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文學名篇導讀

第二節 古體詩鑒賞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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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古人鑒賞品評古體詩的主要形式

1.詩話

詩話是中國古代評論詩歌、詩人、詩歌流派以及記錄詩人言論、行事的著作,是中國古代詩歌理論批評的一種形式。大多數詩話並不以係統、嚴密的理論分析取勝,而常常是三言五語為一則,以簡短的言論發表對詩歌、詩人、流派,以及創作、接受乃至藝術規律等具體問題的直觀性的感受和認識。

早在詩話誕生以前,曆代典籍中已經出現了許多對詩賦的品評,如《西京雜記》中記載了司馬相如關於辭賦創作的思考、揚雄對司馬相如賦的評論,《世說新語·文學》中有謝安摘評《詩經》佳句,《顏氏家訓》中也有許多對於時人詩句的評論和考釋。南朝鍾嶸的《詩品》被認為是“詩話”之源,對古代詩話創體有開拓之功,清人何文煥所編《曆代詩話》即以此書冠首,但嚴格地說,它還不是後世所說的詩話。唐代還出現了《詩式》《詩格》一類著作,更接近後世所說的詩話。

正式的詩話始於宋朝,歐陽修的《六一詩話》被認為是第一部詩話。歐陽修是北宋文壇上公認的領袖,其《詩話》既出,繼作者接踵而來,如司馬光有《續詩話》,劉攽有《中山詩話》等。早期的詩話以記事為主,主要記載有關詩人和詩作的瑣事軼聞,後來逐漸增加了考訂辨證、談論句法等內容以及有關詩歌創作等理論問題,如張戒《歲寒堂詩話》、薑夔《白石道人詩說》、嚴羽《滄浪詩話》等,都是理論性很強的詩話。

宋以後,詩話繼續發展,金代王若虛《滹南詩話》、明代李東陽《懷麓堂詩話》、謝榛《四溟詩話》、王世貞《藝苑卮言》、胡應麟《詩藪》等,都是重要的詩話著作,並不同程度地對詩歌創作產生過影響。清代詩話成就更高,王夫之《薑齋詩話》對於詩歌情與景、意與勢的關係有精湛的論述和獨到的見解。葉燮《原詩》不僅具有嚴整的理論體係,而且對詩歌與社會、時代的關係,對詩歌自身的發展規律等問題,都有係統、精辟的論述。袁枚《隨園詩話》卷帙浩繁,主張獨抒性靈,強調詩歌創作要出自真情實感,亦有不少精辟的論斷。

2.論詩詩

論詩詩其實就是以詩論詩,即以詩的形式表達對詩歌、詩人和詩史的認知與評價。以詩論詩是詩歌與文論的結合體,兼有文學與文藝理論雙重性質。

以詩論詩這種文學批評方式在先秦時期即有萌芽。《詩經·大雅·崧高》中有“吉甫作誦,其詩孔碩”,《烝民》有“吉甫作誦,穆如清風”,其中的“孔碩”與“穆如清風”都是用來形容吉甫詩的。後來也有一些類似的情形,如李白在《古風》詩中也曾發表過對詩的意見,但不夠完整。從嚴格意義上講,這些都還不是論詩詩,但它們為後來的以詩論詩提供了啟示和借鑒。

杜甫的《戲為六絕句》在論詩詩發展史上具有開創意義。它是杜甫以七言絕句組詩的形式對詩歌創作經驗的總結,涉及唐詩發展過程中一係列重大理論問題。詩人將嚴正的筆意寄寓在輕鬆幽默的筆調中,娓娓道來,莊諧雜出,如“不薄今人愛古人,清詞麗句必為鄰”“別裁偽體親風雅,轉益多師是汝師”等。這組詩影響深遠,為後代詩人所效仿。晚唐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是一部以四言組詩的形式來探討詩歌創作特別是詩歌美學風格問題的理論著作。它提煉出24種詩歌風格,並以形象的語言概括出各種風格的特點,對詩歌創作、評論與欣賞等方麵都有很大的推動作用。金人元好問的《論詩絕句三十首》,依次論及從漢末建安到唐宋詩歌,有不少精辟的見解,如第17首:“眼處生心句自神,暗中摸索總非真。畫圖臨出秦川景,親到長安有幾人。”強調寫詩要親身體驗,不可閉門造車。這一組論詩詩的影響也非常大。明清兩代,仿效元好問者風起雲湧,如王士禎《戲效元遺山論詩絕句三十首》、謝啟昆《讀全唐詩仿元遺山論詩絕句一百首》、袁枚《仿元遺山論詩三十八首》、張晉《仿元遺山論詩絕句六十首》等。七言絕句組詩遂成為古代以詩論詩體式的首選。

3.古詩評點

評點是古人研讀詩詞、文章的一種重要方法。古人在讀書時往往以圈點勾畫出重點,或用概括性語言撮要鉤玄,標出心得,附於文學作品書頁天地空白處,這種隨文批評的形式就是評點。評點的方式通常有兩種:或是逐字逐句循行批點,或是就一首詩、一段文章或一個章回寫眉批總評。評點時所用符號有“。”“、”“△”“!”“?”等,也有在句旁畫出長線,分別表示重要、精彩、存疑等。

評點起源甚早,錢鍾書先生認為,若把晉代陸雲《與兄平原書》中論及陸機文章的話分別附錄於其文章“各篇之眉或尾,稱賞處示以朱圈子,刪削處示以墨勒帛,則儼然詩文評點之最古者矣”(《管錐編》)。南宋時評點開始有了相對定型的形態,呂祖謙的《古文關鍵》被視為文章評點的濫觴。宋末劉辰翁評點《世說新語》則為以後小說評點提供了借鑒。方回《瀛奎律髓》專評五、七言律詩,極其精細。明清時期,評點達到極盛,如鍾惺、譚元春的《古唐詩歸》就是一部很重要的評點著作。

評點這種文學批評方式具有自身的優勢:發表意見比較自由靈活,批評者可以在全書卷首的總批以及每回的總批中,針對全書或書中某一部分發表見解。也可以在眉批和行批中,對局部的內容,用三言五語發表看法和感想。評點在中國古代文學理論建設和指導作品欣賞等方麵,都有很重要的價值。