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衣不能走。
从唐枫带回秦怜珊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不能走。在没有确定对方到底是毒药还是灵药之前,她怎能放心走?
况且,唐枫还有顽疾……
想着眼前这一盘接一盘的残局,白萱衣只觉得慌乱,茫然,她一再央求东陵焰——再给我多一些时间。
哪怕几天也好。
可是,几天复几天,何时才到尽头?东陵焰愈加沉不住气了。他几经思考,索性带了飞鸾流仙镜独自回耘国皇宫,临走前对白萱衣千叮万嘱,待我从皇宫回来,你便必须随我回九阙神殿去,不可再拖延了。
白萱衣惟有勉强同意。
那些日子唐枫常常到百花圃给秦怜珊摘兰花,摆在女子的卧房里,满室馨香。有时候秦怜珊也会与唐枫同去,低眉浅笑,步履从容。一切静好,有如太平盛世。那唐家的宅子里终日沐着艳阳春风,而一双缱绻的对视目光,仿佛要把旁人排除在围墙之外。
时光有如黄莲。
有苦难言。
白萱衣只能装作欢快,天真,仿佛还和从前一样。但每走过一个黑夜,心里的钝痛都会加重一层。
也许,下一个黎明她就要离开了。
那一日,唐枫的咳嗽颇为加重,大老远的便可以听到他咳嗽的声音。白萱衣正抱了酒坛子从外面回来,听见声音,便搁了酒坛到唐枫的房间去,经过厨房的时候,看见秦怜珊在炉灶前摆弄着一只空碗,她并不以为意,到了唐枫的房门口,见唐枫正踮着脚尖拿柜子顶上的东西,那东西摇摇晃晃,倏地一下倾倒,就快要砸落在地上。
白萱衣闪身奔去,稳稳地将那东西接住。
是一只砚台。
上等的石料制作而成的砚台,光可鉴人,文理绚丽。平日里唐枫收藏得极好,很少舍得拿来用。
白萱衣将砚台搁在桌边,道:“小老爷,你身子差,就别攀上爬下的,有什么事情,你使唤我一声嘛。”唐枫呵呵一笑:“我哪有那样娇贵,萱衣,你虽然称我做小老爷,可我却从未将你看作侍婢,怎能说谁使唤谁的。”这样的话唐枫强调了无数次,每一次白萱衣都想反驳他,我也并非将自己当丫鬟看待,我只是关心你,可是,每一次,也都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白萱衣指了指砚台:“小老爷,你拿它做什么?”
“秦姑娘说,未曾见识我的画技,想要我给她画一幅肖像。”又是秦姑娘,白萱衣没好气地看了唐枫一眼,心中妒意顿起。“你自己身体不好,还老想着秦姑娘,早告诉你了,那秦姑娘来历不明,未见得不是坏人。”
这话音才刚落,门外已传来脚步声。
“唐大哥?”
是秦怜珊的声音。
白萱衣一回头,正遇上对方柔媚的眼睛,一阵轻巧的碰撞,白萱衣便知,刚才她说的那句话,她是听进去了。但她不提,只将手里的一碗墨色汤药搁在桌上,道:“唐大哥,这是能缓解你的咳疾的,趁热喝了吧?”
唐枫喜上眉梢:“多谢秦姑娘!”说着,便端起药碗往嘴边送。那一刻白萱衣也不知自己是怎的,偏就想起刚才经过厨房的时候,看见秦怜珊摆弄那只空碗的情形,某些画面以及某些揣测交叠,她倏地上前一步,一把抢过药碗:“不能喝!”
“为何不能喝?”唐枫讶然。
白萱衣瞥了秦怜珊一眼,道:“这汤药来历不明,谁知道里面放的什么东西。”秦怜珊在旁冷哼一声:“既然白姑娘信不过我,便就作罢。”唐枫却急急地批驳白萱衣道:“秦姑娘是不会加害我的,萱衣,你怎么老是针对她呢?”
白萱衣想辩解,可是却似乎并不能为自己的行为做出很合理的解释,看唐枫一脸严肃的对着自己,再看秦怜珊深不可测漠然地立在边上,她心里又急又气,索性将药碗一摔:“你爱喝,自己喝个够吧,我不管你了!”
啪——
药碗碎了。墨黑的汤药撒了一地。
奇怪的是,那汤药在接触地面之后,片刻功夫,竟发出嗞嗞的响声,然后像水汽般蒸发无形。
白萱衣和唐枫都惊呆了。
白萱衣一面觉得惊愕愤慨,但一面又忍不住窃喜,跺着脚道:“小老爷,你看见了,这什么狗屁汤药,里面竟是有妖术!”
“那不是妖术。”秦怜珊淡淡地扫了白萱衣一眼,“这一碗,的确并非普通的汤药,只不过,却不会害人,只能救人,唐大哥喝下去之后,虽无法将顽疾根除,但至少能让他不那么咳嗽,身体会更好受一些。这种汤药,在我们天行异域,是常被用做缓解病痛之用的。”
“别拿天行异域来糊弄人!”白萱衣喝道。
秦怜珊不肯受此委屈,便拉了唐枫的手,道:“唐大哥,这汤药还有一半在厨房里,我带你去看,我当着你的面把它喝下去,若是我害你,那便叫我被这汤药毒死,肠穿肚烂,魂魄无存!”
“小老爷——”白萱衣也是不肯轻饶,抓了唐枫的另一只手,将他扯住,大声道,“不要管她的无理取闹,她在做戏给我们看呢!”
“我只是想证明我没有加害唐大哥!”
“我不会信你的,小老爷你也不要信!”
……
白萱衣和秦怜珊竟堪堪地较起劲来,一人站一边,将唐枫像木偶似的扯着,一个往东,一个向西,唐枫只觉得脑袋里就像盘旋了无数的苍蝇,嗡嗡乱响,原本心里已经堵得慌,被她们那样一折腾,更是咳嗽加剧。
踉跄几步,狠狠地一甩手。
想说两句呵斥的话,可是,刚一张口,便止不住咳嗽,好像有鱼骨卡在喉咙里,难受得紧。
唐枫蹲下身去。
白萱衣和秦怜珊见状纷纷上前掺扶,仍是一左一右。唐枫却甩开了左边的那只手。白萱衣掺扶的那只手。
什么也没说。
可是,偏就是没说,才将那气氛压至最低沉,最破灭。白萱衣只觉得自己垂下来的双手里空空****,就像在坠落时抓不到一根救命的草。“萱……萱衣……”唐枫断断续续说道,“秦姑娘若是想害我,不是只有今天这样的机会……我说了,我信她,你不必再这样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
这样的字眼听在白萱衣的耳朵里,犹如针刺。她难受,抓狂,她以为自己一定会爆发,会歇斯底里地辩驳,痛骂,可是,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那样做,她只是将拳头紧紧地握着,垂着头,缓缓地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和秦怜珊比较呢?
在唐枫的心里,孰轻孰重,这样一比,莫不是自取其辱?他眼前光芒万丈,他眼前春色旖旎,他总是看不见她的。
就好像,之前仿佛是有谁也对自己说过——
你为什么总是看不见我?
原来,这样毫不修饰的一句话,看似平淡,却能教说话的人在开口之前煎熬千遍,疼痛千遍。
然后只剩无可奈何。
只剩黯然心伤。
眼泪像怒放的鲜花般,舒展,恣意,顺着白皙的面颊,缓缓滴落在冰冷的地面。艳阳之下,心烧成灰。
然而即便是在那样碎成千万片的情况下,白萱衣仍然不忘进厨房检验秦怜珊的那锅汤药。秦怜珊说得没错,那汤药倒在地上会蒸发消散,可是,它并没有毒害,白萱衣甚至自己尝了一口,苦涩的滋味滑入她的口腔,却是麻木了。
没有什么比心痛更甚。
夜里。晴空如墨。弯弯的弦月单薄地挂在天边。时不时传来鸡鸣或犬吠。或者是隔壁孩童的吵闹声,大街上夜归人的脚步,更夫铿锵有力的敲击,等等等等,此消彼长倒也生气十足。这印霄城退却了水患,百姓们陆续回归,重建家园,到此刻已是愈加恢复如常。白萱衣一个人躺在屋顶看月亮。
露冷风轻。
虽无寒意,却有心凉。
冷不防地听见底下庭院里有人唤她:“萱衣?”不用看,也能辨识那是唐枫的声音。“你在屋顶上做什么?”
“就是没什么可做才在屋顶上啊。”白萱衣没好气地答。
“你下来。”
“没什么可做,干嘛下来。”白萱衣仍是赌气。唐枫轻叹:“早上我的语气是太重了些,我想向你道歉,对不起。”
白萱衣没有吭声。
唐枫再道:“我亦知晓你是关心我。”
“既然知道,那就将屋子里的人赶走啊。”白萱衣翻身从房顶上跃下来,端端地落在唐枫面前。唐枫皱眉一皱,想开口,但是颇有些犹豫,顿了半晌,才道:“秦姑娘与我,在天行异域时经历了许多的事,这些事足可坚定我对她的信任,萱衣,我已说过,她若要害我,实在有太多机会。”
“也许她要害你,只不过现在时辰未到呢?”白萱衣强辩。
唐枫却凄然一笑,道:“我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惧怕她人会如何算计我。萱衣,你不明白。”
“什么?”
静默。
再问:“不明白什么?”
唐枫转过身,望着秦怜珊的房间里,此刻那一点微弱如豆的灯火,却像黑暗中引航的灯塔。
于是——
白萱衣倏然明白,他说的你不明白,是说你不明白我此刻荒凉的心境,不明白,我是如何思念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子,我犹如望梅止渴,画饼充饥,我已经失去过一次,而这一次,是命运对我的馈赠,我说什么也不会再放手。
所有的怅恨与心伤,都在凝望着的眼神之中,流淌宣泄。
“小老爷!”忽然之间白萱衣觉得自己体内血脉翻涌,将某些积压了太久太多的话都推向颤抖的舌尖。
她很想告诉他,纵然你失去了秦怜珊,你还有我。
我是你卑微的影子。
我是你谦恭的臣民。
我对你,奉若神明,顶礼膜拜。我爱你太深,太重,以至于,太难,太痛。
气氛微妙。
唐枫只觉得白萱衣的神态有些异常,那清清亮亮的眸子里,晶莹闪烁,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几欲喷薄涌出。可她微微张着嘴,怔忡地看着他,却又不说话了,他愕然地问她:“你怎么了?”
“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讲!”白萱衣吞吞吐吐,却还有犹豫,所有的辞藻都在喉咙里撕扯纠缠着,它们就像两只拔河的队伍,一部分向前,一部分往后,是坠落回到心里继续被掩藏不见天日,还是冲破束缚化作疾风直吹进对方的五脏六腑。
呼吸都加剧了。
起伏的双肩,紧握的拳头。
“我……”
“我……”
“我……”
白萱衣连说了三个我,可始终没有别的字来顺延这场惊心动魄的谈话。突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
再一道。
没有雷声。
只有接连的闪电,像一出默剧。断断续续地照亮了堆积的云层,云层似汹涌的波涛般,缓慢地向着印霄城的方向移动。
“那是?”白萱衣惊愕地看着,退后两步,竟有些发抖,原本紧锁的愁眉,到此刻更是变得慌乱。唐枫不明就里,心想,那难道不就是普通的闪电而已吗,她在怕什么?他轻轻地拉住她的胳膊:“萱衣,你怎么了?”
白萱衣仍是止不住惊惶,又退了两步,觉得自己手臂上有一阵温热传来,低头看,看见唐枫清晰的指关节,她心中一痛,强笑道:“没,没什么。”才刚说完,却听呼啦一声,院子里炸开一朵祥云,东陵焰风风火火地自迷雾中跑出来,一把扯过白萱衣,低声道:“快跟我走——”
说罢,两个人就像一阵轻烟似的,没了踪影。
只有唐枫还怔怔地站在院子里,满脑子糊涂。天际的闪电还在持续,涌动的云层依旧不停歇。
但没有风。
只有一点即将要香消玉殒的月光,还淡淡地笼罩着。
秦怜珊开门出来,看见唐枫,款步上前:“唐大哥,这么晚了,你怎的还不休息呢?”说话间,也看到了那不寻常的天象。唐枫喃喃道:“似是很诡异呢……”秦怜珊接道:“不过就是积雨云吧,想必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呢。”
东陵焰带着白萱衣乘祥云飞渡,到山中一处幽深的谷底,然后猫着腰钻进了漆黑的山洞里。
手指轻轻一绾,火焰从指尖飞入岩壁。
狭小的空间骤然明亮。
白萱衣喘息甫定:“刚才那些是?”
“黑骑云!”东陵焰急道,“是九阙神侍的坐骑。他们……他们是来找你的!”焦虑的眼神,直逼白萱衣。白萱衣便知,自己果然没有看错,那些闪电带着涌动的黑云,的确是九阙神侍的专属。他们是九阙神族最精壮的部队,除了维护神殿的日常治安,也会履行某些指定的任务。
此番他们前来,是因为九阙神君获知,神族里有仙女未经许可擅自下凡,于是派神侍搜索缉拿。
在九阙神族里,惟有等级较高的神,以及像东陵焰这样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们才有通关的令牌,可以自由往返人神两界。白萱衣只是二等花仙,平日里受的约束多,要遵循的神殿规矩也多。
可是——
“焰公子,当初我进入飞鸾流仙镜,你不是说,你自有办法处理我的去留,可以不让别人发现吗?”
东陵焰尴尬地挠了挠鼻梁:“我的确是替你遮瞒过的。”
“如何瞒?”
“我用石蜡雕了一个假的你。”东陵焰愈加不好意思了。石蜡雕像,再用法术赋予其活动的能力,可是,比起有血有肉的真身,那石蜡呆滞僵硬,连眼神也是空洞的,怎能瞒得长久?
原本东陵焰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运送途中弄丢飞鸾流仙镜,又在人间逗留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送完宝镜,再回九阙神殿,便可以监控着那尊石蜡像,好让她不轻易被拆穿,可是宝镜一丢,事情便超出了他的预算。先前他将飞鸾流仙镜交给耘国皇帝,替换了皇宫里假的那一面,然后顺道回了一趟九阙神殿,才知道石蜡雕像已经被识穿,事情奏报到了他的父君面前,九阙神君为正法纪,便勒令两名九阙神侍缉拿白萱衣。
东陵焰道:“与其等他们找到你,强行将你带回,倒不如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回去,主动向我父君请罪。我们已经寻回飞鸾流仙镜,也算将功抵罪了,再是受罚,总能减轻些。”
女子沉默不言。
赤黄的火光映照着她绝美的容颜。
“小仙女?”东陵焰再唤了一声。白萱衣缓缓地将视线轻移,与之对接:“焰公子,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为何?”
“小老爷的病,每况愈下,我想在我走之前,找到救他的办法。”白萱衣怅然道,“还有,那个秦姑娘,我不知她究竟是否有恶意,我不放心。”
她的目光,那样诚挚,而且忧伤。
落入东陵焰漆黑的深瞳里,投下阵阵**漾的涟漪。
可是,再这样明日复明日,日日蹉跎下去,究竟要等到哪一天她才会心甘情愿回九阙神殿,或者,她是根本就不想回去了?东陵焰严肃地看着白萱衣:“你可有为自己想过?若是我们现在回去,还可说是为了寻找飞鸾流仙镜,也算有个堂皇的理由。但你继续逗留人间不走,等九阙神侍找到你,你便会多一条罪名,受的刑罚也重些,甚至有可能是你根本承受不起的!”
白萱衣淡淡地回:“我知道。”
“那你为何……”
“焰公子——”她截断他,“无论后果如何,我无怨无悔。”晶莹的美眸中,那份坚毅,倾国倾城。
她继续央求:“请你成全我!”
东陵焰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平日里的巧舌如簧,嬉皮笑脸,在此时都无法与内心的担忧和怒气争辉。他能拒绝她吗?能将她强行带走吗?他抚心自问。那答案却是否定的。他不能。若是可以,早在他初初找到她的时候,在她受伤、遇见危险的时候,在一切波澜暂且平息了的时候,等等等等,他有那么多的机会,却始终敌不过她的一声央求。
百炼钢,也不过化成绕指柔。
白萱衣看东陵焰怔忡不言,心知他是默许了,她还他一个温柔的笑意,走到洞口,看外面漆黑的夜空,闪电和黑骑云此刻正在头顶的天空盘旋着,白萱衣赶忙缩回身子,几步后退,正撞上东陵焰结实的胸膛。
“你怕了吗?”
“我……”想说不怕,却似乎不够十足的底气。
“既然怕了,何不立刻随我回去?”
“不!”白萱衣轻轻地嗫嚅一声,低着头,忽然觉得右手纤细的手腕被捉起,竟是东陵焰未经同意执了她的手,她想挣脱,对方的拳头却像钳子似的,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随之而来是厉声的责问:
“为什么?”
“为什么,从前是流云,现在是唐枫?”
白萱衣一惊。她懂了话里的意思。她怎能不懂。她避过了他暧昧的言辞,却避不过眼底深切的缱绻;她避过了他隐忍的冀待,却避不过他殷殷的守望与关怀。“焰公子,请你放开我?”
“我不放!”东陵焰拿出了他在九阙神殿耍威风的强硬和霸气,嘴角轻轻挑起,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他又想起了自己受怨气迷惑时,在山顶一亲芳泽时的狂妄与躁动,虽是意志模糊,身不由己,可是,若不是心中充满向往,他怎能那样大胆。他便跨出一步,缓缓地靠身过去,温热的双唇逐渐迫近,怀中女子直将脸别去一旁,小小的力气,但倔强,像一朵风雨飘摇的花。
东陵焰分明地感到了白萱衣夹着愤怒的羞怯。
虽然无声,却锋利。
东陵焰倏地停顿下来,鼻尖几乎碰着鼻尖,然后,他重新站直了身子,后退一步,放开了手。
面上戏谑的笑意,却仿佛含着伤。
忽然,山洞外一阵浓烟滚滚,直涌进这片巴掌大的空间里。两人都在心里惊慌地喊了一声,不好!
九阙神侍还是发现他们了。
在九阙神族,不同的神侍,有其各自擅长的本领,各司其职。他们最大的优点便是只忠于神君,而这亦是他们最大的缺点,他们麻木,固执,不识变通。而且神侍的职务分工非常细致,若是冲锋陷阵,则出动精甲神侍,若寻物,则出动红甲神侍,寻人,便出动的是绿甲神侍,而白甲神侍通常担任宫殿的守卫工作,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此刻来的,便是身穿绿色铠甲的神侍。
他们的额头上,有竖着的第三只眼睛。
那只眼睛,乃是由灵性极强的雄鹰化成。每个神侍,在未分甲之前,都只是普通的仙者。当被挑选成绿甲神侍,他们就会训练自己的雄鹰,与雄鹰达到心灵相通的境界,雄鹰便会甘心情愿只化成一只鹰眼,依附在绿甲神侍的额头上。
那只鹰眼增强了绿甲神侍的视线的穿透能力,当眼睛睁开,绿光便像照明灯一样从额头上发散出来。那绿光,被称做穿杨玄光,可以看透层层死物,寻找到隐藏在底层的生命。东陵焰还以为躲进深山老林,借着层峦的山峰,以及密密的草木,可以侥幸躲过穿杨玄光的照射,但还是不行。绿甲神侍的穿杨玄光,剥开了层层山峦的外衣,直看到谷底山洞中两只躲藏的骨架。
两名绿甲神侍,一人执锏,一人握弓,像两座大山似的,步入洞中。
“属下见过公子!”他们异口同声行礼道。东陵焰下意识地向前迈步,将白萱衣挡在身后:“我说,你们俩到这儿来干嘛?”执锏的神侍气定神闲:“来捉拿私下凡间的优昙婆罗花仙。”
握弓的神侍迫不及待:“花仙,神君已经下了旨意,你若立刻跟我们回去,兴许还能免去一点刑罚。”
白萱衣扯住东陵焰的衣袖,东陵焰淡定地一笑,扬眉道:“这个小仙女是我带出来的,有什么事,我自会向父君交代,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走吧。”
“公子——”
握弓者不退反进,眼珠子鼓得像两颗炒焦了的胡豆:“若是公子强行阻差,我们便惟有得罪了。”还是执锏者颇为沉着,劝退了握弓者,便想对东陵焰晓之以理,白萱衣不声不吭地躲在东陵焰背后,她知道凭自己那点小小的修为,是不能与两位九阙神侍抗衡的,她惟有希望东陵焰不要放弃了她,巴巴的眼神,里面全是楚楚可怜。
谁知,一番僵持,东陵焰竟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原本的意思也是想要她回去的,你们带她走吧。”
说着,拂开白萱衣的手,竟独自向洞外走去。
白萱衣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青碧的衣袖从指缝间滑走,喉咙里像堵了千斤的重石,说不出话,东陵焰的背影刺痛了她,清泪汩汩地涌出,朦胧的视线里,两片巨大的阴影像乌云聚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