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無疆:另一部歐洲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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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作品從形式結構上看,分為三部分,是以變奏原則為主,綜合奏鳴曲式原則而實為混合曲式,但是在實質上卻有兩個部分,而且是放棄了古典均衡的兩個部分。從形式上說,第一部分作為奏鳴曲式呈示部,從威尼斯船歌回憶起詩人的一生;第二部分作為奏鳴曲式中部和再現部,刻畫詩人在意大利封建小邦費拉拉宮廷中的生活方麵:宮廷舞會場麵、戀愛生活、遭受迫害等;第三部分(尾聲)集中抒寫詩人創造事業的最後勝利。

可以說,這是李斯特最好聽的交響詩,也是這一體裁的典範——當然,別忘了這是交響詩,離開了詩人的故事,別指望找到任何的內在邏輯——李斯特所以采用副題“哀愁與勝利”,就是要把故事或者說這首交響詩的主要內容告訴我們——即通過“哀愁”(塔索生前的悲慘生活)和“勝利”(塔索死後得到的榮譽)的對照,歌頌創造力量的偉大、藝術事業的不朽。當然這首交響詩並不是“雙截棍”,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總體而言都是以“哀愁”為基色,隻在最後部分才明確了“勝利”、一個光明的“小尾巴”——其實浪漫主義不太喜歡“勝利”,因為浪漫主義缺乏莫紮特、貝多芬那類表現勝利的邏輯結構。說浪漫派是“為藝術而藝術”是不對的,浪漫派是“為感傷而感傷”。

交響詩《塔索》第一主題是悲哀,低音弦樂不斷下行,出自著名的威尼斯船歌,預示了主人公的悲劇結局。作為交響詩,沒有什麽嚴格結構,需要敘事性以維持其行進,主要靠穿插不同情節、對比。比如舞會主題,描寫一個宮廷舞會場麵,塔索追求一個地位比較高的貴婦人,然後是費拉拉公爵的女兒,等等。這是不幸的起源,他因不穩定的精神狀態出現危機而備受折磨,庇護人成為迫害者。

整部交響詩都基於這同一個主題變化,從舞步旋轉到精神崩潰乃至最後凱旋,其實都是一個主題,有的是故事情節的展開,而不是曲式思辨的推進。

奏鳴曲式呈示部運用的葬禮進行曲體裁,是一首哀歌,事實上是采用了威尼斯舉世聞名的貢杜拉船工們唱的塔索《解放了的耶路撒冷》歌調,李斯特獨出心裁,以此激起人們對詩人的回憶,而且能讓聽者百聽不厭。副部運用夜曲體裁,是船歌的繼續變形。結束部的進行曲,表現了人們對詩人的歌頌,預示最後勝利,也是同一個脈絡。

李斯特說:“塔索在費拉拉戀愛和受苦;他在羅馬報仇雪冤;他的光榮依然活在威尼斯的流行歌曲中。這三個階段和他的不朽聲名不可分割。為了用音樂來表現它們,我們首先為這位英雄的偉大的幽靈‘招魂’,他出現在威尼斯的礁湖上,如同再生;我們看見了他的自豪而憂傷的容顏。當他在費拉拉的節慶場合一閃而過時——他的傑作就在這裏第一次重見天日。最後,我們跟著他來到永恒之城羅馬。在這裏,人們給以崇高的榮譽,尊他為烈士和詩人。”

從作曲家這一“自白書”般的文字敘述中,我們可以讀出來這首交響詩在品味上是十足浪漫派的,就像中年以前的歌德是地道的浪漫派,拜倫勳爵至死都是浪漫派一樣。李斯特譜的曲子非常優美動聽。“寂寞身後事,千秋萬歲名”,中外詩人都是這樣,一半豪邁,一半感傷,歸根到底還是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