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1949— ),原名赵振开,出生于北京。
作为“朦胧诗”的重要诗人,北岛诗歌中表现出的反思意识和批判精神,正与那个时代同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回答》)。即当“卑鄙”与“高尚”在70年代末期,还是一对难分难解的孪生体时,诗人就作出了这样的选择:“宁静的地平线/分开了生者和死者的行列/我只能选择天空/决不跪在地上/以显出刽子手们的高大/好阻挡那自由的风”(《宣告》)。
北岛的诗歌创作可以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诗歌中所体现出的对政治的敏感及对情感的扩张、凸显,明显地受以政治抒情诗而闻名的苏联诗人叶甫根尼·叶甫图申柯的影响。争取自由,获得“人”所应有的尊严与权利,是北岛前期诗歌的主题。后期的诗歌创作受到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把思考的触角转向了人与人之间的荒谬关系。强烈的批判意识与历史责任感,以及冷峻、凝重的语言风格,使北岛的诗歌与同时代的其他诗作相比,显得悲壮、大气。遗憾的是,由于批判意识与理性评价的过多参与,使得他的某些作品缺乏充分的肌质感与艺术感染力。
舒婷(1952— ),女,原名龚佩瑜,福建泉州人。舒婷、顾城是较少受外来文化影响的两位诗人。他们更多的是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汲取养分,如舒婷与古典诗词,顾城对禅宗、老庄的迷恋,在风格上都更偏于古典、浪漫主义诗风。
舒婷的诗歌细腻、温情,尤其是低声慢语的抒情方式,更具有特殊的感染力,如“我为你扼腕可惜/在那些月光流**的舷边/在那些细雨霏霏的路上/你拱着肩,袖着手/怕冷似地/深藏着你的思想/你没有觉察到/我在你身边的步子/放得多么慢/如果你是火/我愿是炭/想这样安慰你/然而我不敢”(《赠》),一个乖巧、细腻、携带着爱心的女子朝我们走来。
“爱”激发了诗人的创作灵感。在舒婷创作的一百多首诗歌中,有不少都是写给朋友、恋人与亲人的。如“是在迷迷蒙蒙的春雨中/今夜相别,难再相逢/桑枝间呜咽的/已是深秋迟滞的风”(《秋夜送友》),“你苍白的指尖理着我的双鬓/我禁不住像儿时一样/紧紧拉住你的衣襟/呵,母亲/为了留住你渐渐隐去的身影/虽然晨曦已把梦剪成烟缕/我还是久久不敢睁开眼睛”(《呵,母亲》),以情感人、以情带理是舒婷透视世界的方式。就是献给“祖国”的诗,也是习惯地把自己置于女儿的视角上。从“爱”出发,到以“爱”结束,使她的诗歌充满着人性之美与善性力量。
顾城(1956—1993),祖籍上海,生于北京。1993年在新西兰激流岛杀妻后自杀。
写下“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样具有思辨性诗句的顾城并不是一位智者型诗人,而是一个长期把自己封闭在童话王国中的幻觉孩童:“我是一个悲哀的孩子/始终没有长大/我从北方的草滩上/走出,沿着一条/发白的路,走进/布满齿轮的城市”(《简历》)。对这个闯进“都市”中的孩子来讲,城市中的“齿轮”与“狭小的街巷”“板棚”,都不能“亲吻我的悲哀”,排遣他的抑郁。
于是,他只好把眼睛投向了天空:“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远和近》),诗人以“云”为媒介,表达了“你”与“我”不能沟通的苦恼:当“你”看我时,我觉得“你”离我是那么遥远;而当“你”把目光移向飘浮的白云时,“我”感觉你们的配合是那样默契。这首诗中的“你”,可以理解成就是“我”。诗人通过人称位置的互换,实现了现代主义诗歌所强调的陌生化效果。
然而,这并不说明顾城受外国现代派诗歌的影响,他的创作灵感主要源于其独特的感受和思维方式。据他父亲说:“顾城是在文化的沙漠、文艺的洪荒中生长起来的。他过去没看过,今天也极少看过什么象征主义、未来主义、表现主义、意识流、荒诞派……的作品、章句。”[14]
顾城是喜欢走极端的梦幻型诗人。他排斥都市文明,与乡村、自然有着天然的亲近感。这也是去新西兰后,他为什么选择了偏僻、荒凉的激流岛作为居住地的原因。在这个荒蛮的岛上,他砍树造房、养鸡捉兔、娶妻生子。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对“梦”的模拟。喜欢画“树熊”的顾城留下了这样的诗句:“最后,在纸角上/我还想画下自己/画下一只树熊/他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发愣/他没有家/没有一颗留在远处的心/他只有,许许多多/浆果一样的梦/和很大很大的眼睛”(《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顾城是那种生来就是丧失家园的悲剧性诗人,只有女性的温情与爱意才能使他暂时忘记“没有家”的感伤:“她们用花心歌唱/在海上,我被轻轻地揉着/像叶子一样碎了”(《早晨的花·四》)。
在顾城的梦幻王国里,这些百般呵护他的女孩子,既是“母亲”又是“家”。当有一天,“母亲”与“家”都欲学鸟儿展翅飞翔时,就难免会发生杀妻自戮的暴力举动。人格精神的不健全是导致他杀妻自杀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