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想的方式,不同的著述者有不尽相同的划分,而且名目繁多,却也难免杂乱。在此,我们不妨大而化之,将联想分为三种方式——
(一)近似联想
近似联想是指因事物之间的或时间、空间的接近,或性质、形态上的相似所引发的由此及彼的联想。
近似联想是联想中运用最多的一种联想方式,它一般可从以下几大范围内展开:外部形态、位置上的联想生发;内部品性上的联想引申;情感反映上的联想串通。
其一,外部形态、位置上的联想生发。比如看到眼前的绿树,联想到树林,由树林联想到森林,由森林联想到高山,由高山联想到山顶上的白云,由白云联想到棉花,由棉花联想到鲜花,由鲜花联想到如鲜花般的少女,由少女联想到老人,由老人联想到旧衣服,由衣服联想到时装模特儿,由模特儿联想到模型,由模型联想到历史博物馆内张衡的浑天仪、地动仪,由仪器联想到机器人,由机器人联想到僵板的会议代表……尽可以无穷地联想开去。
其二,内部品性上的联想引申。这种联想之物不一定具有表象的相似,却有品质的相通。且看曹操著名的《短歌行》中的联想:“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在这首诗中,作者就充分地展开了艺术联想:由人生的短暂,联想到露珠的易消;由月光的不可断绝,联想到忧思的绵绵不尽;由乌鸦的凄惶,联想到人民大众的流离失所;由山高水深之不惧,联想到历史上周公从政的艰苦用心……物象虽无形态上的相似,却因品质的相通而串联起来,进而呈现一种慷慨的意境。
其三,情感反映上的联想串通。有些事物虽然在形态与品质上不相伦类,但它们却往往能够因创作者的主观情感而彼此联系起来。比如与爱恋之人幽会必然在心理上产生激动、幸福感;而当自己的作品获得某个奖项、获得众人称赞时,也必然产生某种激动与幸福感。上述两件事本身并无联系,但却可因联想者主体感受的相近、相似,而将它们串联起来。正因此,才有李商隐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之类诗句的出现。
(二)对比联想
对比联想是在两种或两种以上截然相反的事物表象之间产生的联想。这种联想方式在艺术创作思维中也是常用的。比如由黑想到白,由生想到死,由喜悦想到悲哀,由顺利想到失败,由大事想到小节,由光明想到黑暗,由善想到恶,由真想到假……这种联想,可以扩大思路,冲脱习惯模式,往往能产生别具特色、新颖奇妙的艺术篇章来。
(三)因果联想
因果联想是依据事物间的因果关系而产生的表象之间的联想。比如看到一个在结婚喜庆日子里愁眉不展或强作欢颜的新郎,就不由人不产生联想:他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因为借钱办喜事、精神负担太大吧!可能……一般人这样想想,也许就罢了,而艺术创作者(影视编剧)就应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面,进行一系列的因果关系的推测了——
比如第一种角度与方向上的因果联想:因借钱,负担太大。那为什么非要借钱、讲排场不可呢?我们就会联想到自己的见闻、记忆中的事,于是忆出一件因新娘如何受母亲之命、没有大排场的婚礼安排就绝不结婚所酿成的悲剧。而那位母亲又为什么非要大排场不可呢?于是又联想到一个老太太当年因贫穷而草率结婚,以致让邻里亲戚看不起,导致一辈子抬不起头的窝心日子……
比如第二种角度与方向上的因果联想:因不喜欢新娘而被迫结婚。为什么?于是我们脑海中就可能浮现出与之类似的表象情景:曾有一个健康、英俊的小伙子娶了一个丑陋而有残疾的姑娘。原因呢?只是因为报答救过自己性命的老人,尽管老人的独生女儿自己并不喜欢,但迫于某种“道德压力”,也只能如此。为什么会有这种道德压力呢?我们可能会联想到另一件事:一个美丽的姑娘为救助别人而毁了自己的面容,被以前的男友抛弃了。全村人都愤怒谴责那个男人而同情她,决心要为她找一个好丈夫……
联想的上述方式,在实际联想进行中往往是交叉、互容的。比如前面所举鲁迅创作《狂人日记》的例子,就不是某一种方式可能独立完成的。我们应融会贯通地加以理解与灵活自然地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