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見:聆聽古典

夏日來臨,馬勒撥動了誰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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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馬勒好多年了。無意中拿出馬勒《複活》交響曲,聽其中第二樂章。馬勒作品的掙紮與不安是公認的動輒大喜大悲,然許多微妙的喜悅之情、對人間的留戀從作品中自然流出,哪怕他告別人世的《第九交響曲》也有讓人滿心歡喜的地方。馬勒的戀與愛,全在連德勒舞曲上,將整個世間包容進來。我聽馬勒從來一個人為之。但有人也喜歡上他,她亦有相同的感受,比如大提琴的用意呀、小號的遼闊呀、單簧管的纏綿呀,總能說出個八九不離十,很到位,馬勒動人心肺的曲調被瓦解了,兩個人的聽成就了一個新的馬勒,從純正的嚴肅到愉悅的樂事。當然我這樣說,並非想弄出個新的解讀馬勒的方式來,我隻是聽到了以前從未感受過的馬勒,借托馬勒,通過夏天雨水的呈現,抵達自己內心隱蔽的地方,由未知的它構成了未知的我。

比如吧,馬勒《第三交響曲》,有一個正式標題“夏日正午之夢”,寫夏日,寫夢。過去我常在汽車裏聽這首交響曲,我還記得第一次將唱片放進汽車裏,太陽把新車烤得又暖又有新味的時候,馬勒“第三”被播放了出來。第一樂章開始句的長號就是多年前聽馬勒的驗證,從遠處緩慢而來,漸漸走近了,直至定音鼓敲下,大提琴有力下撥。馬勒說,在引子裏,牧神潘蘇醒過來,夏日來臨,所以造成這樣的動靜,神秘,廣袤,充滿張力。從過去的聽到現在的看,馬勒一下子來到眼前。小號手還是那位在馬勒“第五”裏有傑出表現的中年人,臉頰留有一撮漂亮的黑色須發,小提琴獨奏是位英俊異常的小夥子(也戴著斯文的褐色邊框眼鏡),當他站起來演奏時,伯恩斯坦與他目光對視令人難忘,兩個男人同一時間讀出了馬勒內心寧靜的一麵,草原的花朵、森林裏的動物、天使們,馬勒最大程度地告訴人們,他的世界是美好的,值得留戀,他是用小提琴、豎笛、短笛訴說。坐在高處椅子上吹長號的小夥子是位能人,他若不是能人,至少也算妙人。他吹奏出的長號古茂、悠遠,帶動整個樂團的走向,許多個經典場麵由他一個人打造,而當他一陣馨香地、穩穩地走來,全樂團的屏息靜氣妙不可言,他知道過不了多久的一場暴風驟雨怎樣開始與怎樣結束,這個瞬間安寧著,原是醞釀著一場風暴。定音鼓少不了,比其他樂隊多安排了兩個,倆鼓手共四把定音鼓,什麽樣的氣勢營造不出?定音鼓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但這非馬勒本意,在第一樂章裏馬勒從憂鬱的目光裏看出了夏季的嫵媚與無限眷戀,剛剛還來勢洶洶的低音陣營被嘹亮的小提琴所壓倒,小鼓奮發向上,圓號優雅迷人。他們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一個易碎的夢,隨後放開了,鈸加入,鈴鼓也加入了,弦樂隊與管樂隊幾番較量後找到了交匯點,仿佛巨岩掀開大海衣角,伯恩斯坦離開了指揮棒,幹脆用雙手舞動起來在一痕傷悲劃過俊逸的臉龐之際,伯恩斯坦式起跳動作將全曲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