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無疆:另一部歐洲思想史

在喜樂中,你要感恩;在苦痛時,你要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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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現代猶太音樂表演,是活著的真見證。從早期錄音時代說,例如我們有20世紀20年代HMV的錄音。在這些錄音中,阿姆斯特丹猶太會堂的現場錄音最為寶貴。反複對比它們與羅馬天主教風格的格裏高利聖詠錄音,可以明顯感受到盡管早期基督教聖詠受猶太影響很深,但格裏高利聖詠受3世紀沙漠教父時期以來的修道主義影響太深,有一種強烈的厭世主義追求,這也與基督教整體上的彼岸性有關。即使在猶太禮拜音樂,虔誠之中也有顯而易見的生活性。因為希伯來的上帝應許亞伯拉罕子孫的,是鬥爭、耕作、大地與生活,而沒有苦行、冥想等超生活特征。這是一個驚人的音樂特征——盡管曆盡人間艱辛,猶太音樂本質上是堅強、樂觀而平靜的。

肖斯塔科維奇說:“猶太音樂給了我一個很深的印象,給了我無盡的快樂;她變化萬千,仿佛快樂的音樂其實暗含悲傷……這種特質……正是我心中的音樂所應該有的。音樂裏總是存在著兩個層麵。猶太人經曆過長期的苦難,這使他們學會了埋藏痛苦,如用舞蹈音樂來表達絕望。”我經常想,肖斯塔科維奇很可能像穆索爾斯基一樣對猶太音樂有所誤解,他們都把斯拉夫式的憂鬱投射給了猶太人。苦難深重的猶太人喜歡沉思,思想深刻,但他們是最熱愛生活的民族之一。希伯來《聖經》的最大特征之一,就是這種生活體驗的直接性、明見性。我們知道尼采喜愛希伯來《聖經》,盡管這位精神不穩定的哲學家經常自相矛盾,但他說出了一些猶太人音樂與基督教歐洲音樂的重大區別。

我非常敬佩《舊約》,在那裏找到了偉大的人,英雄的境地,某種地球上罕見的東西,就是強健心靈無可比擬的天真。更重要的是我找到了人民。而《新約》全是些瑣碎的宗教事務,羅可可式的心靈,加了花飾、彎彎曲曲、奇異怪誕之物,還有些許秘密集會的氣氛,偶爾夾雜一些田園牧歌的甜蜜。這是時代的特征(也是羅馬省份的特征),既非猶太的也不是希臘的。在《新約》中,恭順謙卑與妄自尊大同時並存,關於內心感受的饒舌使人頭昏腦漲。(《道德的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