全,远离履冰的危险,这样臣子便可仰仗您的福祉,天下百姓由此获得幸运。」

薛广德,汉高祖刘邦时千户侯薛鉴的第五代子孙,班超的《汉书》评价:『广德为人温雅有酝藉。及为三公,直言谏争。』对于部下十分宽容,甚至政敌也不计前嫌,只要为朝廷做出贡献就行,可见他为人宽容有涵容。

有一次汉元帝打算去宗庙祭祀,打算大摆阵仗出游,直言不讳的薛广德知道后,觉得不符礼制又太过劳民伤财,向皇帝进言应该低调出行,眼见元帝一心想要惹人注目的出游,只好威胁要是不答应请求就死在御驾前面,一看情况不对元帝只得作罢。

孟贲是战国时期秦武王手下的勇士,曾经秦武王带着重兵去东周国都洛阳观看九鼎。当时年少骁勇的他喜欢举鼎。手下有三个知名的大力士,除孟贲外还有乌获、任鄙,都是举鼎能手,这时陪伴着他抵达洛阳。三人中以孟贲最富盛名,人传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犀,能生拔牛角,发怒吐气,声响动天,尤为勇猛。秦武王一见九鼎这世上瑰宝,兴致大发,借此机会与孟贲比试,以显秦在列国中地位。他猛的抓住一只龙纹赤鼎猛地举起,殊不知此鼎重量过大,最后因力气不支,累得双目出血;力尽鼎落,砸断膑骨后不治而亡。无辜的孟贲因此事获罪,遭到诛杀九族的命运。

夏育,战国时期卫国的勇士。与孟贲、乌获齐名。相传力大无穷,可以举起千钧之重,日后被田搏杀死。

薛综意思就是请孙权要听进大臣劝告,不要以尊贵之躯骋匹夫之勇,这是没有意义的行为。当大帝觉得谏止的人就这样的时候,选曹尚书陆瑁又上《谏亲征公孙渊疏》:

「臣闻圣王之御远夷,羁縻而已,不常保有,故古者制地,谓之荒服,言慌惚无常,不可保也。今渊东夷小丑,屏在海隅,虽托人面,与禽兽无异。国家所为不爱货宝远以加之者,非嘉其德义也,诚欲诱纳愚弄,以规其马耳。渊之骄黠,恃远负命,此乃荒貊常态,岂足深怪?昔汉诸帝亦尝锐意以事外夷,驰使散货,充满西域,虽时有恭从,然其使人见害,财货并没,不可胜数。今陛下不忍之忿,欲越巨海,身践其土,群臣愚议,窃谓不安。何者?北寇与国,壤地连接,茍有间隙,应机而至。夫所以越海求马,曲意于渊者,为赴目前之急,除心腹之疾也。而更弃本追末,捐近治远,忿以改规,激以动众,斯乃猾虏所愿闻,非大吴之至计也。又兵家之术,以功役相疲,劳逸相待,得失之间,所觉辄多。且沓渚去渊,道里尚远,今到其岸,兵势三分,使强者进取,次当守船,又次运粮,行人虽多,难得悉用。加以单步负粮,经远深入,贼地多马,邀截无常。若渊狙诈,与北未绝,动从之日,唇齿相济。若实孑然无所凭赖,其畏怖远迸,或难卒灭。使天诛稽于朔野,山虏承间而起,恐非万安之长虑也。」

疏中与薛综同样以孟贲、夏育来劝谏:「北方的魏与我国土地相接,如果稍有空隙,就会乘机而入。我们所以要渡越大海,求购马匹,违心结交孙渊的原因,是为解决眼前的马荒之急,除掉魏这一心腹之患。现在反而要舍本逐末,舍近求远,因一时气忿改变规划,一时激动兴师动众,这才是狡猾的敌人愿意听到的,绝不是我大吴最好计策。还有兵家战术,在于使敌人疲劳,以逸待劳,得失之间,察觉与不察觉则大不相同,况且沓渚县离公孙渊路途还很遥远,如大军到达,也要把兵力一分为三,让体格强壮的士兵向前进攻,稍差的守卫船舰,最差的运送粮食。大军人数虽然很多,难以全部用上。加之靠步行背粮,长途跋涉深入故境,那一带战马众多,能够随时截击我们。如果公孙渊狡猾奸许,与魏并未断绝关系,我们大军出动之日,他们就会如同唇齿,互相援助;如果确实孤立无援,因为惧怕而远逃,或许也难很快消灭,我们对他的惩罚及于北方荒野,国内的山越叛民乘机四起,这恐怕也不是万全的长久这策。」眼见不被接受又赶紧上:

「夫兵革者,固前代所以诛暴乱、威四夷也。然其役皆在奸雄已除,天下无事,从容庙堂之上,以余议议之耳。至于中夏鼎沸,九域互之时,率须深根固本,爱力惜费,务自休养,以待邻敌之阙,未有正于此时,舍近治远,以疲军旅者也。昔尉佗叛逆,僭号称帝,于时天下乂安,百姓殷阜,带甲之数,粮食之积,可谓多矣,然汉文犹以远征不易,重兴师旅,告喻而已。今凶桀未殄,疆场犹警,虽蚩尤、鬼方之乱,故当以缓急差之,未宜以渊为先。愿陛下抑威住计,暂宁六师,潜神嘿规,以为后图,天下幸甚。」

再用战争杀伐不是应该轻启的事情来劝止:「战争,固然中古代用来诛杀暴乱、威镇四方蛮夷的行动。然而战事要在奸雄已经灭除,天下太平无事,在朝廷之上从从容容地充分讨论之后才可进行。至于在中原战乱不断,九州岛之地各自盘踞相互为敌之时,大都须将本国的根本大业加深加固,爱护人力,珍惜财物,没有偏在这时舍近治远,使军队疲痹,从前尉佗叛逆,僭号称帝,当时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富足,文帝仍然认为出兵远征并不容易,只是派陆贾前去劝喻。今天首恶元凶还未消灭,边境地区不断报警,不宜先去讨伐公孙渊。愿陛下抑制盛怒,任用计谋,暂息六军,秘密策划,以后再去图取,则天下万幸!」受到大臣们连续谏止不息的大帝,终于愿意息怒罢休。

公孙渊出卖东吴后杀死派到辽东去的使者,大帝感到后悔后,数次派人请辅国将军张昭上朝,没想到吃了闭门羹,基于不愿道歉示弱的态度,下令用火烧张昭家门,想以此逼他出来。没想到这方法也没吓倒,逼的只好下令将火扑熄。最后不得已大帝只得在张昭家门前久站不去,总算在儿子的搀扶下出门和解,这老爷子的执拗脾气,总算又让人领受一回。

去年派人到交州把虞翻找回的大帝,吩咐找到就护送回建业,这时候收到虞翻于不久前逝世的消息,享年七十。只好下令将遗体送还会稽故乡,让他儿子仕官。

更想起大哥生前与他说过有关虞翻的几件事情:

有一次前往讨伐山越时,斩杀敌将主帅后孙策下令兵分多路自行追杀逃散的敌军,独自一人骑马追敌时在山中遇见虞翻,他问左右的扈从哪去,孙策回说都去追杀敌将,发觉事情紧急赶紧让孙策下马说:「这个地方的草长得很深,一旦发生什么危险的事,骑在马上无法迅速应对,所以请您牵着马,持弓箭在后,我善于使用长矛,可以在前探路」。两人到达平地后,孙策见他劝自己上马,便问:「你没有马怎么办?」他回答:「我善于步行,可以日行三百里,自从征讨以来,官吏士卒没有一个走的比我快的,您不信可以试着骑马,我可以紧随于后。」两人来到大路上与一名鼓吏相遇,孙策取过鼓吏的号角自行吹奏,四周的部下听出吹奏者是谁后慢慢聚拢起来,随后虞翻跟随平定三郡。

平定豫章后,在引军回吴的路上论功行赏、赏赐将士的孙策对虞翻说:「我当年在寿春见马日磾以及大会中土的士大夫们,跟他们说我们东方的人才很多,只恨当时自己学问不高,无法说服他们,我很不服气,正好你博学多闻,本来想令你前往许都交见朝中人士,用真才实学去折服中原那群乱说话的人的嘴。但是你不愿意前往,我就只好派张纮去,只怕他还无法折服中原那群人。」他答道:「我是您家中的宝贝,如果拿出去给别人看,被别人留了下来,岂不是让您少了我这个贤良的辅佐,所以拒绝去许都。」孙策笑着答:「是这样说啊。」还在论功行赏时就趁机对他说:「我还有征讨之事,不能回府,你可再以功曹之职做萧何,镇守会稽。」三天后,派遣他回去会稽处理事务。

放过遥远辽东的公孙渊,可没把曹魏忘了,目光放在满宠的合肥新城,打算趁他立足未稳打个措手不及。亲点大军从离合肥最近的都城建业出发,预定包围让他们断粮后弃城而去。

世事总不会尽如人愿的,这次也不例外,出发前没有仔细查看地形的后果就是到了当地才发现水路离合肥新城太远,大帝出发前想要以船只封锁的美梦破碎。吴军的长处在于水战,当然不会再像逍遥津一样犯舍船陆战的错误,只得期望水势上涨漫到城边,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天。

观察东吴动态近月后,满宠确定东吴不敢舍船来战,对手下将领说:「东吴方面得知我移兵城外,一定会夸下海口,前来展示其实力邀取功名。虽然不敢再推进,一定会上岸来炫耀兵力,以示兵多将广。」他的打算就是趁这个机会,好好杀一下东吴威风。

说完吩咐在合肥城的隐蔽处埋伏步兵骑兵六千人,等待吴军自投罗网而来。果不其然如他预料东吴军真的上岸耀武扬威,先前部署的伏兵此时突然大喊杀出攻击,没有任何准备之下东吴方面被杀死几百人,甚至还有落水而死的。

经此突袭,不甘心的大帝本想率兵攻城,得知明帝有率兵前来救援的消息后,向来不打硬仗的东吴军,赶紧撤回建业,合肥之危再度解除。虽然如此,大帝是轻易罢休的人吗?当然不是,传令给卫将军全琮。

全琮督步骑五万前往征讨合肥西面约一百七十里处的六安,当地百姓知道东吴来袭的消息后四处散走,手下将领想要分头捕擒百姓回江东,用以邀功行赏的依据。全琮却说:「所为乘危以侥幸,举不百全,这不是国家的大体。如果分散部队前去捕捉百姓,所得与失去的机会各半,这不是周全的计划?即使有所得,也不足以弱化敌人而副于国家威望。假如这中间发生什么差错,损失必定不小,如果为此获罪,我宁愿以身受之,也不敢以侥幸之心得到功劳以负国。」

曾在南征结束后诸葛亮表示粗定的南中不可能平静无事,这时果然如他预料发生叛乱,起因是由于蜀汉官员;倒也不是贪腐或是欺压蛮族,因为庲降都督张翼执法过于严厉。

夷族首领刘胄为此起兵作乱造反,身为叛乱起因的张翼当然要出兵讨伐,还没有攻破前就被朝廷征召回朝,部将认为应该火速返回朝廷请罪,他却说:「不能这样,我是因为蛮夷起兵骚乱,不称职才被征召回朝的。眼下接替的人还没有到达,我正身临战场,职责应该是组织运送、屯积粮草,作为接任者讨灭叛贼的物资准备,怎么可以因为被免除官职就荒废国家政事?」继续统领事务,毫不松懈,直至马忠到达前线后才出发回朝。

接任后不负使命的马忠,一举击杀刘胄并平定叛乱。蜀汉朝廷得知后加封他为监军奋威将军,封博阳亭侯。平静没有几天,牂牁郡、兴古郡的獠人起兵作乱,马忠让部下牙门将张嶷前往讨伐,将招降的两千余人都送往汉中用以充实北伐军队。

十月,接替毕轨面对鲜卑叛军的秦朗,击败轲比能和步度根,让两人败走漠北后,原本并州叛离曹魏的步度根部将戴胡阿狼泥主动来到他的军帐投降,随即上报朝廷撤军。

十二月,洛阳收到公孙渊送来的东吴使节首级,随行而来还有《上魏明帝表》:

「臣前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孙综,甘言厚礼,以诱吴贼。幸赖天道福助大魏,使此贼虏暗然迷惑,违戾群下,不从众谏,承信臣言,远遣船使,多将士卒,来致封拜。臣之所执,得如本志,虽忧罪衅,私怀幸甚。贼众本号万人,舒、综伺察,可七八千人,到沓津。伪使者张弥、许晏与中郎将万泰、校尉裴潜将吏兵四百余人,赍文书命服什物,下到臣郡。泰、潜别赍致遗货物,欲因市马。军将贺达、虞咨领余众在船所。臣本欲须凉节乃取弥等,而弥等人兵众多,见臣不便承受吴命,意有猜疑。惧其先作,变态妄生,即进兵围取,斩弥、晏、泰、潜等首级。其吏从兵众,皆士伍小人,给使东西,不得自由,面缚乞降,不忍诛杀,辄听纳受,徙充边城。别遣将韩起等率将三军,驰行至沓。使领长史柳远设宾主礼,诱请达、咨,三军潜伏以待其下,又驱群马货物,欲与交市。达、咨怀疑不下,使诸市买者五六百人下,欲交市,起等金鼓始震,锋矢乱发,斩首三百余级,被创赴水没溺者可二百余人,其散走山谷,来归降及藏窜饥饿死者,不在数中。得银印、铜印、兵器、资货,不可胜数。谨遣西曹掾公孙珩奉送贼权所假臣节、印绶、符策、九锡、什物,及弥等伪节、印绶、首级。

宿舒、孙综前到吴,贼权问臣家内小大,舒、综对臣有三息,修别属亡弟。权敢奸巧,便擅拜命。谨封送印绶、符策。臣虽无昔人洗耳之风,惭为贼权污损所加,既行天诛,犹有余忿。

权待舒、综,契阔委曲,君臣上下,毕欢竭情。而令四使见杀,枭示万里。士众流离,屠戮津渚。惭耻远布,痛辱弥天。权之怨疾,将刻肌骨。若天衰其业,使至丧陨,权将内伤愤激而死。若期运未讫,将播毒螫,必恐长蛇来为寇害。徐州诸屯及城阳诸郡,与相接近,如有船众后年向海门,得其消息,乞速告臣,使得备豫。

臣父康,昔杀权使,结为雠隙。今乃谲欺,遣使诱致,令权倾心,虚国竭禄,远命上卿,宠授极位,震动南土,备尽礼数。又臣门户受恩,实深实重。自臣承摄即事以来,连被荣宠,殊特无量,分当陨越,竭力致死。而臣狂愚,意计迷暗,不即禽贼,以至见疑。前章表所陈情趣事势,实但欲罢弊此贼,使困自绝,诚不敢背累世之恩,附僭盗之虏也。而后爱憎之人,缘事加诬,伪生节目,卒令明听疑于市虎,移恩改爱,兴动威怒,几至沉没,长为负忝。幸赖慈恩,犹垂三宥,使得补过,解除愆责。如天威远加,不见假借,早当糜碎,辱先废祀,何缘自明,建此微功?臣既喜于事捷,得自申展,悲于畴昔,至此变故,余怖踊跃,未敢便宁。唯陛下既崇春日生全之仁,除忿塞隙,抑弭纤介,推今亮往,察臣本心,长令抱戴,衔分三泉。〈同上〉

臣被服光荣,恩情未报,而以罪衅,自招谴怒,分当即戮,为众社戒。所以越典诡常,伪通于吴,诚自念穷迫,报效未立,而为天威督罚所加,长恐奄忽不得自洗。故敢自阙替废于一年,遣使诱吴,知其必来。权之求郡,积有年岁,初无倡答一言之应。今权得使,来必不疑,至此一举,果如所规,上卿大众,翕赫丰盛,财货赂遗,倾国极位,到见禽取,流离死亡,千有余人,灭绝不反。此诚暴猾贼之锋,摧矜夸之巧,昭示天下,破损其业,足以惭之矣。臣之慺々念效于国,虽有非常之过,亦有非常之功,愿陛下原其逾阙之愆,采其毫毛之善,使得国恩,保全终始矣。」

收到这些宣示忠诚的物品,明帝也不能没有表示,派人持《赦辽东吏民公文》,除了拜公孙渊为大司马,封乐浪公外,更让他继续持节任辽东太守,统领诸郡:

「告辽东、玄菟将校吏民:逆贼孙权遭遇乱阶,因其先人劫略州郡,遂成群凶,自擅江表,含垢藏疾。冀其可化,故割地王权,使南面称孤,位以上将,礼以九命。权亲叉手,北向稽颡。假人臣之宠,受人臣之荣,未有如权者也。狼子野心,告令难移,卒归反复,背恩叛主,滔天逆神,乃敢僭号。恃江湖之险阻,王诛未加。比年已来,复远遣船,越渡大海,多持货物,诳诱边民。边民无知,与之交关。长吏以下,莫肯禁止。至使周贺浮舟百艘,沈滞津岸,贸迁有无。既不疑拒,赍以名马,又使宿舒随贺通好。十室之邑,犹有忠信,陷君于恶,《春秋》所书也。今辽东、玄菟、奉事国朝,纡青拖紫,以千百为数,戴纟丽垂缨,咸佩印绶,曾无匡正纳善之言。龟玉毁于匮,虎兕出于匣,是谁之过欤?国朝为子大夫羞之!昔狐突有言:「父教子贰,何以事君?策名委质,贰乃辟也。」今乃阿顺邪谋,胁从奸惑,岂独父兄之教不详,子弟之举习非而已哉!若苗秽害田,随风烈火,芝艾俱焚,安能白别乎?且又此事固然易见,不及鉴古成败,书传所载也。江南海北有万里之限,辽东君臣无怵惕之患,利则义所不利,贵则义所不贵,此为厌安乐之居,求危亡之祸,贱忠贞之节,重背叛之名。蛮、貊之长,犹知爱礼,以此示人,亦难为颜!且又宿舒无罪,挤使入吴,奉不义之使,始与家诀,涕泣而行。及至贺死之日,覆众成山,舒虽脱死,魂魄离身。何所逼迫,乃至于此!今忠臣烈将,咸忿辽东反复携贰,皆欲乘桴浮海,期于肆意。朕为天下父母,加念天下新定,既不欲劳动干戈,远涉大川,费役如彼,又悼边陲遗余黎民,迷误如此,故遣郎中卫慎、邵瑁等且先奉诏示意。若股肱忠良,能效节立信以辅时君,反邪就正,以建大功,福莫大焉。倘恐自嫌已为恶逆所见染污,不敢倡言,永怀伊戚。其诸与贼使交通,皆赦除之,与之更始!」

汉中的蜀汉丞相诸葛亮,在黄沙屯鼓励发展农业,训练军队,制作木牛、流马等运粮工具,下令修整斜谷,更在剑阁兴建屯积军粮和物资的仓库,把粮食都集中存放在斜谷口,以备众人都知道即将到来的战事。

为了感谢在出使辽东时给予帮助的高丽国,大帝派人前往致谢,高丽王回赠『上马数百匹』,这次东吴派出的船只较小,吴使只载马八十匹就南返。东吴往外联系不仅如此,派往高丽后,随即又人往扶南、林邑等国家建立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