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無疆:另一部歐洲思想史

從主角統治中釋放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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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裏斯·戈都諾夫》沒有傳統意義的主角,甚至沒有女主角。主角就是人民。在很多時候,這一角色由合唱隊充當。所有人物,包括戈都諾夫、假德米特裏在內的大人物,在對白式的曆史中,此起彼伏,隨波逐流。

《鮑裏斯·戈都諾夫》中的“對話”表述,是俄羅斯第一部悲劇的主要藝術特色,也是音樂力量的內核。穆索爾斯基接受了普希金、格林卡等詩人對人類自然語言風格的推重,強調俄語本身的張力。發掘俄語特別是民眾語言的音樂性,是從普希金、格林卡到“五人集團”的一致主張。特別是音樂家,本能地感受德語或意大利語言乃至記譜法本身,可能遮蔽斯拉夫心靈的力量,但要放棄現代記譜法,回到拜占庭記譜法,已無可能。但是斯拉夫不能用西歐的記譜法來扭曲民族心靈,穆索爾斯基尤其堅持這一點。

普希金把沙皇推入對話旋渦,放棄俄羅斯舊戲劇中沙皇才有獨白權力的傳統,把沙皇推到日常對話狀態。這符合俄羅斯社會對“對話”的民主呼喚。每個人隻能在與他人的對話中維係其自身,沙皇也不例外。這打破了德國浪漫主義藝術“獨白”的“自我”沉溺傾向。

普希金不按人物角色時間性布局,而是將對話放置於心理“對話場”中,跨段落、跨場次對白呼應,擴大語言交流範圍。“你”、“我”互相塑造、牽涉,在對話時相互對照、映襯。每個人都是另一個人的動力,一個人的言語又引發行為。包括沙皇在內,人物都建立在對話互動上。除麵對麵交談,還讓人物在夢境、潛意識裏與現實對話。出場人物多達80個,不少角色隻出場一次,千頭萬緒卻又井然有序。

詩劇《鮑裏斯·戈都諾夫》對話性的創新,直接影響了穆索爾斯基的觀念:話語的自由音樂性、語言的自然特性是對文法規則的否定——徹底擺脫時間、空間和傳統詩體的羈絆。一切從主題思想、時代精神出發,服從於對話真實性、劇情現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