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文学史新稿(第3版)

第三节 台湾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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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时期台湾的诗歌创作,代表作家有杨牧、叶维廉、吴晟、罗青等。

杨牧从中学时代就开始诗歌创作,持续至今。其早期诗作受当时诗风的影响,以充满现代风的形式表现敏感的文学少年的种种思考和探索(《水之湄》),进入大学以后,“开始自觉地实验着新技巧垦拓着新境界”[5],自《花季》以降,这种“实验”和“垦拓”的努力,可以说贯穿了杨牧诗歌创作的全过程。从总体上讲,杨牧的“实验”和“垦拓”集中体现在对这样几对关系的思考上:诗歌的自由创造(自由)和相对自足(局限)、诗歌的社会功能(表现社会)和自身建构(追求本体)、诗歌的传统继承(回眸古典)和异质吸取(放眼世界)、诗歌的客观描摹(外向观察)和主观书写(内视冥思)。在杨牧看来,诗歌既是自由的同时也是受限制的,诗歌应该表现社会但更应该关注自身,现代诗歌应从古典传统和西方诗歌中寻找“新建”的资源,诗歌可以客观描写但主观抒发可能更为重要。在这样的诗歌理念指引下,杨牧在自己的诗歌创作中,既恣肆挥洒又注重有机性,表现社会是立足于“诗”的立场和以“诗”的方式,诗歌的“个性化”以兼容古典和西方的双重身影为前提,以自己的独立思考为提升,而“能够表达自己——我自己的意志,心怀,和欲愿”[6],则成为他诗歌创作的原动力和自觉追求。对“美”“忘我的爱”的歌颂,以及对历史(人物)的同情和对死亡的沉思是杨牧诗歌的基本主题,对心灵世界的反刍是杨牧诗歌的基本取向,对沉思和默想的热衷是杨牧诗歌的基本气质,形式的“音乐化”“格律化”“多样化”探索和语言的纯美追求则构成了杨牧诗歌的基本风貌。

叶维廉(1937— ),诗歌作品有《赋格》《愁渡》《醒之边缘》《野花的故事》《花开的声音》《惊驰》等。叶维廉在60年代就已有诗名,他的《赋格》和《愁渡》在60年代台湾诗坛曾产生重大影响。在诗歌理念上,叶维廉提倡“纯诗”,意图抛却由语言和概念建立起来的世界,剥离语言和概念中的道德、情感积淀,摒弃叙述性,而把“诗”建立在借用语言和概念来表现万物形象,在形象中建构和寄寓意义。《赋格》和《愁渡》可以视作叶维廉“纯诗”理念的实践。到了70年代创作《野花的故事》《花开的声音》等集子中的诗的时候,叶维廉的诗风有所改变,“纯诗”的实践有所变通,对叙述性也不再绝对剔除,借助对自然的描写抒发自己对世界、人生的感悟,是这一时期叶维廉诗作的重要内容。《野花的故事》以炮火中野花顽强的生命力和旁观的姿态,表达了对战争和死亡的嘲弄;《散落的鸟鸣》以鸟的形象寓示生命的轨迹;《耕雨》《听渔》则在淡渺的水墨勾勒中,交织进作者雨中蓑笠翁的思古幽情和点点渔火的现代写意。从对“纯诗”的提倡和实践,到对叙述性的回归和对语言所指的重新借助,使叶维廉的诗歌创作具有不同常人的轨迹,也使叶维廉的诗在台湾诗坛独树一帜,别具风格。

吴晟(1944— ),原名吴胜雄。诗歌作品有《飘摇里》《吾乡印象》《泥土》等。吴晟是台湾乡土诗人的代表,虽然在他的早期诗作(《飘摇里》,出版于60年代)中,受当时诗坛风气的影响,有着现代主义诗风的遗留,但他创作于70年代的诗歌,基本上形成了自己的独特视角和基本主题——歌颂家乡、泥土。吴晟的出现,被认为代表了台湾乡土诗的“明确的面目”[7]。在吴晟的诗中,对劳动的描写、对农民的礼赞、对土地的热爱、对乡土的深情,比比皆是,凡是与家乡、泥土、农村相关的内容,在吴晟笔下都可成诗。从他的诗题(《泥土》《鸡》《猪》《牛》《羊》《水稻》《牵牛花》《秋收之后》《晒谷场》《稻草》《清明》等),就可以知道他对泥土的热爱和对乡村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在这些诗中,他或将母亲和土地连为一体(《泥土》);或在牛的身上寄托“吾乡”被“惊扰”的不平(《牛》);或以水稻的身世表现“吾乡的人们”的辛酸命运(《水稻》);或以秋收之后的稻田昭示土地的无私、宽广和仁厚。在诗歌艺术上,吴晟明确宣告“我不和你谈论诗艺”,而要“带你去广袤的田野走走”——或许在吴晟看来,“遍处的幼苗”“清凉的河水”和“一群一群的农人”,不但给了他诗歌创作的题材、主题和灵感,也赋予了他乡土的、自然的、质朴的、平白的诗歌形式。

罗青(1948— ),原名罗青哲,诗歌作品有《吃西瓜的方法》《飞跃与超越》《神州豪侠传》《隐形艺术家》等。“罗青在台湾诗坛的出现,多多少少象征着60年代老现代诗的结束,和70年代新现代诗的开启”[8],罗青在台湾现代诗领域的“革命”主要表现在这样几个方面:(1)跳过了老现代诗在语言上的“张力”障碍;(2)“语调”不再迫切、紧张;(3)在知性的轨道上驶行感性。[9]除了开创台湾现代诗的新方向之外,罗青还是台湾后现代文学的倡导者和后现代诗的实践者。在具体的诗歌创作上,罗青的诗想象奇特,手法多变,领域广阔,形态“自然”,在叙事中重组世界,在平凡的“新”世界中展现神思,注重诗的整体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