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概论

第二节 作家与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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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作家天才论

文学创作是一种富有灵感、想象、**和感悟,并具有艺术特质的创造性活动,因而只有先天具有此种天赋并且在后天得以发展的人才有可能成为作家。这一点在现实中也可以得到证实,把文学作为研究对象的学者远远多于把文学当作创作对象的作者。即便有些人抱着极大的热情并投入了极大的精力和时间到文学创作中,但是如果缺乏一些天赋,即我们常说的才气,那么还是难以成为作家,而如果他这样对待一些其他领域,其成就一般都要比从事文学创作高。

天赋听起来似乎是一个比较空洞的概念,在生理学和心理学上都还没有给出完全让人信服的科学解释,但是,文学创作需要天赋,这一点已经成了共识。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的古代社会,由于生产力水平比较低下,人们对创作主体的能力认识还不够,所以,只好将文学创作看作是客观的神秘力量所致。柏拉图就认为诗人之所以能够创作出诗歌,就是因为有神灵凭附的缘故。直到近代欧洲,人们才逐渐认识到文学创作主体的独特性和力量。康德认为:“天才就是:一个主体在他的认识诸机能的自由运用里表现着他的天赋才能的典范式的独创性。”[1]他最早在美学意义上为天才找到了理论依据并给它下了定义。康德以后,浪漫主义文学理论将天才发展成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概念,到了现代,天赋的理论趋于完善。虽然我们不能用科学去解释人的天赋,但是它却具有很多表现形式,比如,丰富的想象力、敏锐的感受力、高超的表现力以及细腻的情感等,我们可以通过对这些具体形式的研究,更好地把握文学创作中天赋的意义和价值。

天赋的这些特质带有与生俱来的先天性,不是仅凭后天的学习和努力就能够得到的。刘勰的《文心雕龙·事类》篇讲:“文章由学,能在天资。才自内发,学以外成,有学饱而才馁,有才富而学贫。学贫者,迍邅于事义;才馁者,劬劳于辞情;此内外之殊分也。”指出先天禀赋和后天学习之间是相辅相成的,不可独存。就像要成为一位歌唱家,那么天生的好嗓子和后天的培养是缺一不可的,再比如,要成为模特,那么先天的身体条件和后天的训练要兼而有之。作为作家,天赋是首要的一个条件,有了先天禀赋才让后天的努力具有更大的意义。

既然文学天赋是作为作家必备的基本条件,下面我们就看看文学天赋几种主要具体表现形式。

首先,是丰富的想象力。在创作活动中,想象是一种神奇而丰富的能力,是人先天具有的能力,同时它也是艺术世界的灵魂和核心。文学创作需要灵感和虚构,作家必须在现实生活的基础上,通过想象和虚构创造出文学形象。想象力越丰富,创造出的文学形象就越逼真,反之,在文学创作中,作家如果缺乏想象力,他(或她)就创造不出丰满逼真的形象来。黑格尔认为想象是“一种最杰出的本领”,没有丰富的想象力,就不会有艺术。想象是一种特殊的思维形式,是人在头脑里对已储存的表象进行加工改造并形成新形象的心理过程,它能突破时间和空间的束缚。作为进行形象创作的文学,非常需要这种超越限制的突破性思维,在现实素材的基础上,天马行空地创造那些独特的、鲜活的文学形象。比如,庄子《逍遥游》中有:“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庄子笔下塑造的形象非常恢宏并富有想象力,但是也有其现实基础。想象力具备一定的先天性,同时又源于每个人的生活阅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阅历和历史人文背景,但不可能经历生活的全部。对于作家而言,仅有自己体验过的生活是不够的,必须在此基础上,对世间百态、人生万象发挥无限的想象力。没有现实作为土壤,想象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没有了艺术生命力。

其次,是敏锐的观察力和敏感的感受力。作家对社会人生的了解必须是深入的、本质的,如果只停留在对表象的认识水平上,就不足以创作出有深意的文学作品。作家要善于发现社会生活中的种种现象以及这些现象之间的内在联系,要能在表象下,既借助其超乎常人的天生的敏感神经和敏锐眼光,又凭借其严谨的逻辑思维,抽丝剥茧、追根溯源,寻找、分析其内在因由,进而揭示出其深层含义。作家不同于普通人,必须有异于常人的观察力和辨别力,善于捕捉生活中的一些细节和典型印象,因为这些观察到的细节和印象有可能成为以后创作中的素材。据说,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在一起散步,托尔斯泰看到一匹瘦骨嶙峋的马,就开始观察描述那匹马,他出神入化的描述叫屠格涅夫入迷,同时,托尔斯泰的描述把屠格涅夫带入到马的凄惨处境中去了,因此,屠格涅夫情不自禁地对托尔斯泰说他的前生可能是一匹马。

再次,作家还要具有比普通人更为敏锐和深刻的感受能力。情感的丰富性是指作家对所观察到的人和事物所持情感的广度和深度。情感的敏感性是指作家对社会生活中出现的人、事以及现象的感知、反应的敏感度;作家的感情要比一般人丰富、细腻,也更为敏感,对于一般人来说熟视无睹的情景,却可能引起作家内心情感的巨大波动;对于一般人来说平淡无奇的现象,却可能引起作家理性思维的深入探索。比如,一般游客到西湖去游览,只停留在对景色的审美享受上,而作家则会从美景中读出人文情怀和历史故事,进而感受到人生的变幻莫测与世态的沧桑巨变……一位“情商”丰富的作家往往会被眼前的情景折磨得蠢蠢欲动,从而产生强烈的创作冲动与**。澳大利亚作家亨利·劳森一次在街头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妇女怀抱熟睡的婴儿摆摊卖报,她的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人买她的报纸。劳森看到此景,正准备掏钱买报时,一个小孩也请求作家买他的报纸,孩子的声音是那么的令人心碎。劳森不知道该买谁的报纸,那个孩子告诉他,他和那个卖报的妇女是母子,买谁的都可以。街头的“两张脸庞”使作家心潮澎湃,他很快写出了著名的诗作《街头的脸庞》。据说,法国作家福楼拜的代表作品《包法利夫人》也是这么写出来的。其实作家这种敏感的感受力和前面述及的丰富的想象力之间是有着直接关系的。

最后,作家的天赋还表现在作家必须具备高超的表现力。高超的表现力主要体现在作家的语言运用和表达能力上。文学作品要以语言作为物质载体,文学是一种语言的艺术,语言是文学的一切,因此,作者在具备以上种种能力以后,还需要具有能够把这些内容呈现出来的高超的表达能力,即卓越的运用语言表达思想、情感的能力。有的作品语言优美、思路清晰,塑造的形象生动逼真;反之,有些作品却不能很好地传递作家的思想,人物形象模糊不清。这就和作家的语言表达能力有关。因此,高尔基认为语言是“文学的第一个要素”[2]。比起普通人,作家的语言表达更加生动、形象,能够更加传神细致地描写出社会生活和情感体验,使读者通过文字阅读就能有身临其境的艺术感受。语言的独特性已经成了作家的标签,对于一个语言风格独特的作家来说,即便不在自己的文学作品上标注自己的名字,我们也可以轻易地辨认出他(或她)的作品。据说李清照写出《醉花阴》后,把这首词寄给了她的丈夫赵明诚,“明诚叹赏,自愧弗逮,务欲胜之,一切谢客,忘食忘寝者三日夜,得五十阕,杂易安作以示友人陆德夫。德夫玩之再三,曰:‘只三句绝佳。’明诚诘之,答曰:‘莫道不消魂,卷帘西风,人似(比)黄花瘦。’政易安作也”[3]。为什么赵明诚把李清照的三句词混在自己的词中,陆德夫能看出来不是赵明诚所作呢?这就是李清照独特的语言所致。中外很多用笔名发表作品的作家也是如此,虽然不用真名,但是细心的读者通过作品的语言就能判断出作者是谁。语言能力除了有先天的因素之外,还要靠后天习得。中国古代有“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的说法,也有“僧推月下门”还是“僧敲月下门”的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