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業化的條件下,商業的原則滲入文藝批評活動,這的確是一種不正常的現象。與此相關聯,又產生了一個批評家與作者的關係問題。那就是,批評對於創作來說是否是獨立的?較長的一段時期以來,人們有一種誤解:認為創作高於批評。批評不過是創作的附庸。似乎創作是根本,批評不過是創作的點綴。創作可以獨立產生意義,批評則不能獨立產生意義。不但作家、藝術家這樣看,連批評家自己也這樣看。對於作家和藝術家,社會承認他們,給予各種重要的或榮譽的職務,批評家就很少獲得這種機會。這樣一來,似乎批評家不過是依附作家、藝術家的“食客”。我認為這種局麵不改變,那麽文藝批評就太可憐了,甚至會失去存在的條件。
這個問題不但關係到文藝批評的地位,而且也關係到文藝批評的根基。文藝批評的根基在哪裏?應該說,它既不在政治,也不在創作,而在生活、時代本身。生活、時代既是創作的根基,也是批評的根基。創作與批評都具有時代性。創作與批評的根基是同一的。批評家不是隨便說一說一部作品思想和美學上的優點或缺點。優秀批評家應該根據自己對生活與時代的理解,對作品做出自己獨特的評判,或者借作品的一端直接與社會文本對話。這樣,一個優秀的批評家如何來理解現實與時代,想對現實與時代發出怎樣的聲音,就成為他的批評賴以生存的源泉。還是來談談別林斯基。大家知道在19世紀40年代前,別林斯基有過一個與現實“妥協”的時期,他接受了黑格爾“一切現實的都是合理的,一切合理的都是現實的”的思想,錯誤地認為既然俄國專製農奴製是現實的,那麽也就是合理的,他寫了一些為俄國農奴製辯護的批評文章,他的批評也就無足輕重,不但不可能產生積極的意義,相反依附於反動勢力的威嚴之下。為此他受到赫爾岑嚴正批評。19世紀40年代初,他遷居彼得堡,耳聞目睹當時俄國京城貪官汙吏的腐敗和專橫之後,悲憤地寫道:“這個醜惡的俄國現實充滿著對金錢和權勢的崇拜、貪官受賄、腐敗墮落、道德淪喪、昏庸愚昧等現象,任何聰明才智、高尚舉止都會遭到欺壓、**,書報檢查橫行,思想自由被根除。……如果我還為這一切進行辯解,就叫我的舌頭爛掉。”[1]這是對現實的全新的態度和深刻的理解,這種對於現實的新態度、新理解為他後來的文學批評事業開辟了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