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万里乐:穿洲越岭乐旅见闻

天后气质高贵 喜有多重“发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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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6年5月6日,美国纽约。

2006年5月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观赏的第二场歌剧是亨德尔的意大利歌剧《洛德莲达》,是典型的巴洛克歌剧,笔者的理解应属于“冷门剧目”,但5月6日的中午场仍能很早便盖上“Sold Out”(售罄)的印章,看来应是“明星”效应所致。

因为领衔演唱洛德莲达一角的正是红透半边天的美国女高音、歌剧天后弗莱明,当日笔者与香港话剧团的演员,曾在中央音乐学院攻读声乐专业的陈丽卿,得以有机会欣赏,完全是因为美国亚裔表演艺术中心主席廖英华博士(廖秀冬之姐)的帮忙。原来该场演出的二楼站位票,可免费提供予大都会歌剧院的员工家属观赏,廖英华的丈夫,著名华裔歌唱家田浩江是大都会歌剧院的合约歌唱家,也就可以代为安排两张站票。初时有点迟疑,原因是听过学者阿兰·库迪斯指挥,罗达里奥出版的《洛德莲达》全本录音,感受不大。大都会歌剧院这次制作,长达四小时,巴洛克歌剧的音乐戏剧性不大,是否足够吸引力支持站立四个小时,亦难免有“信心危机”,后来决定不应错过,仍是为了一睹弗莱明的舞台风采,而且心想多少总会有观众临时来不了的座位空出,总不会站足四小时吧!

在世无人问津 今终重见天日

结果没有后悔,四小时的演出,是一次很新鲜的体验,亦确是很好的艺术享受。当然,同样重要的是只看了第一幕,站了一个多小时,第一次休息后,便找得两个空出的座位,还因此与邻座一位男士攀谈起来,交换了名片,那是位收藏家,很喜欢中国字画,媳妇还是位来自北京的女孩子。

话说回亨德尔生前所写的三十多部歌剧,在他在世时无人问津,他于1741年写了(Deidamia)便不再创作歌剧,1754年4月上演完最后一场(Admeto)后,他的歌剧便在舞台上消失,他好多清唱剧,则一直演出无间。他的歌剧在19世纪虽曾一度出版,但复演则要到20世纪20年代才出现。当年的复演动力来自德国哥廷根的学者们,奥斯卡夏根重整出来的《洛德莲达》率先在1920年6月26日重见天日,成为亨德尔歌剧全面复兴的先声,仅在六年间,便有25个德国歌剧院将该歌剧排演。两年后,夏根版本的亨德尔另一部“前三篇”歌剧《恺撒》(Giulio Cesare)陆续搬上舞台,反应更强,有45间歌剧院做出回应!

德国以外的亨德尔歌剧复兴热潮速度明显较慢,在美国史密斯学院到1927年才首次将《恺撒》搬上舞台,四年后再制作《洛德莲达》,而且还是英语翻译版。至于英国更迟至1939年,老域克剧院才重现《洛德莲达》的歌声,与相距伦敦上次演出该剧时(1731年)已超过200年!

弗莱明接下指挥棒 果然不负所托

亨德尔歌剧得以在过去大半个世纪全面复苏,有赖钟修德兰和弗莱明等大牌歌唱红伶的热心推动,尤其是前者更是不遗余力,洛德莲达便是她成功塑造的一个典型角色,很显然,这枝棒子现在已交到弗莱明的手上,笔者观赏了这次大都会歌剧院的制作,便确信弗莱明已不负所托。

弗莱明的造型和声音,都很能结合洛德莲达外表柔弱,内里刚强的性格。三幕共八场戏中,她便有不少著名唱段,其中最为动听,且有鲜明饱满感情的,就是序曲后便出现的“Ho Perduto Il Curo Sposo”,及后第二场,拜祭丈夫墓地时所唱的“Ombre Piante,Une Funeste”,不仅尽展弗莱明的声音秀丽通透之美,更唱出了丧夫之痛带来的彷徨与恍惚,到第二幕严斥胁逼她下嫁的暴君格里莫尔多时,则唱出刚烈不屈的坚贞情怀,到第三幕目睹血迹误会丈夫米兰王Bertarido已遭杀害时所唱的“Se’l Mio Duol Non E Si Forte”,那种哀痛则丝丝入扣,弗莱明表现,更重要的是能散发着一股王族的高贵气质,散发着明星级的光彩。

弗莱明的魅力,是事前多少已能估料得到,并无丝毫意外之感,但可称为意外的却有好几方面,首先是重新发现亨德尔这部歌剧,确是他的一部杰作,该部作品,和他另外两出并列为“前三篇”的歌剧《恺撒》和《谭玛兰诺》的内容均是宫廷政治权力斗争衍生出来的爱恨情仇,具有强烈的戏剧性冲突剧情和强烈鲜明的感情转折,是很有现代戏剧气氛的剧作,这是过去笔者完全未有意识到的事。

两位男高音 带来“发现”兴奋

另一新“发现”是亨德尔这部歌剧,和他刚于“前三篇”的另一歌剧《谭玛兰诺》一样,同样是六位歌唱家—女高音、男高音、男低音和三位次女高音组成,三位次女高音中的其中两位,演的都是男角—洛德莲达的丈夫,米兰王的忠贞贵族,这次分别邀来两位高男高音(Countertenor,接近历史上的阉割男高音)饰演该两角色,演米兰王的是来自德国的舒荷,他在第一幕第二场,在自己的墓地前出现时所唱一曲,思念妻子的名作“Dove Sei,Amato Beue”,那种独特的带震音的女声实在美妙,他在这幕进场后唱的“Con Rauco Mormorios”,同样有着一种自信,第三幕第二场监狱景内与贵族做对手戏的心理变化,亦能通过形体动作和表情,结合歌声音乐表达出来,及后逃离监狱所唱带有炫技的“Vivi Tiranno”更是充满光彩。

另一位高男高音,是饰演“Unnlfo”的迪马斯,是位法国歌唱家,这是他在大都会歌剧院首次登台的角色,他在第二幕唱的“Fra Tempeste funeste”极为优美动人,很讨人喜爱。这两个男性角色,如用次女高音演唱,便要由女性反串男性,外形动作的说服力可能会较弱,高男高音的音色听来与女声无异,但更有稳定性,感情的变化在声音中亦变得丰富细腻,对很多较少接触巴洛克音乐的人士来说,可能会不习惯,雄赳赳气昂昂的帝王贵族,发出清新通透的女声,亨德尔这种设计,是考虑到整部歌剧每个人物声部平衡的问题,亦成为巴洛克歌剧中的一个特色,这次观赏亦让笔者能很直接地,很强烈地感受到高男高音歌声的独特魅力,很有一种“发现”的兴奋感觉。

左右推移换景 剧场效果不错

此外,直接和大都会歌剧院的硬件有关的“发现”,是大堂中从高高的天花板悬垂下来的多盏大水晶吊灯,在暗灯开演前,便开动了“机关”、“默默地”自动向上升起到天花板顶上去,不用遮挡各层楼座观众的视线,观赏《弄臣》是坐在大堂,也就不会发现此一发生在头顶上的变化了。

同时,《弄臣》的布景是按“传统”方式,落幕换景,《洛德莲达》的布景仍是很传统的写实风格,但却采用了整个舞台布景左右推移的方式来更替不同的场景,演出者在舞台上边演边唱,便可以由宫廷的房间走到户外,走入米兰王的墓地场景,接着舞台再向左右移动,又能进入宫廷中的图书馆、马廐、马廐外边……这种换景方式,自然且迅速。但更让笔者大开眼界的是,第三幕共分四场,第一场在米兰王的纪念碑墓地演完,整个舞台随即向上提升(完全听不到机械操作的杂声)!显露出第二场米兰王被囚在地下牢房的监狱场景,这幕戏演毕,整个舞台再静静地下降,原在监狱地面上的米兰王纪念碑墓地,亦回降到原来舞台台板的水平,整个舞台升降的操作,牵涉复杂的机械、电气设计,但不仅能有很高的效率,而且亦有很好的剧场效果。

但虽如此,整个制作三幕八场,中间有两个间场休息,整个演出仍要到下午四时半才结束,历时四小时,过往更换布景费时较长,演出的时间便会大大增加。

装置多部布景 每周演出七场

这晚乐队人数阵容与《弄臣》不一样,编制小多了,但加上木笛、古大提琴、鲁特琴、吉他、短双颈鲁特琴,还有两台古键琴,其中一台由指挥萨莫斯兼奏,通奏低音的巴洛克色彩便成为整个演出中很重要的部分。

尽管亨德尔这类巴洛克歌剧,三十多部都已重现今日舞台,甚至还已全部制成录音,但在大部分歌剧院中要欣赏得到,还有“惊艳”之喜,确是多方面配合的难得机缘。事实上,今日在大都会歌剧院观赏歌剧选择是不少的,原因是MET的后台空间宏大,可同一时间装置多部不同歌剧的布景。为此,现时在MET的歌剧季(每年9月至翌年5、6月)一般而言每星期除了星期日休演(休演并非星期一,仍保持尊重星期日是“家庭日的传统”),每晚均有演出,星期六还有中午场或下午场,也就是说每周共演出七场,剧目往往会有四部,今晚和昨晚及明晚演出的剧目都不同,中午和晚上的剧目亦有分别,如非后台能同一时间装设多部歌剧的布景便难以办得到,这种强大的“舞台实力”,亦是其他歌剧院难望其项背之处。

当然要保持这种强大实力,便要有足够资源,翻看MET的演出场刊后半部,便可以见出其支持上的来源,各种名目的资助基金,赞助者名单便印满了18页,单是“Patrons Of Opera”的姓名密密麻麻也印满了9页。MET的“Encore Society”会员亦有3页,至于MET所在的林肯中心的资助基金,同样亦有3页。很显然,美国社会不同阶层的人通过不同方式来支持让他们引以为荣的MET。但虽如此,MET的歌剧门票票价并不便宜,最高的票价(周末晚)高达220元(美元下同,包厢更要320元),在平日最便宜的门票亦要26元,如遇上新制作首演,歌剧季庆典开幕等特别演出,票价就更高了。MET经过长期经营运作,在歌剧季套票的设计推销上有很好的效果,笔者在纽约期间(5月上旬)正在进行歌剧新季度的套票预订,所以,有好些别具吸引力的演出,如这次弗莱明领衔演出的《洛德莲达》,便会让人有一票难求之叹,那是“有钱亦无票”了。

如以笔者这次观赏的《弄臣》而言,最贵的门票是175元,《洛德莲达》(周末中午场)亦要220元,第二幕从二楼站位“偷坐”到第七排中间的座位(Rear Grand Tier),票价是150元,也就是说,只看该两场歌剧一个人的消费亦要325美元,折合约为2500元人民币!

幸好大都会歌剧院有演出合约的华裔歌唱家田浩江相告MET的传媒及公关负责人的名字,在演出前一天,笔者直接拨电到MET去找他,虽然只能联络到他的助手,笔者直言是国际剧评协会(IATC)香港分会的专业会员,有兴趣观看翌晚的《弄臣》演出,问询是否可安排两张赠劵予本人及内子?此问题在相隔三小时后,当日办公时间仍未结束,该助手便拨电来酒店告知已安排了两张赠劵在票房,欢迎笔者和内子前往观看。这当然让笔者喜出望外,所提供的座位是大堂前座的第一行,离舞台第九排,左边大道旁的座位,仍是最高票价的座区,而意外的是,自始至终均未见MET的有关员工出现与笔者接触。那种尊重艺评人,信任艺评人的做法,在人流混杂的纽约出现,比对一下今日我们的演艺环境,艺评人所得的对待,确实是值得深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