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

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 《酬张少府》王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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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人生经历都会对其心态产生一定的影响。经历过被贬、下狱、中年丧妻等多次磨难后,王维的心境发生了许多变化,少年时的政治抱负已是**然无存。若说中年时,他对实现理想尚存一丝希望,那么到了晚年,他已经彻底绝望了,对待朝政的态度也变得非常消极。

王维为人一向正直,不愿与奸佞之人为伍,然而造化弄人,朝中奸臣当道,曾经的重臣张九龄被罢相贬官,多位忠贞之士连连遭受打压,他却意外地被升了官。虽被升官,却有职无权,眼看着奸佞在朝中势力越来越大,自己却对此局面无能为力,王维心中的痛苦就越发的强烈。

王维的性情终是软弱了些,想到曾经的理想一次又一次破灭,再看看眼下的局势,若想明哲保身,只能将自己抽离这污浊的官场,无奈之下,他选择逃离朝堂,远离是非之地,过起了完全归隐的生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向清静求。

《酬张少府》是王维的一首酬答诗,作于晚年。关于张少府其人,历史上并无记载,只知少府是唐朝人对县尉的一种称呼,所以张少府应是一位县尉,王维与他通诗时,他应是仍在为官。我们不知王维与此人关系如何,却可从这首诗中读出王维晚年时恬静淡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生活情趣。

酬张少府 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 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如今我人到晚年,心中唯一喜好的就是清静,至于其他的事情,无论政治还是名利,我一概都不愿关心。我对自己的能力心知肚明,既然想不出治国的良策,不如远离朝堂,住回幽静的山林。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

白日里,松林间的轻风吹起我解开的衣带,我感到无比放松和畅快。入夜后,我还可以安静地坐在山中,沐浴着清澈的月光,悠然自得地抚琴。你问我如何在困窘和不得志的生活中领悟到归隐的真谛,此时我已唱着渔歌,划着船向河流深处驶去了。

有言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古时文人墨客产生隐逸避世的念头,大多与当时的政治有关。自古文人多清高,他们正直、纯粹,又有一些天真和幼稚。在他们眼中,高洁的品质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最值得珍视的;自己的作品则是世上最珍贵的,最不可侵犯的。很多文人一生不愿阿谀奉承,不屑屈于权贵,他们拥有远大而单纯的理想。

每逢朝政陷入黑暗,那些品性高洁的文人墨客便难逃一劫。在昏庸的帝王或统治者眼中,这些文人唯一的价值,便是作为政治阶级的附属品,或歌颂自己的功德,令它们流传千古,或作一些靡靡之音,以供自己取乐。文人们若敢不从,就会面临打压和迫害。于是,许多文人墨客不得不用避世的方式来坚持自己的理想抱负,保持品性的高洁,保护文学的纯粹。

先秦时期,礼崩乐坏,诸侯争霸,政治黑暗,文人们为了彰显独立人格,纷纷归隐山林。东汉末年,王室的衰落,宦官外戚的争权,令文人名士陷入既无法入仕,又无法归隐的两难之地,却也促进了隐逸之风的盛行。

那些思想独立、怀揣报国之心的文人,满腔热忱地想将自己的才能发挥于朝堂之上,令国家强盛,却发现自己报国无门,不但得不到伯乐的赏识,还被忽略和排斥。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在人群中拼命呼喊,喊到喉咙沙哑,却发现身边始终一片死寂时的绝望。于是,避世之心悄然而生。

既然无力改变世界,便只能独善其身。隐居于山林,独享那一份清静,管他外面的世界有多嘈杂,唯我这里安详静谧;管他外面浮云蔽日,天昏地暗,唯我这里风景正好。那些所谓“大事”,全都与我无关,任由他们去争、去夺、去打、去闹;任由他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这里,始终静好。

远离尘世,归隐山林,或许会被嘲笑软弱,或许会被指责无能,这些我都已经想到了。可那又怎样?你说我是逃避现实,可至少我保留了一身清气,好过与那些人同流合污;你说我在自我麻醉,可至少我所言,所做,皆是无愧于心。回归自然,我无须再趋炎附势,不用再在泥泞之中挣扎。如今,我居住在幽静的山林里,纵使生活贫困,却能听轻风细语,赏明月,抚古琴,享受心中难得的清静。这又有什么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