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訪者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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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小雪帶江愷來到她租的房子裏。

一個單間,麵積很小,因為陽台朝南才下決心租的。她說。

江愷站在陽台上,滿眼都是植物,番紅花、蓼藍、梔子、槐米、**、蒲公英,接著香氣環繞過來,紅花跑在最前麵,緊跟著梔子香,**香細長細長的,在外圈輕輕一攏。最後他才看到大片的顏色,日光下朗朗的,緋紅、靛藍、青黛、杏黃……草木在布料裏繼續生長,形態、味道、顏色甚至魂魄都還在,風刮過來,搖搖曳曳的一片田野。

於小雪說,我有個提議,咱倆誰想單獨待一待就來這裏。牆角放了一把椅子一張小圓桌,可以坐下來泡杯茶,等到茶晾溫可以入口時,人也就安寧了。

江愷點點頭,抬起手來摩挲布料,什麽時候染的?

多虧你。她勾過一片布披在他肩上。太濃烈的情緒會在空氣裏凝成一個個小水珠,把屋子裏的人都打濕了。我濕淋淋地躲到這裏來,立誌遠離你,發誓不再猜測你黑著臉的原因,誰知道染染布料再做做飯就沒那麽生氣了,想著還是回家好。小時候一刮風下雨,我媽就借機張羅著做好吃的,包餃子烙盒子燉排骨,興頭那麽足也不怕費工夫,我看著外麵大風大雨的,再瞅瞅屋裏忙活的她,不知為何反而心裏特別踏實。

他想起那些細蛛網般粘牢他的惡劣心緒,想起他一手為自己創造的絕境,深深歎口氣,轉頭看看肩上的布,白而輕,感覺像是披了一小片皎然的月光。

我準備結束谘詢。

為什麽?

谘詢師始終沒給我明確診斷,她知道標簽一個人很容易,診斷是容易的谘詢是一時的,那個層麵能解決的已經解決,剩下的要交給生活。

交給咱倆。

很難很難,改善一丁點兒都很難,還時不時會回到老地方,或者這樣說吧,有些病不會痊愈,可能要一直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