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从昏迷中醒来,暂无生命危险,却需忍受噬心之痛!”程远谋摇头叹道:“只要找出下毒之人,父皇就无性命之虞!”
“否则呢?”陈敬之眼眸精光闪烁,程远谋缓缓说:“噬心百日,必丧命,这就是蚀骨噬心虫!”
这么说来,陛下性命难保。
程远谋笑道:“我这人处事,始终认为未雨绸缪才是上策,当年父皇与龙镶大将军联手,威震四海,堪称一段佳话!”
他看向陈敬之:“如今,我身为父皇之子,你为大将军之后,倘若你我联手,何尝不能再创一番千古传颂的君臣伟业?”
程远谋的雄心壮志显而易见,但他敢于如此坦诚直言,足见其已有周全准备,并且信心十足!
究竟是什么让他有此底气?要知道,在太子人选上,即便皇帝有意,也未必轮得到程远谋,但只要皇帝钦点的储君人选确定,陈敬之的父亲定会全力支持!
那么程远谋挑战自己父亲的倚仗是什么?丞相段南君?虎狮将军陈建军?似乎都不太可能!
更何况,他若要篡位,难道其余两皇子会束手就擒?还有那位深藏不露的二皇子,以及坐镇北州三地的程见泽!
陈敬之瞥了一眼身边的张永健,却见此人早已坐在椅上,闭目养神!
真是个机智之人!陈敬之摇头轻笑,程远谋道:“他最聪明之处,就在于知进退。”
“驸马将账册交给我,是你的诚意,那今日这一席话,便是我的诚意,驸马觉得如何?”
陈敬之眯眼,却未回答。
……
“魏振云此人,军师想必早有布局!”
在神击营中,李大吉看着魏振云有序调度,转头对身旁的仁嘉低语!
“内忧外患之际,兵权至关重要!”
仁嘉叹道:“其实主公心里也明白,只是他有所顾忌,我们则无需顾忌!”
“他不愿走到大将军对立面去,大将军如今心思难测,主公受到诸多掣肘,皇帝城府极深,自然处处小心!”
“从这次大将军封锁宫闱来看,诸葛瑾也应该察觉到,大将军已开始行动,那就意味着,他不会对主公构成威胁!”
“关键在于胡钢棚!”李大吉一眼看出问题所在,仁嘉点头道:“胡钢棚身在宫中,这才是症结所在!”
仁嘉看着神击营众将:“作为谋士,每走一步,必先算三步,但无论如何,总要留一条后路,既能攻亦能守!”
李大吉感慨道:“温和思虑深远,难怪你早早布下魏振云这颗棋子却迟迟不动,原来是在等待这个时机!”
仁嘉徐徐道:“那是因为主公有了抉择,皇帝身体抱恙,局势不明朗,现各方动作频繁,而主公,选择了大皇子!”
“主公十分清楚,接下来的较量,并非军事之争,更非计谋之战,而是朝政上的博弈,这才是我们即将面临的挑战!”
“在这方面,自愧不如主公太多,一切就要仰仗孔明了!”仁嘉看着李大吉,语气沉稳!
“大皇子?”李大吉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如果按照温和所言,这位大皇子必然也是深藏不露之辈,若他成功,主公岂不是?”
“莫非奉希望主公成为第二个大将军吗?”李大吉目光炯炯地盯着仁嘉,仁嘉略感惊讶,这个李大吉,他意欲何为?
李大吉悠然笑道:“温和不觉得,一个年幼的储君,或许正是最适合主公施展抱负的对象吗?”
仁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李大吉压低声音:“我们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英明的君主,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受控的傀儡而已!”
他直视仁嘉:“挟天子以令诸侯,执掌兵权以统御四方,操纵百官于掌中,这,才应当是主公的宏图大志!”
仁嘉低声质问:“你这样做,跟乱贼有何区别?一旦真成乱贼,历经数代建立起来的大国根基,必将遭受反噬!”
“那时,就算主公登上皇位,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敌国一旦来犯,恐怕无力抵挡!”
“因此,这就需要时间,一点一滴侵蚀大国根基,那就绝不能出现一个聪慧的储君,大皇子可以继位!”
“在主公的支持下,只会对主公有利无害,但他不能长久居于帝位,一旦他对朝堂熟络,掌握实权,又怎会容忍主公这样的存在?”
李大吉坚定地道:“到最后,哪怕主公势力庞大,至多也只能成为一个忠臣,而非权臣,就像第二个大将军一般度过一生!”
仁嘉明白了李大吉的意思,这家伙,竟然有这样的构想,李大吉目光闪烁:“以大皇子之名,行篡位之实!”
然后以帝王名义,标榜主公的忠诚功绩,再借大将军之手,铲除苏家势力,以内阁为中心,开启对抗段南君的局面!
“别忘了,主公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助力,那就是他的妻子锦绣公主,她,应当很愿意看到自己的弟弟登上帝位吧?“
”如能巧妙利用,定能使主公入主朝廷,位列三公,与段南君分庭抗礼!“
“待主公权势达到顶峰时,皇帝忽然驾崩,年幼储君即位,那么主公便可顺理成章进入三师行列!”
“李大吉的野心不可谓不大,而且他的政治智慧和谋划手段,完全可以说是损人利己,无所不用其极!“
即使是老辣如仁嘉,也被他这个计划惊得一愣,仁嘉毕竟经验丰富,很快平静下来:“你打算如何操作?”
李大吉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首先掌控神击营,摸清皇帝的身体状况,再找机会给大皇子投毒,当然,必须是慢性毒药!”
仁嘉没有猜错,这个李大吉,竟然已经开始打大皇子的主意,他也意识到,陈洪德如此大的动作,足以说明一件事!
皇帝恐怕真的要出大事了,否则陈洪德绝不会把胡钢棚秘密安排入宫,从这一点来看,他和李大吉有着共同的认识!
“丞相段南君,究竟效忠于谁?”大皇子府邸中,陈敬之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不是我的人。”程远谋摇头:“他支持的是谁,我不清楚,但也可能是父皇的人。”
“殿下知晓皇帝中的毒无解吗?”陈敬之望向程远谋,程远谋点头确认:“母虫宿主已经查明,乃是后宫嫔妃张贵人!”
当年的一个宫女,在她体内发现了母虫残骨的痕迹,遗憾的是,那母虫已深深侵入骨髓,程皇帝,此毒无解!
从程远谋透露的信息来看,陈敬之基本已经能够推测出,程远谋在皇宫中的耳目是何人了!
鲁昌平,那个陪伴了程皇帝大半生的首席宦官,也是程皇帝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他,竟然是太子的人!
程远谋淡然笑道:“我始终坚信,这江山尽在父皇掌控之中,我不需要争夺兵权,不需要觊觎权柄,我只需要控制住父皇身边!”
“只要父皇身边都是我的人,那么父皇就会在我的掌握之下,如此一来,这江山自然也在我手中!”
“鲁昌平正是我的人!”程远谋看向陈敬之:“因此我对父皇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并且早已布好局!”
“只要驸马肯帮我做一件事即可,那就是你的父亲,龙镶大将军陈洪德!”
“太子究竟有何打算?陈”敬之眼中精光闪烁,程远谋徐徐道:“我别无选择,时机成熟时,直接进宫,登基!”
对于程远谋的话,陈敬之最多只信三分,程远谋怎可能将所有事情都告诉自己?然而,程皇帝中毒之事,应当属实无疑,下毒之人哪能这般轻易就查明真相?贵妃张贵人?恐怕只是个替罪羊罢了!
至于那鲁昌平,竟然会是程远谋的人,他自幼随程皇帝一同成长,伺候程皇帝近四十年,是程皇帝最为信赖的人!
程远谋究竟是用何种手段收服了这位首席太监的呢?如果鲁昌平可以被收买,程皇帝那样睿智的人物,又怎能对他如此信任?
太子这边显然已经掌握了消息,甚至开始有所行动,比如程见泽、程见礼他们几个,怎会没有动静?
“你觉得驸马如何?”陈敬之离开后,鲁昌平也随之醒来并悄然退去,程远谋看向了柳氏!
“心思细密,行事谨慎,且极其珍视生命!”柳氏端起陈敬之先前未饮的茶盏:“刚才,他并未喝下这杯茶!”
“唇边沾茶,却未入口!”柳氏微笑道:“他时刻警惕着殿下,殿下今日的坦诚相告,他绝不会全然相信!”
“要驾驭这样的人,如何才能让他完全信任?”程远谋淡然一笑:“能信三分已然足够,而且他聪明!”
“他明白,在何处该信任,在何处该保持怀疑,我们只需让他相信他该相信的部分便足够了!”
柳氏颌首赞同,程远谋沉声道:“父亲那边的安排如何了?能否确保不被陈洪德察觉?”
柳氏含笑回应:“陈洪德虽然机敏,但这几年间,田富贵的商队南下已有数十次之多,他又怎会起疑心?”
程远谋点头称是:“如此甚好,百日蚀心,父皇仅剩下三个月寿命,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十二年的平静生活,躬耕田野,我都快忘记自己曾经的雄心壮志和意气风发了!”程远谋低声叹息,眼中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们等到了这一刻!”柳氏亦笑言:“越是这个时候,夫君越是要小心,毕竟二皇子那边……”
“我明白!”程远谋点头:“所以,目前最关键的还是看陈敬之的表现,希望他不要令我们失望!”
皇宫永寿殿内,程皇帝躺在龙榻上,鲁昌平在一旁悉心照料,程皇帝淡淡问道:“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吗?”
鲁昌平恭敬回禀:“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四皇子想必都已经得到消息,唯有十三皇子远在北州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