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無疆:另一部歐洲思想史

更加南方的思想——威爾第二百周年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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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第二百歲了。要理解他越來越難。最近兩個世紀,音樂就像哲學一樣嚴重日耳曼化。瓦格納死於威尼斯時,威爾第表達了敬意。這個德國先知跑到最具意大利風格的城市辭世,後人卻要把威爾第綁架到拜羅伊特。要命的是,我們的語言日耳曼化了。

語言首先是聲音。希伯來《聖經》第一句“神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神說”而非“神寫”,對應“聽”而不是“看”。有光之前,無可看之物,亦無能看之眼。

從近代日耳曼式語言崇拜的思想專製下解放出來,才能領會意大利歌劇,領會莫紮特和威爾第的歌劇世界,那個被歌德、瓦格納、尼采、理查·施特勞斯等北方人牽掛的南方。

尼采越到後期,越傾向於羅馬。這與近代以來德國人“希臘崇拜”相反。他認為,希臘代表狂亂的酒神文化,人們充滿欲望迷醉;羅馬代表嚴謹的太陽神型文化,威武整肅,崇尚理性。這一說法有很多問題,但尼采重拾了南方與北方的對立,在一定程度上,這也是古典與浪漫的對立。

在意大利繪畫、雕塑等視覺藝術外,古典主義領域常被忽視的是意大利歌劇。從古典主義角度說,意大利歌劇不是歌劇的一類,而是歌劇本身。高度思辨、充滿哲學和象征意味的德國歌劇,既是對意大利歌劇也是對歌劇本身的背離。穆索爾斯基以《鮑裏斯·戈都諾夫》、德彪西以《佩裏亞斯和梅麗桑德》對抗瓦格納,把“思想”的歌劇重新還原為聲音的藝術——這在莫紮特的三大意大利歌劇和威爾第歌劇那裏,本來是不成為問題的。

歌劇是以樂聲表現戲劇衝突。歌劇藝術就像繪畫一樣,也是古典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古典文藝在佛羅倫薩、羅馬、威尼斯複興,大多認識僅停留在美術領域。然而佛羅倫薩在奉獻達·芬奇、米開朗基羅的同時,也奉獻了最早的意大利歌劇《達芙尼》——一群崇尚希臘文化的知識分子,試圖按大希臘地區流傳下來的古代典籍,“複活”帶音樂的古希臘戲劇,意想不到的結果是產生了一種全新的藝術種類——意大利歌劇。從帕萊斯特裏納、蒙特威爾第到羅西尼、威爾第,意大利歌劇成為一種獨一無二的藝術形式。能夠與意大利歌劇進行比擬的,也許隻有電影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