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引领社会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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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本音乐节和学院集会演讲

2014年6月23日

科罗拉多州阿斯本市

几周前,《纽约时报》音乐主评安东尼·托马西尼(Anthony Tommasini)写了一篇很有趣的文章,阐述了音乐里不和谐音对情绪的影响。我认为他给不和谐音做的定义不错。他以有趣的方式讲述了属七和弦的构成,用电影《音乐之声》中玛利亚·冯·特里普的视唱方法带读者入题。

我开始觉得这篇文章引人入胜,用想象力和清晰度阐述相对深奥的音乐话题。可文章的后一部分,令我有种不安的顿悟。它写到罗伯特·舒曼谱写的美丽歌曲《一个女人的爱与生活》,在关键的转折处使用了不和谐音来提高对情绪的影响。至此,我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一个怪异的形象:这首高度敏感的歌曲在“美国偶像”节目中播放,西蒙·考威尔(Simon Cowell)对歌手的德语发音冷嘲热讽。

那真是噩梦上演了。可我为什么要把这个感想在这美好的,空气清新的科罗拉多州的阿斯本提出来呢?“为什么”正是我今天想探讨的话题。

我首先保证,我不会预测古典音乐的死亡。也不认为这会成为现实,或讨论国家话题的弱智化—也许会就此说两句。我主要想谈谈你们为什么到这儿来,也许更重要的是,你们是怎么和为什么来到这里。

外行人以为你们到风景区天堂来度假、演出、聆听人类最伟大的音乐,并与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家、导师合作,“何乐而不为呢”但并非如此。你们被一种东西驱使而来,它促使你们练琴,克服上台表演的紧张感,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驱动力,促使你磨炼技巧,弄清作为交流性的表演艺术家是值得的。每场演出或排练后,你会有种个人的成就感,一种让你心满意足的感觉。

我必须坦率的说,当我还是一位年轻的巴松管演奏家时,不记得在课上或表演时学过做艺术家的概念。那时候,我只关心把曲子演奏“正确”。从贝多芬第四交响乐最后乐章中的三秒钟独奏,到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开场的哀怨音调。我从技巧到艺术造诣的成熟可以说有些不可救药。一次我参加演奏贝多芬为弦乐和管乐谱写的七重奏(作品20号)。尽管这是一部贝多芬早期较流行的作品,但很难给观众介绍,因为曲子长达50分钟,并且有相当沉重的乐段。

我的“顿悟”时刻和音乐关系并不大,和排练更有关。当时第一小提琴手总不满意第一个降E调和弦的演奏,要么是力度不够,音调不准,要么是弓法不好。作为一个新手,我看到的只是降E调,而小提琴手看到的是整个音乐宇宙。我对我们浪费这么多时间挺憋气的,可等我气消了,才开始明白一个指引我到如今的真理:音乐需要得到呵护、尊重,从各个可能的视角观看它,然后再学习它。

这种方法并不只是针对音乐,也适用于人生和如何生活。依我看,我们的世界已经同质化了。能产生各种奇迹的数字媒体似乎屏蔽了我们交流中的细腻和惟妙惟肖。而这种微妙和智慧思考是人类生存经历的宝贵产物,也是音乐家思维发展的必要因素。

最近你们可能阅读了一篇文章,康涅狄格州一位大师经过多年的努力,用乐器采样合成给瓦格纳创作的“环系列歌剧”16小时的音乐进行了数字交响乐团伴奏处理。他还提议让这个数字交响乐团现场为舞台上演唱的演员们伴奏。

在座各位马上会觉得不对劲。也许你们对用录音给现场演出伴奏的放肆做法感到气愤。这样做会抹杀节奏变化,韵律色调以及所有现场做出的微小决定,突出现场音乐的伟大,并反映人类的精神。或者你们会像芝加哥抒情歌剧乐团的成员一样,对音乐巨怪居然能让专业音乐家失业感到困惑不解。

总之,这样的做法对今天音乐界普遍接受的惯例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未来的观众将永远不会再接触到具有音乐灵感的人与人之间互相默契的配合,用乐器演奏出来的辉煌音乐的话,也许这位大师有一天会成功。因为未来的观众可以接受以低标准来欣赏音乐。

伟大的教师和学者,玛克辛·格林(Maxine Greene)五月底过世了,享年96岁。她是位德高望重的“美学教育”倡议者。她认为通过艺术这一必备工具,孩子们会更有创造力、更有效的学习各种专业。她充分相信想象的力量。悼念文章中提到“她认为有创意的思考和充满活力的想象不仅是个人活到老学到老的关键,也是我们民主社会繁荣的关键。”

1978年当互联网还只是个概念的时候,格林博士撰文《广泛觉醒和道德生活》,其中她曾提到,现代社会让我们感官变得迟钝,让我们感到无能为力。“我……的意思是……通过个人有意识的努力来唤醒自己,克服这种感觉,考虑自己在世界上的状况,找寻战胜它们的力量,解释自己每天的经历。只有当自己搞清发生了什么,才能取得自主,才能产生度过道德的一生所需要的紧迫感”。

她接着写道:“与艺术相连的最大力量之一就是挑战期待值,打破陈规戒律,改变人们理解世界的方式。”

围绕大都会歌剧院秋季准备上演约翰·亚当斯的歌剧《克林霍弗之死》引发的争议,格林博士的文章更具先见之明。你们可能都知道歌剧情节是根据1985年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劫持阿基里斯·劳罗游轮,并残酷谋杀坐轮椅的莱昂·克林霍弗的真实惨案创作的。

2009年茱莉亚学院以音乐会形式制作这部歌剧时,我写道:“我不明白亚当斯为什么挑选这个令人发指的故事来创作艺术。但在自由社会里,他有责任证明自己的选择,因此他挑选了这样一个具有‘挑战’性的故事,让观众体验一种变革性的经历。我深信他做到了这点。”

上周,大都会歌剧院收到很多对此歌剧制作的喧嚣抱怨,之后决定取消通过高清版电影向全世界转播,但保留现场演出。很多人和我一样,不认为这部歌剧是证实恐怖主义行为的见证,而把它看成对迄今尚未解决的政治、宗教问题发出的感人肺腑的评论。

我做报告的此时此刻,中东地区的局势又开始动**不安。伊拉克和叙利亚地区的伊斯兰组织分子在改变中东版图。一个有理智的人又该如何理解这些令人困惑,经常自相矛盾的问题呢?

作为年轻的艺术家,你们应该随时准备应付这些道德和政治的困境。因为艺术经常把这些问题聚焦放大。你们应该致力在学校,社区和剧团中打造一个氛围,使观众能看到具有挑战而温馨的作品。你们不仅是巴松管演奏家、小提琴家、歌手,你们是未来的领袖,需要具备智力和道德能力对这些重要问题做出开明而合理的反应。

回到我之前提出的“为什么”这个问题上。答案是你们是传统的继承人;你们来决定未来是恍惚地通往中庸之路,还是团结一致力求卓越性。这个暑期你们的个人和集体行为会对如何解决音乐、艺术和人类生存条件问题有所作为。

你们都是严肃音乐家,大家对你们的期望也是认真的—当然不总是这样,但你们知道我的意思。这个暑期你们每个人都要给自己为何到这里来,如何做,才能不仅成为好的器乐演奏家、歌唱家和作曲家,而且如何通过艺术来传播信息找到答案。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质疑高水平的音乐表演是社会结构的一部分。

我想引用萧伯纳的话做结束语。肯尼迪总统把这句话风靡于世。他说:“人们看见事儿……就问‘为什么?’……而我却梦想着从未发生过的事儿,并说‘何乐而不为?’”

我们要靠你们这梦想之辈传承交付给你们的伟大传统。祝你们暑期充满快乐、创作力,稍带奇思妙想和锻炼身体。并希望你们在阿斯本既丰富知识又滋润艺术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