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志的具体研究工作,主要通过田野调查工作来进行。在本节,笔者将介绍田野调查的主要概念及其大致的要点。
田野调查(field work)也可翻译为田野工作、田野作业、实地调查等。其内涵是指学者面对要研究的文化群体,对这些群体及其文化进行调查研究。[1]所谓田野,其本意是指远离现代文明、发展相对缓慢的地点和地域,这些地方也是早期人类学家从事田野调查多选择的地方。[2]但是,随着民族志研究对象的扩大,尤其是越来越多的城市地区的人群成为人类学家取样的对象,所谓“田野”也就越来越没有了乡野、落后地区的意味,而多了许多实地、现场调查的意味。尤其从人类学田野调查相应主张的演变来看,何处是田野,曾经是一个困扰人类学研究者取样的难题。
人类学研究刚兴起的早期,许多人类学著作基本是白人学者跨越重洋,到遥远的远离欧美本土的原始部落所完成的猎奇之作。在当时的人类学家看来,蒙昧和野蛮的社会之所以如此值得研究,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些地方保存了最原始的人类发展轨迹,是探索人类文化进程最好的取样对象。对偏远地区和野蛮之地的田野取样要求如此推崇,以至于在20世纪前半期,有学者感叹在美国本土完成田野调查的学生毕业后想在美国一流的人类学系求职是十分困难的。[3]然而,随着能让学者去开展田野调查的蒙昧和野蛮的社会越来越少,田野调查的取样必然面临着扩大的需要,农村社会、都市社会也逐渐开始成为人类学研究的取样地域,人类学和社会学研究的研究范围越来越像。
田野无处不在,这是田野调查发展的必然趋势,尤其是对于从事教育科学的研究者而言,教育现象是如此复杂而又多变的,需要人类学研究介入的比比皆是。现今的人类学研究所强调的田野调查,其重心在于对实地和现场调查的强调,尽管和以往相比,人类学研究不再以乡野和边远地区调查为主,但是田野调查对研究者的要求却一如既往地被继承下来:研究者需在研究现场,与研究对象长期相处,直接观察、了解被研究者的生活,搜集与之相关的资料,然后在后续分析中去描述、归纳研究对象所具有的文化特征。任何立志于完成以上要求的研究,都能称之为田野调查,田野调查的本质体现在对研究程序、方式和研究品质的要求,而不是体现在研究地域的选取上。也正因为这种对实地现场研究的坚持,使得田野调查成为人类学研究最重要的特征,以致目前学界普遍有共识:凡是从事人类学研究的学者,都必然会开展田野调查,没有田野调查的研究不能称之为人类学研究方法。
那么,从事田野调查应该怎么做呢?第一步就是要进行田野工作的准备,这些工作包括拟定田野调查的主要任务和时间安排,对搜集资料进行详细的分工,而在准备阶段,最重要的是要对所调查的问题有详细的文献阅读准备。质的研究强调研究情境的自然性,从事人类学田野调查的研究者应该不带理论进入研究现场从事研究。因为,人类学的研究往往是依靠在田野中所搜集到的资料,建基于实践,扎根于现实而得出结论。但是,一个准备从事田野调查的人,如果对相关领域的概念和理论一知半解的话,这种无知的状态会使其在田野工作中一无所获。笔者认为,没有理论预设是对的,但没有理论知识储备是不可能从事田野调查的,一个优秀的人类学工作者,他在田野工作中的理想状态应该是满腹经纶却又能思维清晰地融入实地现场。
田野工作中的第二步就是实地调研阶段,在稍后的一节我们还会讨论实地调研中的观察、访谈等实际内容。这里我们要强调的是,人类学研究者在田野调查中的角色调适的问题。我们当然希望作为研究者,在田野调查中,我们可以完全清醒地理论无涉地开展研究,但是,事实上,现在从事研究的许多学者所开展的田野调查,通常都是自己比较熟悉的领域,正如费孝通先生在自己家乡开始博士论文调查一样,如何跳出自己观点的预设,避免立场偏颇是人类学研究者都要面对的难题。格雷曾经说过,对研究情境和对象“过度的认同”是不好的,这会使研究者完全陷入自己的预设而无法自拔。对于从事田野调查的人而言,一种介于熟悉和陌生之间的平衡是非常重要的,面对我们可能熟悉的研究对象,我们必须具有反思自身立场的习惯,在田野调查中,研究者要做的就是透过你独特的眼睛,全面地观察你眼前的世界,而且要时刻反思自己的调查视野和工作是否合理和恰当。[4]
田野调查工作的最后一步是,研究者要对田野中搜集到资料进行整理和分类,为日后的资料分析奠定基础。田野调查,其目的是要尽可能多地搜集与研究主题相关的资料,这种资料搜集的视野要宏观,能从整体社会去思考哪些资料必须网罗其中。例如,费孝通先生当年在《江村经济》的研究中的资料搜集逻辑就是这样的,他通过对江苏省吴江区江村的家庭、财产与继承、亲属关系、户与村、生活、职业分化、劳作日程、农业、土地的占有、蚕丝业、养羊与贩卖、贸易、资金和土地问题的论述,力图全面而详尽地描述江村——这一经济体系与特定地理环境,以及与所在社区的社会结构的关系。从以上研究内容可以看出,尽管江村经济的研究主题似乎是乡村经济,但是,只要和乡村经济有关的地理环境、社区状况、社会结构均是田野中资料搜集的重点内容,具备整体把握时空的视野是从事田野工作的必需状态。
而对于民族志研究而言,文化研究往往还是一种文化比较研究,这就决定了田野工作中的资料搜集一定要有比较的视野,这意味着研究者在前期的文献以及实地的田野工作中,要对同时期的其他群体的文化现象及特征有全面的认识和了解,要结合在田野中的发现去有针对性地搜集其他参与比较的群体的资料,为日后资料分析要进行的横向比较分析奠定基础。
田野调查是非常重要的人类学研究工作的组成部分,对于一个优秀的人类学研究而言,田野调查的内容及其质量直接决定人类学研究的最终品质,有意识地锻炼和提高自己在田野工作中的能力和效率,是每个人类学研究者必须要认真面对的课题。
[1] 许传静.文化人类学田野调查的发展及实质[J].西藏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9):85~87.
[2] 敖俊梅.田野调查与教育研究[J].民族教育研究,2007(2):24~27.
[3] 赵建梅.田野的选择、进入、退出研究——一项双语教育研究为例[M]//教育人类学理论、方法与应用研究.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5:309~314.
[4] 格雷.文化研究:民族志生活与生活文化[M].许梦云,译.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09:106~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