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時期台灣的詩歌創作,代表作家有楊牧、葉維廉、吳晟、羅青等。
楊牧從中學時代就開始詩歌創作,持續至今。其早期詩作受當時詩風的影響,以充滿現代風的形式表現敏感的文學少年的種種思考和探索(《水之湄》),進入大學以後,“開始自覺地實驗著新技巧墾拓著新境界”[5],自《花季》以降,這種“實驗”和“墾拓”的努力,可以說貫穿了楊牧詩歌創作的全過程。從總體上講,楊牧的“實驗”和“墾拓”集中體現在對這樣幾對關係的思考上:詩歌的自由創造(自由)和相對自足(局限)、詩歌的社會功能(表現社會)和自身建構(追求本體)、詩歌的傳統繼承(回眸古典)和異質吸取(放眼世界)、詩歌的客觀描摹(外向觀察)和主觀書寫(內視冥思)。在楊牧看來,詩歌既是自由的同時也是受限製的,詩歌應該表現社會但更應該關注自身,現代詩歌應從古典傳統和西方詩歌中尋找“新建”的資源,詩歌可以客觀描寫但主觀抒發可能更為重要。在這樣的詩歌理念指引下,楊牧在自己的詩歌創作中,既恣肆揮灑又注重有機性,表現社會是立足於“詩”的立場和以“詩”的方式,詩歌的“個性化”以兼容古典和西方的雙重身影為前提,以自己的獨立思考為提升,而“能夠表達自己——我自己的意誌,心懷,和欲願”[6],則成為他詩歌創作的原動力和自覺追求。對“美”“忘我的愛”的歌頌,以及對曆史(人物)的同情和對死亡的沉思是楊牧詩歌的基本主題,對心靈世界的反芻是楊牧詩歌的基本取向,對沉思和默想的熱衷是楊牧詩歌的基本氣質,形式的“音樂化”“格律化”“多樣化”探索和語言的純美追求則構成了楊牧詩歌的基本風貌。
葉維廉(1937— ),詩歌作品有《賦格》《愁渡》《醒之邊緣》《野花的故事》《花開的聲音》《驚馳》等。葉維廉在60年代就已有詩名,他的《賦格》和《愁渡》在60年代台灣詩壇曾產生重大影響。在詩歌理念上,葉維廉提倡“純詩”,意圖拋卻由語言和概念建立起來的世界,剝離語言和概念中的道德、情感積澱,摒棄敘述性,而把“詩”建立在借用語言和概念來表現萬物形象,在形象中建構和寄寓意義。《賦格》和《愁渡》可以視作葉維廉“純詩”理念的實踐。到了70年代創作《野花的故事》《花開的聲音》等集子中的詩的時候,葉維廉的詩風有所改變,“純詩”的實踐有所變通,對敘述性也不再絕對剔除,借助對自然的描寫抒發自己對世界、人生的感悟,是這一時期葉維廉詩作的重要內容。《野花的故事》以炮火中野花頑強的生命力和旁觀的姿態,表達了對戰爭和死亡的嘲弄;《散落的鳥鳴》以鳥的形象寓示生命的軌跡;《耕雨》《聽漁》則在淡渺的水墨勾勒中,交織進作者雨中蓑笠翁的思古幽情和點點漁火的現代寫意。從對“純詩”的提倡和實踐,到對敘述性的回歸和對語言所指的重新借助,使葉維廉的詩歌創作具有不同常人的軌跡,也使葉維廉的詩在台灣詩壇獨樹一幟,別具風格。
吳晟(1944— ),原名吳勝雄。詩歌作品有《飄搖裏》《吾鄉印象》《泥土》等。吳晟是台灣鄉土詩人的代表,雖然在他的早期詩作(《飄搖裏》,出版於60年代)中,受當時詩壇風氣的影響,有著現代主義詩風的遺留,但他創作於70年代的詩歌,基本上形成了自己的獨特視角和基本主題——歌頌家鄉、泥土。吳晟的出現,被認為代表了台灣鄉土詩的“明確的麵目”[7]。在吳晟的詩中,對勞動的描寫、對農民的禮讚、對土地的熱愛、對鄉土的深情,比比皆是,凡是與家鄉、泥土、農村相關的內容,在吳晟筆下都可成詩。從他的詩題(《泥土》《雞》《豬》《牛》《羊》《水稻》《牽牛花》《秋收之後》《曬穀場》《稻草》《清明》等),就可以知道他對泥土的熱愛和對鄉村的感情有多麽深厚。在這些詩中,他或將母親和土地連為一體(《泥土》);或在牛的身上寄托“吾鄉”被“驚擾”的不平(《牛》);或以水稻的身世表現“吾鄉的人們”的辛酸命運(《水稻》);或以秋收之後的稻田昭示土地的無私、寬廣和仁厚。在詩歌藝術上,吳晟明確宣告“我不和你談論詩藝”,而要“帶你去廣袤的田野走走”——或許在吳晟看來,“遍處的幼苗”“清涼的河水”和“一群一群的農人”,不但給了他詩歌創作的題材、主題和靈感,也賦予了他鄉土的、自然的、質樸的、平白的詩歌形式。
羅青(1948— ),原名羅青哲,詩歌作品有《吃西瓜的方法》《飛躍與超越》《神州豪俠傳》《隱形藝術家》等。“羅青在台灣詩壇的出現,多多少少象征著60年代老現代詩的結束,和70年代新現代詩的開啟”[8],羅青在台灣現代詩領域的“革命”主要表現在這樣幾個方麵:(1)跳過了老現代詩在語言上的“張力”障礙;(2)“語調”不再迫切、緊張;(3)在知性的軌道上駛行感性。[9]除了開創台灣現代詩的新方向之外,羅青還是台灣後現代文學的倡導者和後現代詩的實踐者。在具體的詩歌創作上,羅青的詩想象奇特,手法多變,領域廣闊,形態“自然”,在敘事中重組世界,在平凡的“新”世界中展現神思,注重詩的整體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