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文學史新稿(第3版)

第三節 張承誌、史鐵生、周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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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紀90年代散文領域,張承誌、史鐵生和周濤是出類拔萃者。

在20世紀80年代,張承誌以小說創作著稱。進入90年代,則選擇散文作為表達方式。張承誌的一部分散文表達了對偽學術和學術寄生蟲的蔑視。在《荒蕪英雄路》《杭蓋懷李陵》《放浪於幻路》《心靈模式》等篇章中,張承誌的批判鋒芒有相當一部分指向的是以學術作為謀生手段,寫得“紙腐墨臭”的文人。這些人的所謂學術研究與人類的良知、主體的生命體驗與心靈律動毫不相幹,這就使作者“一翻開資料就覺得有一種嚼英雄糞便的感覺”(《荒蕪英雄路》),終於有一天“突然悟出自己的不合理”:“在紙人國中,難道我不也一天天變成一個稻草人麽?”從而希望,“大火猛烈地燒起來,它掃**了我寄生的紙人國,也終於燒盡了我一身的爛稻草”(《放浪於幻路》)。憎恨都會文明對人心的侵蝕,渴望回歸大自然,也是張承誌散文的一種重要情思。都會的逼仄、塵囂常常使張承誌窒息,在都會“綠油油的野草”中蹣跚久了,人的心中也長滿了野草,心弦也開始鏽腐(《芳草野草》),因此讀張承誌散文,我們常常看到作家在新疆、內蒙古、甘肅這幾塊貧瘠而蒼涼的大陸上踽踽獨行的身影。唯有在那裏,在“西海固”“沙溝”“起輦穀”“北莊”“枯水孟達峽”,在“黑駿馬”奔馳的大草原,作家才感到天空的遼闊、心靈的升華與生命的確證。張承誌還有相當一部分散文,極力張揚宗教精神。張承誌出身回族,在長期的關於本民族曆史蹤跡的尋繹中,對一種名叫“哲合忍耶”的蘇菲主義教理發生了濃厚的興趣。《神不在異國》《寧肯湮滅》《背影》等篇章,熱情讚頌了曆經磨難的回族平民對宗教的虔誠。

張承誌的散文有著強烈的畫麵感,主題的傳達往往就借助若幹畫麵之間的重疊、對比暗示出來。比如《背影》,一共由三個“背影”組成:少年時代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所“發現”的母親“單薄又倔強”的“背影”;在蘭州“趕爾麥裏”——追悼死在清朝統治階級刀下的亡人的集會上所看到的數萬回民的“背影”,這也是一個民族的巨大“背影”;妻女、朋友眼中自己的“背影”。主題並沒有直接地“點”出,而是通過這種無聲的排列顯現出來,即,為了這個曆盡苦難、被迫流亡到邊緣地帶但仍“堅持著心中沉重的感情直至彼世”的民族,“我”作為這個民族的兒子,有責任肩負起某種使命,與《背影》的主題處理方式相類似的,在張承誌的散文中至少還有《荒蕪英雄路》《放浪於幻路》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