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布拉格学派的形成与发展概况
1920年,“莫斯科语言学小组”的创始人雅各布森移居布拉格,继续自己的学术探索。雅各布森的到来,激起了布拉格学术界的讨论热潮。经过几年的酝酿,1926年,雅各布森会同马捷齐乌斯、特鲁别兹科依等学者在布拉格的卡尔大学举行首次会议,组成布拉格语言学学会,原俄国形式主义的很多成员都加入学会,参加各种学术活动。
1929年,首届国际斯拉夫学者代表大会在布拉格举行,布拉格语言学学会向大会提交了一份《提纲》,全面阐述了自己的理论原则。1930年,他们在布拉格召开的国际音系学代表会议上又详述了自己对语言(尤其是对语音结构)的观点。其后这一学派的主要著作就以法文Travaux du Cercle Linguistique de Prague(布拉格语言学派作品集)为标题公之于世,此后语言学界遂以“布拉格学派”称之。此外,雅各布森和特尼亚诺夫还从《新艺术左翼战线》杂志中汇集了大量形式主义方面的论文,雅各布森本人也于1926年发表了《论捷克诗》的捷文译本,进一步扩大了学派的影响。同时,布拉格学派还积极开展了许多学术交流活动,如邀请著名的现象学家胡塞尔去布拉格讲学,胡塞尔演讲的内容后来被编入《欧洲科学危机和先验现象学》、《经验与批判》等著作。由于接触到更多新的思想资源,布拉格学派的很多问题都不再局限于之前俄国形式主义的研究领域,而是进一步拓展到了更为宽广的领域,对语言的认识也更为深入,这些都使得布拉格学派的研究显现出自身的特色。
在研究思路上,布拉格学派仍然以语言作为基本的切入点,他们一方面肯定了索绪尔提出的共时性语言学研究,另一方面又反对脱离历史发展过程来谈论共时性,而是以“结构”和“功能”为两个基本点,构建自己的理论体系。到1935年,该学派便采用了结构主义的名称,这就是通常所说的捷克结构主义。后来捷克结构主义走出语言学研究的门槛,利用语言学理论和研究方法来分析文学作品的结构。这一学派的理论家们认为,文学作品不只是言语或文学性的东西,而是一种与各种社会环境密切相关的系列结构。这样,捷克结构主义为后来法国结构主义文论的发展,开拓了广阔的前景。因此,学界一般把布拉格学派作为结构主义的真正开始和形式主义由莫斯科转向巴黎的过渡阶段。
布拉格学派在理论上有如下主要特征:
首先,注重语言的功能研究。布拉格学派深入剖析了各种语言“功能”,特别是诗歌语言的功能,这也是这一学派的主要成就。他们把语言看成统一的结构而不是孤立实体的叠加这一中心概念,同承认和分析语言在社会中所完成的多种“功能”结合起来,利用认知功能和表现功能之间的区别来建立一套原则。他们认为当语言的表现方面占支配地位时,语言便被人们以“诗歌”的或“美学的”方式加以使用。这就是说,当语言通过一些手段使表达行为突出出来,从而完全偏离日常语言的指称功能时,语言便被人们以“诗歌的”或“美学的”方式加以使用了。穆卡洛夫斯基特别强调语言的“第六种功能”——诗歌或美学的功能。这样布拉格学派把形式主义引向了一个更为广泛的符号领域。他们还认为,文学创作和文学发展史中,存在着一对既对立又统一的辩证关系,即艺术的自主功能与交际功能的对立与统一。[1]这一思想对后来符号学、结构主义的理论产生重大影响。
其次,类比方法是布拉格学派主要的研究手段之一。他们通过对音位类比的研究,来区分词语和语法的意义,从而达到对语言体系结构,乃至文学作品结构的把握。我们从马捷齐乌斯的《比较音位学任务》、雅各布森的《历史音位学》以及特鲁别兹科依的《音位学基础》等著作中就不难看到这一点。
再次,把共时性语言学研究与历时性语言学研究结合起来。注重探讨共时性语言体系的历史发展过程。布拉格学派认为,揭示语言本质的最佳研究途径是对语言体系作共时性分析。然而,他们在日内瓦学派的基础上又前进了一步,强调共时性的分析不可能否认历史进程对语言体系的影响,要正确理解语言的结构和功能,就必须深入探讨历史的语言环境。
最后,转向读者。在布拉格学派后期出版的理论著作中,读者在审美活动中的特殊作用已引起关注。穆卡洛夫斯基在《作为社会事实的审美功能、标准和价值》一书中,指出,一部作品印刷成书,只具有潜在的审美价值。只有在读者阅读的审美活动中,这种价值才能得以实现。由于各个历史时代审美标准的不同,即便是同时代人,也存在着年龄、性别、社会经历等方面的差异,所以审美价值是可变的、不确定的。这无疑已预示出当代接受美学的基本观点。
布拉格学派活动的时间较长,而且非常活跃。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该学派的理论丛刊已出了八期。除此而外,从1935年起,它开始出版定期刊物《词语与词语学家》,这本杂志在战后仍在发行。西方的其他学术流派也与布拉格学派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波兰学者罗曼·英伽登对捷克学者们也有影响。可以说,布拉格学派是连接俄国形式主义与英美新批评、法国结构主义的桥梁,对现代西方美学的发展产生了很大影响。
1948年前后,由于政治方面的原因,布拉格学派因无法继续活动下去而宣告解体。
[1] 穆卡洛夫斯基:《标准语言和诗歌语言》,见《布拉格语言小组》,406、431页,莫斯科“进步”出版社,19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