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見:聆聽古典

孤島上的音樂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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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到與杭州愛樂這麽快就建立了戀愛關係,一戀在溫州大劇院,杭州愛樂南下,帶來了不朽的柴科夫斯基;二戀我北上,轉戰杭州大劇院,即杭州愛樂樂團的大本營,聆聽華麗大提琴。兩次相隔時間僅半月,在我聆聽音樂會的曆史上絕無僅有,甜蜜的戀愛完全由我一個人打造,是的單相思,杭州愛樂炫目的光亮驅散了我的孤獨。

十年前聽說杭州要造全新的大劇院,在錢塘江畔。杭州無論如何要有一座與其文化名城相配的音樂廳,可他們選錯了地址,不該揚棄西湖,建到荒蕪人煙的錢塘江,將一座孤零零的音樂廳遺棄在江畔,一任風吹雨淋。音樂廳要積澱,要雅致,最重要的是要人心所歸,找到心與耳朵的安放之處,上海大劇院、上海音樂廳在最熱鬧的人民廣場與南京路上,在最“發達的資本主義時代”紮下了抒情詩人的根,像一道光線在多重陰影地麵上的投放。杭州大劇院建築設計上的敗筆在於,為了實踐“西湖”、“明珠”—他們全部建築的設計理念,在大劇院門口弄了一灘莫名其妙的水,將遊泳池裏的藍色地磚鋪到水中,“這是西湖”,他們說。我從後門進來,整個大劇院若巨型頭盔,匍匐在地表上,又似一個從天而降的飛碟,冷兵器時代的大斜麵雙曲玻璃幕牆拒人於千裏之外,這哪裏是美妙聲音的匯源之地?最古怪的是與“西湖”一水之隔的對岸豎立起一個金黃色大球,暮色起時,從大球裏發射出層層紅光,真懷疑是否到了斯皮爾伯格電影《E.T.》拍攝現場。大劇院冷酷的建築怎能包容杭州愛樂剛滿周歲的聲音,讓他們完成音樂的洗禮?

大提琴之夜確實在孤島上發生了,有時候荒誕與愛就這麽相遇了。由於大提琴家王健的號召力,半個月前杭州愛樂在溫州大劇院演出的冷清記憶被劇場裏普通話與杭州話混合的熱鬧場麵替代。穿黑色西服的杭州愛樂音樂總監楊洋上場,他戴近視眼鏡,左胸口上別著一枚紅色的杭州愛樂樂團徽章,開場曲為柴科夫斯基《波羅涅茲舞曲》選自歌劇《葉甫根尼·奧涅金》,杭州大劇院比溫州大劇院舞台寬,向內的縱部更深,樂隊比在溫州演出時響亮,畢竟是一支年輕交響樂團,音色織體停留在響亮表麵,沒有往美、柔和弱上發展。音樂總監楊洋的指揮幅度比林大葉小些,緊湊些,短小精悍,楊洋個子小,林大葉身材高大,在林大葉身上可望見穆蒂的風格。大提琴家王健出場,從柴科夫斯基大提琴名曲《洛可可變奏曲》,到大提琴獨奏,王健將整個杭州愛樂拋在了一邊,他一人可敵一支交響樂團,那晚對我來說,大提琴是可親的,它的弦、它的光線、它的揉與撚、它的色與香,全在王健的左手與右手的配合上傳遞出來,我沉浸在提琴手自然的氣息裏。四年前我第一次聽BBC交響樂團,王健亦擔任大提琴手,演奏愛德華·埃爾加的《E小調大提琴協奏曲》,大提琴的聲音連綿在漫長的孤寂中。四年後,在杭州,王健為我們帶來《洛可可變奏曲》,它的渾厚的胸腔、它的靦腆的低音,整個就像王健本人,他以他的美德、智慧、瞬間的憂傷征服了我們。觀眾自然要求“安可”,王健就“安可”了兩曲。一曲《二泉映月》、用大提琴演繹的《二泉映月》,高音部分與低音部分由同一把琴弦拉出來,高音區一位哀怨的女子在月光下彷徨複彷徨,低音區一位男性出來安慰著女子。第二曲為巴赫大提琴組曲、王健的拿手好戲,仿佛讓我們聞到了18世紀的莊嚴、雍容、無限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