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時期的台港詩壇,匯聚了新詩發展的各種藝術因素和創作經驗,形成了百花齊放的格局。
陳義芝(1953— )以現實鄉土和古典傳統相融合的詩歌創作,成為80年代台灣詩壇追求、維係傳統和鄉土根性的代表性詩人之一。他“心契中國人的人情、秩序、美”,由10首“返鄉詩”構成的《川行即事》對此就有相當鮮明的展示。他見山巒如聽“生在山川長在山川/化成泥依舊山川”的鄉親呼喚,見河流如“牽引我**的血管”,見村莊更覺“不知名卻感熟悉/如我兒時遠足行經的台灣鄉下/隔世重逢/始信江山如畫/時間的煙幕/起起落落不能改變它/雲開是中國雲合還是”,表達對“鄉土中國”的深厚情感。楊澤(1954— )的詩擅長將現代思緒融入傳統情懷。主要表現對母體文化的濃鬱鄉愁。他常將過去和現在加以並置對照。《從基隆到花蓮的航行途中》中他高歌:“相對於我們的船,瑪麗安,我們離開陸地的首次航行,我們的島是一塊古老的大陸;而相對於島上方,我們最古老的大陸——我們最親愛的母親,瑪麗安,我們的島同樣是一艘正在航行的新船,在她東南的海上”,詩人希望台灣繼續開拓它的前程,又不脫離中國的根基。在藝術上,那種向某一虛擬戀人直訴衷腸的傾訴體又使他的詩帶有較多的西方現代派詩歌的餘韻。蘇紹連(1949— )的詩以傳統感性與現代知性見長。內容大多描寫現代人的生存境遇,並進而探究生命存在的意義。如最為詩壇推崇的《獸》暗示了當代人性墮落、獸性膨脹的悲哀情狀,“為現代人繪出一顆受傷的靈魂”[3]。詩集《童話遊行》緊扣時代脈動,依時序頗為完備地涵括了台灣40多年來的曆史進程和社會狀況。不過,其詩的內容雖接近現實,但藝術上仍借鑒了現代派的隱喻、象征、意象乃至超時空虛擬等手法。
林燿德(1962—1996)是這一時期詩人中的翹楚,他以對都市詩、後現代詩等的倡導和實踐而成為台灣現代詩發展曆程中具有重要意義的詩人。其詩歌主題涉及都市、科幻、政治、戰爭、曆史、**、生活經驗等諸多方麵。《都市的思維》《終端機文化》表現了他對都市既排斥又擁抱的情感態度;《木星早晨》體現了詩人的星球思維和宇宙意識;《人類家族遊戲》目光擴及世界政治舞台;《世界大戰》表達反戰意願;《大汗的塚》對曆史進行知性思考;《上邪注》《馴養考》揭示性與愛情若即若離以及人與人之間的冷漠疏離關係。從上述作品可窺見作者所建構的龐大體係,這種氣魄在台灣詩壇並不多見。藝術上,他強調“無範本,破章法,解文類,立新意”,充分顯露了以“解構”為靈魂的後現代性格。
女詩人馮青是一位結合著現代感思和女性傳統,創作呈蛻變、發展之勢的詩人。其詩強調的是一種原始的、純粹的心靈感應和觸動。如“燈光是一群疲憊的綿羊/在江流中吃草”(《夜問》)、“紛紛的雨絲/該不會是蛙背上滑下來的花紋吧”(《天黑的時刻》)等,都充斥著詩人的新奇感覺和大膽想象。然而,馮青更引人注目的發展還在於她能跳出抒發一己感受的局限,以寬闊的視野探入曆史縱深處和人的隱秘世界,觀照現代社會的異化和人類未來的命運。在《雪原奔火》中將“黑色的船屋”駛入10萬年前的蠻荒雪原,觀看地球初始的運動,在那雪與火的交葛中感受永恒的輪回和交替。《快樂或不快樂的魚》則將目光轉向現實,由衰颯、貧窮、傳統的台灣農村走向紛亂、雜遝,罹患集體精神官能症的後工業化的台灣都市。這些詩作均顯示了順應時代發展的詩歌新脈動。
這一時期香港詩歌的代表人物是也斯。其創作始終表現出對香港這一特殊文化空間的關心。對於都市種種錯雜翻覆的現象,他不是排拒,而是理解;注重以日常生活中平白的語言,在細節中發現日常生活層麵所潛隱的詩意。詩集《遊詩》就展示了其走向後現代的某種視野:一是離開香港這一固定的視點去觀察更廣闊的人類空間;二是離開文字作為媒介的詩,切入以圖像、光影、聲音、形體作為媒介的繪畫、攝影、音樂、舞蹈等藝術,在互相置換中重歸於詩,形成了其作品往返、穿梭於不同文化的全球性空間意識。可謂代表了香港詩歌的後現代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