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史学的理论遗产:从过去到现在和未来的传承(第一卷)

四、怎样看待历史撰述中诸因素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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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史家吴缜撰《新唐书纠谬》,认为“作史之难”是一个事实,在此基础上,他对史家在历史撰述活动中的具体要求也做了明确的阐述。尤其难得的是,他是中国史学上较早对“事实”做了理论说明的史学批评家,同时也合理地阐述了事实、褒贬、文采之间的相互关系。他这样写道:

夫为史之要有三:一曰事实,二曰褒贬,三曰文采。有是事而如是书,斯谓事实。因事实而寓惩劝,斯谓褒贬。事实、褒贬既得矣,必资文采以行之,夫然后成史。至于事得其实矣,而褒贬文采则阙焉,虽未能成书,犹不失为史之意。若乃事实未明,而徒以褒贬文采为事,则是既不成书,而又失为史之意矣。[17]

这一段话,阐述了“事实”“褒贬”“文采”这三个方面之于史书的相互关系,而尤其强调了事实的重要。其理论价值在于:首先,吴缜给“事实”做了明确的定义,“有是事而如是书,斯谓事实”。意思是说,客观发生的事情,被人们“如是”地按其本身的面貌记载下来,这就是“事实”,或者说这就是历史事实。他不是单指客观发生的事情,也不是单指人们主观的记载,而是指的客观过程和主观记载的统一,这是很有深度的见解。其次,吴缜认为,“事实”“褒贬”“文采”这三个方面对于史家撰写史书来说,不仅有逻辑上的联系,而且也有主次的顺序。这就是“因事实而寓惩劝,斯谓褒贬”。有了事实和褒贬,即有了事实和史家对于事实的评价,“必资文采以行之,夫然后成史”。吴缜说的“事实”“褒贬”“文采”,可能得益于刘知幾的“史才三长”论。它们的区别是在理论范畴上,后者要比前者内涵丰富和恢廓;在概念的界定上,前者要比后者显得明确。最后,吴缜认为,“为史之意”的根本在于“事得其实”,褒贬和文采都必须以此为基础。反之,如“事实未明”,则“失为史之意”,褒贬、文采也就毫无意义了。

吴缜对《新唐书》的“纠谬”究竟如何,自应做具体分析,而他关于“事实”“褒贬”“文采”之对于史书关系的认识,乃是中国史学批评史上的新发展,是史家关于信史标准之理论形态的新概括,也是对历史编纂理论最本质的阐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