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無疆:另一部歐洲思想史

《舊約》的而非《新約》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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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極為成功的歌劇搭檔,詹尼斯與亨德爾對《新約》十分排斥,四大福音書從來都不是他們取材的重點。但是必須強調的是,在《彌賽亞》中,確實出現了較多悲涼氣氛。這是《彌賽亞》在亨德爾那些偉大的英雄主義清唱劇中奪得第一把交椅的重要原因。

亨德爾清唱劇的音樂力量,本質上來自希伯來精神,而不是基督教情操。前者強調的是猶太人的上帝之無所不能、無往不勝、統治天下萬國;而後者強調的是受苦受難的十字架上的基督。社會大眾獨獨鍾情於《哈裏路亞大合唱》,且這種大合唱在壯麗的《以色列人在埃及》,激揚蹈厲的《參孫》中比比皆是。不難理解的是,在旭日東升的大英帝國,亨德爾用英語創作的《彌賽亞》,必須是一曲昂揚的時代精神與豪氣萬丈的民族意誌的頌歌,而不可能是J.S.巴赫那種“來吧,甘美的寧靜,請來在我心”的福音精神。事實上,如果被巴赫的宗教康塔塔或拜占庭聖詠深沉誠摯的“哈利路亞”所感染,《彌賽亞》雷霆萬鈞、高呼萬歲的氣勢,會讓我們感到空洞。例如在第一部分敘述古希伯來人對於彌賽亞即救世主的預言及其渴望時,諸如《光榮屬於上帝》這樣的大合唱及樂團齊奏,音樂極其強勁,但是對今天的聽眾來說,並不能像女高音詠歎調“他將放牧他的羊群”那樣打動人心,即使四聲部交替大合唱,也無法掩蓋最震撼人心的女高音詠歎調的力量,如擦拭基督遺體釘痕的血跡時唱出的“嗬,何等潔淨的雙足”那令人心碎的衝擊力。我一直認為,《哈利路亞》事實上是對喬治二世或英國光榮革命的頌揚,是對現代摩西高舉蛇杖,帶領英國人民走向崛起的歡呼,而不是獻給在十字架上的人子耶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