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响 1942

2.最后一次面对

字体:16+-

“茶姑,日本鬼子摸进来了!”

匆匆跑来的茶桂的喊声,让周弥生和茶姑都吃了一惊。茶姑转身就往外跑,周弥生正要跟上去,犹豫了一下,转身对阿忠和阿春说:“你们先在这里休息,姜敏马上就会过来。”说完,也不待两人回答,就跟在茶姑后面,往枪声响起的地方冲过去。

一路跑着,茶姑问茶桂:“你怎么知道是日本鬼子?”

茶桂看了周弥生一眼,说:“领头的,就是那年和周老板一起来我们山寨的日本人。”

“山口岩?”茶姑惊呼一声,回头问周弥生,“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他逼死了你爹,还要追来斩草除根吗?”

周弥生看了舅舅的信、又悟透了父亲的药方,此时已经大致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他想不出山口岩来山寨到底有什么目的,但却清楚地意识到:山口岩来了,他既然敢开枪,跟山寨里的寨丁交火,那就说明他已经在中国人面前,不再伪装他的学者身份了;他肯定也会跟自己摊牌,那样的话,自己的身世就不可能再对茶姑等山寨里的所有人隐瞒下去;他也很清楚自己此时的感觉:他恨这个逼死了他父亲的人!但是,周弥生不敢肯定,山口岩一直以来为他做的事情,是因为对当年杀死妹妹、妹夫心怀愧疚,还是因为周弥生是一枚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内八卦林子之外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周弥生和茶姑恨不得插翅飞到山寨门口去。然而,几个人刚刚走出阿忠阿春的视野、进入密林深处,茶桂突然回身,一掌劈向周弥生,将他逼得只能紧靠一棵大树。

周弥生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茶姑听到身后有动静,猛回头看见茶桂正抽出腰带要捆绑周弥生,厉声呵斥道:“茶桂,你这是干什么?”

“茶姑,一会儿你就知道为什么了。”茶桂说着,已经反剪着捆住了周弥生的双手,推着他往前走来。

“你放开他!”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的茶姑,怒气冲冲地冲过来,猛地推开茶桂,抓住周弥生被捆的双手,想帮他解开。

周弥生已经预料到了原因,侧身躲开茶姑,苦笑着对她说:“茶朴既然他要捆我,必然有捆我的理由。”说着,继续背着被捆上的双手,飞快地往前走。

茶姑紧跟在他后面,焦急地问茶桂:“你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口岩这回带人攻打山寨,理由是,让我们交出他的外甥周弥生。他说,周弥生不是中国人……”

茶姑打断茶桂的话,骂道:“茶桂,你被糯米糊住心窍了吧,还是脑壳被树撞到了?山口岩的话你也相信?”

茶桂辩解说:“不是我相信,是你爹他相信啊,所以,才让我来把周弥生捆到他面前去。他老人家现在被气坏了,所有人都被气坏了。你想想,茶姑,我们怎么能允许你嫁给一个日本人啊!”

“你们都疯了?弥生哥怎么可能是日本人?!”茶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茶桂的话是真的,不停地边跑、边跟茶桂争吵。她追上周弥生,问他茶桂的话是不是真的时,周弥生却阴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使劲儿晃动着被茶桂缚住的上身,飞快地往前跑……

茶桂跟茶姑吵吵嚷嚷,把周弥生带到山寨门口时,山上山下仍在激战。山口岩的人马扼守着上山的路口,茶土司和程玉山据守着山门。寨丁们因为都才开始接受训练,用起枪来远不如用弓箭顺手,而且也不会掩护自己,所以,山口岩虽然只带了六七个人,但他们的枪法奇准,而且每人一支花机关、一支王八盒子,一会儿点射、一会儿横扫,寨门外的树叶被他们打得不停地漂落,还死伤了七八个寨丁。

看到周弥生被捆着走过来,程玉山对茶土司说:“您不要相信山口岩,他要见弥生,绝对不是上山的目的!”

茶土司不理睬程玉山,挥挥手,叫茶桂把周弥生带上寨门。

周弥生看到眼前的阵仗,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处境,他并未对茶土司、茶姑和程玉山等人做任何辩解,就冲着山下高喊:“山口岩,你不是要找我吗?我来了!”然后,便独自走到了两军阵前。

“弥生哥!”茶姑大叫一声,想拉住他、也想和他站在一起,但茶桂一把将她抱住,拖到了茶土司身边。

没有任何人发号施令,周弥生现身的一瞬间,两边都停了火。

山寨内外,顿时死一般的寂静,连鸟儿也不再鸣叫,它们都被激烈的枪声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